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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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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云天和廖萍是第一个到马场的。

    马场上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个游人。只有几个马童在慢慢悠悠地溜马。

    崔云天和廖萍没有应马场主人大鬼的邀请在屋里边喝茶边等石天明严寒冰,而是坐到了露天看台上望着溜马场周围的垂须杨柳发呆。廖萍依偎着崔云天,一边用手指在他花白的头发上绕着圈圈,一边不停地和崔云天说着什么。崔云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一句。大部分时间他没有理会廖萍,自顾自想着心事。

    他希望石天明马上到,他有一番肺腑之言要说给他听。

    他没想到眼看要成的事,怎么突然就不行了。严寒冰和石天明谈得好端端地突然陷入了僵局。严寒冰说石天明这人有点“拎不清”,二百万白白投出去,弄不好会打水漂漂。所以提出让石天明找一家公司担保。石天明也绝。不去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哪儿得罪人家了,反而一口回绝。当然话说得很婉转:“没有关系,请转告你们严总,如果有困难千万不必为难。合作不成情义在。虽说贵公司丧失这次机会有点可惜,但没关系。贵公司什么时候想通了,我随时随地提供机会。”

    瞧这话说的,我听了都不舒服,别说孤傲的严寒冰了。这石天明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不懂一点点人情世故。你让别人投资,是你需要钱。求人的时候还高高地昂着头,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谁受得了?别人钱没处花了怎么地。人家严寒冰,财大气粗,又不指着挣你这区区百八十万,他这二百万往哪投资不好。唉,这就是所谓人的素质问题了。石天明这个“白丁”出身的穷小子,就是没法和人家严寒冰比。严寒冰要家世有家世,要文化有文化,要能力有能力,天下事无他不通无他不晓,连我贵族世家、文化世家的崔云天都不得不叹服。

    说起来,崔云天这辈子服气的人还真不多。但严寒冰算是一个。认识他有十来年了,人家做学问有做学问的样,做官有做官的样。经商不几年,就弄起这么个庞大的公司。别的崔云天可以不信。但汇宾大厦这半层楼,每一平方米的租金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由不得你不信。对经商,崔云天虽然不能说行家里手,但也不能说一窍不通。这两年,他利用祖上留下的大四合院,办了个公司。利用广泛的社会关系,也做了不少生意。广告、印刷、影视,甚至养鱼场,他都涉猎过。但不知为什么,受累不少,挣钱却不多。而且哪一个都是虎头蛇尾。当然喽,当今生意难做,许多公司都只是个空架子,做生意能做平就不错了。所以崔云天虽然没挣到什么钱,但也没太大的心理负担。他和石天明严寒冰不一样。他们是辞掉“官饭”,赤条条投进商海的。捞不到鱼,换不来钱,真的只能光屁股饿肚子了。而他崔云天至今还是出版社的一个编辑。一年只要编出一两本书,就算完成任务,就能保证基本生活。饿是永远饿不死的。

    但他不满足。当一个普通编辑了此残生是崔云天想也不敢想的事。他的祖先是跟着努尔哈赤、皇太极攻下关东大地,突破山海关,占领北京城,建立声势显赫的大清帝国的开国元勋。以后多少代都是世袭的八旗贵族。到了他祖父那代已是晚清,虽然家道衰落了,但据说他祖父依然养鱼、斗蟋蟀、斗鸡、走狗、走票、纠赌、提笼架鸟;还会二黄、单弦、大鼓与时调;甚至会写一手好字,会画山水,会作诗词。到了父亲那一代,除了一套四合院,家业衰败得差不多了。但可幸的是父亲崇儒重道,勤奋好学,居然成为鲁迅那个年代的著名爱国诗人、戏剧家。解放后,成为民主人士。到了崔云天那代,就比较有意思了。他继承了祖业,喜欢散淡、悠然闲逸的八旗遗风。虽不能斗酒十千,放纵声色,却能从盛行于上层社会的奢靡之风中,从弥漫于市井中的旗人文化里,学得一种虽不奢侈却依然精致的生活艺术。同时,他又沿袭父业,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晓,不到三十岁,就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和文学理论研究者了。所以,崔云天可堪称为继承了传统文化发扬了现代精神的新八旗子弟。一个懂得闲暇逸乐,同时也会开发创造的精英。

