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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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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腔金宝喊爹喊娘地跌倒了。

白耳撕扯几下金宝之后,又跳起来追踪另一人,也是参加挑杀狼崽围毙公狼的主要猎手之一。白耳神了,一一辨认着仇人,去追去咬,这一下完全冲乱了整个送葬队伍,抬棺材的那十几人本不堪重负,放也不是抬也不是,一见这只狼狗横冲直撞,疯狂追咬,吓得他们“哎哟妈呀”喊着,放下木杠,丢下棺材,四散逃跑。

这一下麻烦了。披麻戴孝的死者嫡亲和几个女人小孩,一下子扑在棺材上哭号得死去活来。他们本死了老人,伤心悲痛,又被胡喇嘛等加以利用,死者变成挟持的工具,无法入土为安,丢在这野外半路,按规矩棺材落哪儿就埋哪儿,这可咋办哪!

“白耳,回来!”我赶紧唤回白耳。白耳跑来余兴未尽地在我胸前又跳又蹿,“呼儿呼儿”直吼。

我爸把我手里的枪拿过去,在手里把玩几下,掂了掂,对杨哈尔说:“杨所长,你无缘无故蹚这趟浑水,还拿枪对准无辜百姓,结果连自己枪都保不住,叫一条狗给下了,你回去怎么交待呀?”

“把枪还给我!”杨哈尔冲我爸嚷。

“枪肯定还给你,我也不想当强盗,留它何用,但等明白人来了再还你也不迟。”我爸冷笑着噼叭几下,把手枪子弹很熟练地退下来。

“明白人?谁?”杨哈尔心虚地问。

“我照着老爷子的意思

,派二弟去请了两个人。一个是刘乡长,另一个是你们派出所的正所长鄂林太。他们应该快到了。”我爸告诉他,并一二三地数着手枪子弹。

果然,有辆草绿色吉普车像兔子般向这边奔来,扬起的沙土淹没了后边追逐的几个村童。

从车上下来的是鄂林太所长。刘乡长有事没来。

“嗬,这里还真快成了战场了!”鄂所长观察周围态势,一边走向爷爷和爸爸他们。

我爸向前走上一步,把手枪递给他说:“我还有战利品,缴获了一支手枪,现在上交。”

鄂林太稍有吃惊,看一眼一旁尴尬的杨哈尔,接过枪查看一下,说:“咋回事,这枪也不是烧火棍笤帚疙瘩,咋到了你手里?”

“有人拿它对无辜百姓瞎比画,叫我孩子唤狗给下了这烧火棍。”我爸微笑着告诉他。

“哈哈哈……”鄂所长笑得前仰后合,“狗下人枪,奇事,奇事!是哪只狗啊?让咱开开眼!”

“白耳,过来!”我爸呼喝了一声,白耳就“噌”地跃到爸爸身边,立着后腿,前两爪放在我爸伸出的手掌上,“就是它,叫白耳,是我儿子养的狼崽。”

“是它呀,听人说过,你们家养了一只狼崽。嘿,还真有一股狼的样子!”

“它的妈妈母狼叼走了我小儿子,我们留这狼崽养在家里,这事说起来,我自个儿都不相信。”

“这事我也听说过。不过你不能教唆你的狼狗下警察的枪,咬伤他人呀!”鄂所长似批评似逗说,冲我爸伸出手,“子弹呢!交枪不交子弹,啥意思?骑兵同志!”

我爸呵呵笑着,把攥在手里的子弹如数放进鄂所长掌心里,两个人的手同时握了握,挺紧的。哈,他俩关系不错,我心里高兴起来。

“我调来你们乡有两个月了,你也不来看我一下,也不请我到你们家炕头喝二两酒,今天有事了,才派人找我,你好大的谱儿哟,还像当骑兵那会儿那么倔!”鄂所长狠狠捶了一拳我爸的肩头。哦,他原来是我爸过去的骑兵战友。

“嘿嘿嘿,”我爸挠挠头,憨笑说,“你是官儿,咱是百姓嘛。再说我家出了丢孩子这档事,哪有闲心找你喝酒呀。”

“今天可不饶你。”鄂所长回身把手枪扔给杨哈尔,揶揄道,“老杨,快带着你这烧饭家伙回去吧,这事我来处理。所里有个刚抓到的窃贼,你审审,别让他跑了啊!”

杨哈尔欲言又止,看一眼那边摸着屁股的胡喇嘛,啥也不说悻悻而走。

“苏克,你这狼崽是送城里公园呢,还是让我一枪崩了呢?”鄂林太的脸变得一本正经。

“这两者都不行,你除非也把我崩了。它是我的儿子,我拿它当儿子养着呢,谁也别想碰它!”我爸有些慌了,赶紧抱住白耳,又解释说,“幸亏它刚才咬怕了胡喇嘛等几个人,避免了一场打群架,要不有可能出人命呢!你看看老胡他们的架势,哪儿是在办丧事,分明想武力强占!”

“好吧,先留命察看,再出咬人的事,我肯定解决了它!”鄂所长又走到胡喇嘛跟前,询问道,“胡村长,咋样,叫人家的狼崽咬着屁股了?”

“鄂所长,请你为民做主,还给咱一个公道!”胡喇嘛哭丧着脸,满腹委屈,捂着屁股很是狼狈。

“老胡啊,带着你们胡家的人回去吧,你什么也不用再讲了,听我的,带着你的人走吧,这里可糟透了!”鄂林太语气温和,但意思明确而坚定。

第 四 章(8)

“这、这,我们的死者……那葬哪儿,啊?”胡喇嘛还支支吾吾争辩,“我们这一场……那白、白闹了?”