    正因为这样,他去涉足商海。闲暇逸乐的生活,需要物质做基础。仅仅去溜鸟、喝茶、走票,清淡赏玩,东游西逛,不是真正的八旗精神,而是寒酸,是没钱以后的穷讲究。崔云天需要真正的贵族生活,就像严寒冰那样。在他的眼里,严寒冰堪称为当今的贵族,不仅有钱,而且有文化教养和风度。

    但不知为什么,有贵族精神的崔云天挣钱就这么难。思先想后不久前终于找出了原因,自己没有后台。又不想像石天明那样用白发和皱纹积敛财富。人活到那份上,也太没劲了。崔云天想找一种轻巧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借力。为自己找一个后台,搭他们的车。自己出卖聪明才智。这样他们挣钱了,他也挣钱了。就像这次严寒冰和石天明关于X—1号的合作,倘若成了,严寒冰挣的这一百万里,他能挣上五万至十万。他无非是动动口,跑跑腿,拉拉关系,轻轻松松挣这么一大笔钱,值!

    所以,这一两个月里,他时而游说严寒冰,时而游说石天明。可行性报告都出来了。双方也进行了好几轮谈判,眼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只剩下最后付款了。不料上周严寒冰突然把他找过去,说石天明这项目恐怕做不成了。他这二百万也不想投了。崔云天不明白这瞬间的风云变幻因何缘何。严寒冰那儿也闪烁其词。问石天明他也只哈哈笑着说“不勉强不勉强。”一直到上周末卡拉OK上,才从严寒冰口里探出口风,好像石天明怎么惹得严寒冰不高兴了。

    崔云天一想还有戏。无非是一个面子问题。想法让石天明服个软,严寒冰提的条件统统接受,不就成了吗?问题在于如何打破僵局。

    因此,这一周,崔云天忙忙乎乎说服了严寒冰、石天明周末参加一次马场活动,请上几个女孩,比如说,严寒冰赏心悦目的夏晓蝉什么的。大家在一起玩一玩、乐一乐,联络一下感情。崔云天再从中调解一下,给大家一个台阶,这事还有救。

    石天明态度不错,一说就答应来了。还承诺这次无论如何一定约到夏晓蝉。估计他还是需要这笔投资的。

    严寒冰有些勉强,但听夏晓蝉去,就一口签应了。

    余天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因此,一切也许都会在这阳光普照的马场顺顺当当。

    “石天明来了。”廖萍拍拍崔云天的肩膀说。

    “好哇!”崔云天一拍巴掌站了起来。向白色“桑塔纳”迎过去。

    石天明下车,扬起手,冲崔云天打了个招呼。然后打开后门。两位小姐一先一后走了出来。

    是夏晓蝉和她的表妹。

    夏晓蝉今天身着白色连衣裙,头发很随意地用白手绢松松地束在脑后,脸上带着娴静的笑,静静地跟在石天明的身后。她的表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地东张西望,一副好奇的样子。

    崔云天刚想让石天明单独留下,石天明冲他一扬手说:“走,老崔,屋子里坐坐去。和大鬼打声招呼。”

    大鬼就是那个和石天明在塔拉雪山出生入死的探险家。这几年年纪大了,歇山了。但野性又收不回来,干脆在京城一百里外买了几亩地,办起了这个马场,这大半辈子游荡江湖,大鬼见多识广,练就了灵敏的感觉嗅觉。他敢抵房押地贷款几百万办起这个马场,就是预料到京城有钱人的消费很快会从桑拿按摩卡拉OK转到骑马、打猎之类的野性活动。他的预测还真准了。马场办起后,他推出了马会俱乐部。不到一个月,会员就有二、三十,这马都不够分配的。今年已增加到一百五十名。入会的标准是会员必须是公司老板;每年交会费四万元。严寒冰是第一批马会成员。但和大鬼交情却不怎么样。严寒冰嫌大鬼“糙”,大鬼烦他“酸”,因此除了商家与客户的关系,两人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但和石天明就不一样了,他没有加入马会,却是大鬼的好朋友。虽说半年一年见不上一面,但一见面就是可以睡一个炕头的兄弟。

    这不,大鬼一见石天明,便一拳向他的肩头捶了过来,说:“我操,天明,你还活着。”

    “我不活着才见鬼了。”石天明哈哈大笑。让夏晓蝉、廖萍他们入座,然后跟在自己家里似地把桌上的瓜子糖果往小姐们面前摆。从桌上烟盒里拿出一根三五烟,点上火,长长地吸了一口,往天上一吐,说:

    “大鬼,最近怎么样?”

    “我操!忙死我了。我这儿成三教九流流氓地痞的聚会场所了。有点钱都想来入个会。玩一玩‘潮’。我他妈成收破烂的了。”

    “好事啊!大鬼,生意好你还不高兴啊!”

    “我操!我的马会俱乐部是有标准的。要办就要有档次。可不是有钱就行。瞧香港的马会,是谁都能进的吗?咱虽说学不了香港,但不办则已,要办就办出名牌来。牌子打出了,我就不信挣不到钱。”

    “这地方应该没问题。环境的确优美。”石天明点头说。

    “我操!这一望无际的原野。我操!这绿茵茵的稻田。我操!这绵延起伏的群山。我操!这睛空万里的蓝天……”

    “扑嗤”。夏晓蝉捂着嘴笑了出来。

    哈哈哈,石天明也爽朗地大笑。这大鬼一口一个我操,抒发着诗情画意,到那儿去找这么个性化的语言。

    “嘿嘿嘿,我……”大鬼生生地把这“操”字咽了回去,挺不习惯地伸了伸脖子,冲夏晓蝉她们说:“我是个粗人,见笑见笑。"

    “我操!严大老板来了。”

    严寒冰的出现,让众人眼前一亮。他一身白色的马服长裤配上黑色的马靴,手拎着一根马鞭,目光炯炯地进来了。

    在众人的眼睛里,严寒冰看到了这身装束的效果。尤其看见夏晓蝉好奇又欣喜的目光,只觉得浑身通体舒泰。为了今天的赴会,他专门从柜底找出了这套他刚加入马会时订做的衣服,没穿过几回,还崭新的呢。

    严寒冰是最早一批加入马会俱乐部的老板,还买了一匹叫“黑风”的高大膘悍的黑鬃马。头一年,他每隔一、两周,都会去一次马场。他并不爱骑马。参加马会只是身份地位的需要。在西方,加入马会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要获得马会资格不仅仅要有钱,还要没有污点的历史。通常世袭贵族阶层才有资格入会。据说香港那几个如日月中天的首富,居然没有被马会接纳。原因就是他们发财致富的原始积累阶段有不光彩的奋斗史。在中国,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发起来的第一批富人,大都是没有退路敢拼敢杀的平民。到了九十年代,中国的商品大潮开始大浪淘沙,从肯弯腰就能捡黄金的时代,变成了夹缝里求生存。一代有文化有教养的知识分子下海,使商业竞争从体力型拼杀变成了智能型搏击。有勇无谋则败,有谋无勇则衰。只有有勇有谋者才能长驱直入。严寒冰自称为新一代的儒商。他们的出现不仅改变了商人的档次,而且改变了商人生活方式。其中包括消费方式。与沉溺于桑拿、按摩、酒吧、女人的“暴发户”商人相比,严寒冰他们最先选择了郊游、钓鱼、骑马这类的休闲方式,可算是“弄潮儿”了。

    但渐渐地,京郊又开了几个马场。大鬼这个老字号的马会俱乐部,人员也繁杂起来。人五人六的杂牌老板也挤了进来,弄得严寒冰越来越没情绪。几万块钱注册个公司也能算是老板,那我严寒冰就该成老板的爷爷了!爷爷辈和孙子辈的人混在一起显个屁身份,纯粹掉档次。