“可不嘛,你明白人老办糊涂事。这分明是人家的坟地,你瞎掺和啥呀?快回去吧,再闹出个打架斗殴,出了伤亡事故,别说你的村长当不上,还可能坐牢呢。快带着人回去吧!”鄂所长依旧用温和的口气哄劝般地说,还拍了拍胡喇嘛的肩膀,可他的口气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不可违抗的命令意味。“别再耽搁安葬死人吧,抬到该埋的地方去,你也该回去往你屁股上上一上药了,别让它发炎,闹出个狂犬病啥的。”

一场祸事,就这样被鄂林太所长三言两语消弭无迹了。他的口气一直未提高过,矮矮墩墩的身材看着也那么不显眼,一身略显小的旧警服有些裹不住他开始发胖的身体,鼓鼓囊囊的。

胡喇嘛一干人走了。荒野上又响起喇叭匠们吹奏的八大悲调之一《苏武牧羊》,凄凄惨惨,悠悠扬扬。本来死者后人因落棺为由不肯再动,但埋在这路上又不是地方,无奈只好破了规矩重新起动棺材,抬往胡家坟地,他们哭得更伤心了,嚎啕而去。

鄂所长在他们后边一个劲儿摇头苦笑。

我爸刚想走过去对他说些感谢之类的话,鄂所长一挥手,就匆匆上了吉普车,回头喊:“改日再喝你的酒,我的事堆成了山!看好你的狼崽,别再给我惹事,下人家的枪,再出事我可决不轻饶!”

我抱着白耳的脖子,亲昵地说:“白耳,记住,这个人不好惹,以后见他远着点儿!今天你可真过瘾,该咬的都咬了,好样的!”

白耳摇头晃尾地舔起我的脸,冰凉冰凉,那舌尖粗粝得像铁刷子似的,让我顿时想起了它的妈妈老母狼,想起了我的弟弟小龙。

哦,小龙弟弟,你在哪里?

我遥望着大漠追问。

狼孩 第二部分

第 五 章(1)



咔嚓嚓!

一声炸雷,劈开了大漠的天。那游蛇般的闪电,劈开了一道弯曲的裂缝,铜钱大的雨点从这裂缝里倾泼出来,击打着沙漠的脊背,冒出阵阵白烟。由于干渴一直狂风怒号的大漠,这回满足了,安静了,像一个温顺的乖孩子,安逸地躺在那里,尽情地吮吸着上天的甘露。它最惬意的时刻来临了。

凭着黑夜的屏幕,暴雨滂沱的大漠上,潜行着一只老狼。它用尖尖的嘴,叼拖着另一只半大的狼,非常艰难地一步步靠近前边那座黑黝黝的物体群。

这是那对惊世骇俗的狼兽。

母狼艰难地拖着昏迷不醒的狼孩。雨水淋湿了老母狼的皮毛,粗尾巴紧紧夹在后腿间,母狼虽然瘸着一条腿,可整个身体矫健有力。那狼孩倒是怪可怜的,前胸后背多处受伤,淌出的血跟雨水一起流。它的没有毛的身体,被大雨浇得湿漉漉,光溜溜,全裸露着,无遮无盖,在沙地上拖出了一条沟。

傍晚时分,母狼远出觅食未归。无聊的狼孩就在附近沙湾里转悠。一处长着鸡爪芦苇的洼滩,他意外发现了美食。好多好多的鸟蛋,有些个蛋里还拱动着刚孵活的小鸟。饿急的狼孩就狂吃起来。稚嫩的小鸟,美味的鸟蛋,吃的吃踩的踩,一片狼藉。突然,一声“嘎嘎”鸣叫,空中出现了一群沙斑鸡,盘旋片刻陡地俯冲下来攻击狼孩,狠狠叼啄狼孩的头背。没有准备,猛不防挨啄,狼孩吓了一跳,左闪右躲,举臂遮挡。可是沙斑鸡们疯狂了。有一首领般的硕大的沙斑鸡,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啼,天空中猛然间又出现了黑压压一大片沙斑鸡,像雨点般倾泼下来,轮番攻击狼孩。这一下狼孩惨了,刚开始还能躲闪遮挡,击打或抓几只恶鸟。可面对如此之多的密密麻麻的万千之众,他毫无抵挡能力了,加上他没有尖利的獠牙,没有护身厚毛,也没有硬爪,很快,他浑身上下被啄得鲜血淋淋,伤痕斑斑,痛得他“呜呜”乱嚎起来。他只好拔腿逃窜。可那些红了眼睛,一心想复仇的恶鸟岂能放走他,呼啸着追击而去,如一支支黑色利箭,拍翅飞冲,很快赶上,重新凶猛地叼啄、拍打、抓挠可怜的狼孩。

狼孩在地上打滚,发出阵阵哀号。

恶鸟沙斑鸡又名叫“傻半斤”,学名雷鸟,因生性傻憨、暴戾,出净肉,不多不少半斤重而得此名。其实这群在大漠中安居的沙斑鸡,个个体肥膘壮,羽翼丰满,每只都足有两三斤重。他们天性的凶狠加上卵巢覆灭,不整死狼孩是不罢休的了。

可怜的狼孩已奄奄一息。

“呜——”一声怒啸,母狼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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