    因此,这两年严寒冰来马场荒疏多了。加上本来就不爱骑马,干脆把马服压在箱底。今天翻箱倒柜地找出来,纯属为了夏晓蝉。

    早上,他穿上久违的马服、马靴往家里的穿衣镜前一站,觉得眼前一亮。镜子里的男人潇洒极了。连他自己都爱上镜子里的男人了,更不用说女孩了。严寒冰决定用耳目一新的形像彻彻底底地震撼夏晓蝉一番。同时,彻彻底底地把石天明比下去。这老土,往一派贵族气度的严寒冰身边一站,会更土。夏晓蝉再没鉴赏力,也不会无视这种强烈的反差。

    这不,夏晓蝉在他一进屋的几分钟里,目光都没离开过他。神情里有一种严寒冰从没有看见过的欣赏。夏小姐显然识货。也不枉我一番栽培之意。

    “我操!严大老板生意兴隆了。听你这位崔兄说你当了独资公司总裁了。”

    听到一声“我操”,严寒冰不容察觉地皱了皱眉,暗骂一声“我操!这糙人”。但瞬间眉间舒展了。满脸谦逊地笑道:“过奖过奖,哪里哪里。”

    转眼看见石天明,忙满脸堆笑地伸过双手,握住石天明的手,说:“天明,怎么样?顺利吗?”

    “还行吧。”

    石天明语音未落,严寒冰心里就暗暗冷笑起来:还行?你以为你融来了资,就行了?你行得了吗?X—1号迟早会毁掉!等着瞧好了。看你得意到几时!是的,看得出来,石天明很得意。满面春风的,自信得了不得。严寒冰最恨的就是他这种自信。当他让王大全代表他宣布不能投资二百万的消息时,他算定了石天明会惊愕、会愤怒、会惊恐、会乞求,但唯一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哈哈大笑。不仅把王大全当时笑蒙了,把严寒冰也笑蒙了。他竟然笑得出来!亏他还撑得住劲。哼,打肿了脸还要充胖子。我让你充!我等着你融资期限到了凑不足钱哭着过来求我。我他妈一定含笑耐心地听完你哭诉,然后说一声“天明,既有今日,何必当初?”这滋味,会让我回味终身。可是也邪乎了。三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石天明那儿没有任何消息。上周卡拉OK,他是有意去探听消息的。那*柳卉婷照样撒娇弄痴,还口口声声严大老板是做大生意的,瞧不上我们小项目。严寒冰乘机说:“石天明挺有本事的,筹上千八百万是毛毛雨。我看目前我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等哪天柳小姐真需要救急了,我没得说。”柳卉婷竟然也顺势说:“也是,石天明还真像孙悟空,不到两个月真变出了千八百万,我是不服也得服呀。”严寒冰一愣问:“他钱筹齐了?”“差不多吧,好像还缺一二百万。说这一个月之内肯定筹齐。”“一个月?你们不是快到期限了吗?”“那里,还有二十多天呢?”他妈的!严寒冰当时差点没气昏。他在心里把石天明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没想到这小子粗中有细,对自己留了一手。怪只怪事先没问一问柳卉婷,否则,石天明必死无疑。

    但即便石天明融来了这笔钱,也很难讲谁赢谁输。他石天明负上了千八百万的债。我就不信他这个从没有做过进出口贸易的土小子,能用一千万赚出翻倍利润来。我要真信的话,我倾家荡产也会投这二百万的。我跟石天明有仇跟钱有什么仇?有得挣干吗不挣?好,石天明,你筹足了钱也好,爬得越高,摔得会连骨头碴都看不见。你要是这单做赔了,债主的唾沫都会把你淹死。怎么想的,投一百万想挣一百五十万?完全地不符合商品经济规律。要按这种速度挣,两三个月一个单,一年你还不成了千万富翁?而且做的还是无本生意。鬼!咱们走着瞧!

    想到这儿,严寒冰笑得更亲切了。他把脸转向夏晓蝉,大声说:“大家骑马,骑马!今天我做东。”

    “我操!做什么东。天明的朋友,不要钱!”大鬼一挥手,下命令一般。

    严寒冰一愣,讪讪地冲石天明笑笑说:“天明,你的朋友真豪爽。”

    石天明哈哈笑笑,捶了大鬼一拳,招呼大家向马场走去。

    马场上,“黑风”被拉到严寒冰面前。好久没骑马了,“黑风”对他显然陌生了。当严寒冰去牵缰绳的时候,“黑风”扬起脖子长啸了一声,把严寒冰吓得退后了几步。

    突然,那边传来众人的喝采声。

    严寒冰抬头一看,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在一片尘烟中,呼啸着狂奔过来。严寒冰不禁退后几步。放眼望去,石天明跃马扬鞭,威风凛凛。一会儿俯下身贴近马背;一会儿挺起胸膛,俨然马上将军一般。野马狂奔着,似要甩下马上的人,但石天明仿佛粘在了马上,任马怎么颠簸,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渐渐地,马仿佛驯服了,跑得步伐也协调了,最后,完全听任马上的人指挥。让它快它就快,让它慢它就慢。马和人完全融为一体。

    严寒冰都看愣了。他没想到石天明还有这一手。平时又野又土的石天明在马上竟是这般英武,一条铮铮的男子汉。突然那种酸软的感觉又出现了,严寒冰感觉从里到外的不舒服。看到刚刚赶来的余天举着摄影机一张一张对着石天明照。穿着耀眼黄色衬衣的景晨在旁边直冲石天明挥手。又看见所有的人都在为石天明喝采。听见夏晓蝉竟然也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崔云天更是拍着巴掌一口一个:“天明,你行啊!”严寒冰完全被一种狂躁和冲动的情绪包围了。他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观众搞错了!明星不是石天明,是严寒冰!他才是舞台上的明星!

    严寒冰急切地拍拍马童的肩膀,示意马童扶他上马。一身白色骑士服装的严寒冰坐上了马背。他挺直了胸膛,高高地昂着头,想像着中世纪的堂吉诃德的样子。他一拉缰绳,该死的“黑风”竟然蹄子如钉死在地上一般不肯挪动一步。严寒冰恼怒的夹了夹马背,又抽了“黑风”一鞭子。“黑风”突然一跳,吓得严寒冰像一摊泥一样摊在了马背上,双手紧抱着马脖子半天不敢直起腰。马童上来,抚了抚马头,轻声地和它谈了些什么,又拍了拍马的屁股,“黑风”开始碎步小跑起来。“黑风”跑得并不快,但却把没怎么学骑马的严寒冰颠得东倒西歪。他努力想挺着胸,直起腰,但刚一伸直身体,“黑风”就颠得他仿佛五脏六肺都要倒出来似的,虚弱得有马上要虚脱的感觉。于是,他只有紧紧地抱住马脖子,再也顾不得石天明了。也顾不得观众对谁喝彩了。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马快停下来,马快停下来,千万不要把我摔下来,我不能摔下来。终于马跑完了一大圈。跑到了马童身边的时候,严寒冰急促地喊:“快让它停下,我要下来。”“黑风”又跑出小半圈,正好跑到人群前停了下来。一只大手帮他牵住了缰绳。

    是石天明!

    一瞬间,严寒冰真想钻进地缝里去。他深身酸软,全身无力,连下马都是石天明扶他下来的。一边还安慰他说:“严兄,受惊了吧。没关系,练几回就好了。”

    好你妈!严寒冰真想冲石天明那张人看人觉得憨厚的脸一拳捶过去。这个奸诈小人,处处设下陷井,让我出怪露丑。我严寒冰前辈子招你惹你了,你这么跟我过不去。严寒冰此刻是真心理解了周瑜临死前的呐喊:老天爷!既生瑜何生亮?可我严寒冰不是周瑜。更赛过诸葛亮。骑马,是野人干的事。我严寒冰是君子,是绅士,是商人,我们商场上见输赢。石天明,你是逼我以你为敌啊!那好吧,咱们就走着瞧吧!

    想到此,严寒冰头高高地一昂,环视了大家一番,说:

    “诸位,对不起了,我下午还有一个重要谈判,失陪了。”

    “寒冰,那……”崔云天着急地望着严寒冰。他让严寒冰、石天明握手言欢的计划还没实现呢。

    严寒冰微微一笑。“以后再说吧。”

    “我也想走了。”夏晓蝉突然插了一句:“我女儿下午要去练钢琴,以前都是我带她去的,我怕我先生弄不好。”

    严寒冰喜出望外赶紧说:“正好,我送夏小姐回去吧”。

    站在众人后面一直没说话的石天明,见状走进来笑着说:“严兄,你别走。你看你一走,夏小姐也待不住了。"

    然后,他又转过身看着夏晓蝉,目光一下变得柔和了。“晓蝉,既然来了,就安安心心,别想这么多,好吗?”

    在人群里一直漫不经心的景晨,听到“晓蝉”两个字,突然转过脸紧紧盯住夏晓蝉和温柔得让她感到陌生的石天明,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对不起,诸位,下午的谈判很重要,我不能缺席。见谅见谅。”说完问夏晓蝉:“怎么样,夏小姐,还需要我送你吗?

    夏晓蝉抬起脸,柔声和石天明说:“天明,我真的不放心女儿。下次吧,好吗?”

    石天明凝视了夏晓蝉片刻,说:“好吧。严兄,夏小姐就托付给你了。来,余天、景晨、老崔,我们接着玩。”

    石天明话音未落,景晨就幅度很大的扭转了身,重重地抢过马童手里“黑风”的缰绳。回过头,冷冷地瞥了一眼正站在路边望着夏晓蝉背影的石天明,一挥鞭子。“黑风”“得得”碎步向前跑去。耀眼的黄色在阳光下闪闪地发着金光。

    “小心!”石天明听到马蹄声,急转回身,冲景晨大喊。这不喊还没事,一喊景晨狠抽了“黑风”一鞭,“黑风”跑得更快了。

    虽然景晨以前跟石天明学过骑马,但石天明还是担心她掉下来,连忙向跑道跑去。

    余天在一边先是莫明其妙地看着,继而变得若有所思,渐渐得脸色有些难看。他使劲捏灭烟,也向跑道跑去。

    石天明和余天一左一右从“黑风”背上扶下大汗淋漓、喘着粗气、面色潮红的景晨。余天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景晨接过擦了擦,还给余天。石天明在旁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悄悄地离开了。

    石天明刚离开,余天就把景晨拉到一边悄悄地问:“你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景晨把手揣在白色牛仔裤里,冷冷地仰望着天,没说话。

    余天望望远处的石天明,暗暗一笑。然后扭回头,望着景晨,温柔地说:“好了,别生气了,好吗?赌咒发誓有点无聊,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这样的。”

    “怎么样?”景晨冲余天翻了个白眼。

    余天却答非所问。很沉重的样子说:“其实也怪不得天明。他这人很重感情。他和夏晓蝉毕竟是初恋的情人。他对她的这份感情是任何人不能取代的。夏晓蝉是他心中的女神,他说过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她。他也够不容易的,十多年了,对夏晓蝉一直忠贞不移的,也算是个感情忠实的男人啦。”

    “忠实?”景晨冷笑道。“忠实他还和我睡觉。”

    “唉,不一样嘛。这是两种不同的感情。夏晓蝉是他心中最纯洁的女神,是他精神、情感的寄托。”

    “我就是他肉体的寄托。”景晨咬着唇,狠狠地向地上一块石头踢去。石头在空中滚了几个跟头,落到了十米外的地方。

    “唉,我越说越说不清楚了。你不要错怪天明,天明不是这样的人。”余天做出抓耳挠腮的样子。

    “你也不用说什么了。反正我也不爱他了。我只不过是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余天,你要跟我好,就要记住,女人是不能被欺骗的。否则……”景晨脸上浮现出一股冷意。余天的心不由地颤了一下。眼珠一转,连忙打岔说:

    “晨晨,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托人从意大利给你带的钻戒已经拿到了。下午回家,我亲自给你带上好吗?我还给你买了……”

    余天的声音越说越低,近乎于耳语。景晨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了,最后还浮上了两团红晕。

    马场的另一个角落。

    崔云天把石天明拉到一块没人的僻静地。苦口婆心地劝了石天明半天。石天明一直含笑听着,不时地点点头。等崔云天说完了。他说:

    “老崔,你说的都对。但生意这东西是不能勉强的。”

    “天明,你不要这么硬嘛……”

    “老崔,至于我个人的性格,我不是说它好,但却是天生的。合作伙伴之间,既然能合作,就有一个相互认可的问题。如果不能认可,也是勉强不来的!”

    “可是天明,毕竟是你求人家呀。总不能让别人求你给你钱啊!”

    “老崔,你不是商家,我也很难跟你说得明白。这不是求不求的事。一个项目,有利就做。觉得无利就不要做。投入肯定是要冒风险的。觉得冒不起风险就不要投。强求不得的。”

    崔云天见石天明左说右说就是不肯答应向严寒冰服个软,也有些不耐烦了,绷着脸问:

    “天明,你说一句话吧。你需不需要钱?

    “当然需要”。

    “这不结了!”崔云天说:“你既然需要钱,严寒冰又能给你钱,只需要你说几句服软的话,又不伤你的毫毛。”

    “唉,老崔,咱们不谈了。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以后再说吧。”说完向余天方向走去。

    崔云天站在原地没动,心里十分恼怒。觉得这石天明太傲慢无礼,也太不给面子了。说实在的,连中央一些领导还卖他面子呢。他出去斡旋什么事,成不成,面子总是会给足他的。你石天明不就是一个小公司小老板吗?也太不把我老崔放在眼里了。你那怕是试一试呢?不成的话我也不会不通情理,非要“拉郎配”。还是素质问题,没办法。也难怪严寒冰反感他。他也真是不配交严寒冰这样的朋友。

    这一想,崔云天眼里的石天明矮了一截。于是他看石天明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不屑。

    突然,一阵烟尘滚滚而来,石天明挥鞭跃马,英姿勃勃地奔将过来……

    崔云天心一动,想:“可这石天明还真是条汉子。”

    “宝马”车上。

    严寒冰滔滔不绝地讲着辉煌的奋斗史,尽可能选择恢谐幽默的语言;一边从反光镜里观察着夏晓蝉的反应。他发现,夏晓蝉不时地微微一笑,很感兴趣的样子。

    突然严寒冰话头一转,问:“夏小姐和景晨小姐一定也很熟悉吧。”

    “景晨?我不认识呀。”夏晓蝉摇摇头。

    “就是那个穿黄衬衣白牛仔裤的女孩。”

    “噢,我想起来了。是余天的女朋友吧。挺漂亮的。”夏晓蝉脸上露出很欣赏的样子。

    “怎么?是余天的女朋友?不对吧。余天说景晨是天明的情人。两人好了十多年了。余天是这两个月刚刚认识的。”

    “不会吧。”夏晓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把脸转向窗外,沉默了好半天。最后回过脸说:“其实天明也挺不容易的。身边有个女孩照顾他也好。”

    严寒冰愣了一下,又说:“不过,景晨最近好像和天明分手了。”

    “为什么?”夏晓蝉关心地问。

    “好像石天明又喜欢上另一个叫叶含青的女孩,就不理景晨了。景晨好像挺伤心的。”

    “怎么会呢?”夏晓蝉微蹙眉头,自言自语地说,“石天明可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没错没错!”严寒冰连忙说:“我看天明也不是那种人。我也是听人说的。虽说有无风不起浪一说吧,兴许也是误会。”

    夏晓蝉没说话,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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