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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石天明身体疲惫但兴致勃勃地开着白色的“桑塔纳”回到了家。他拎出一个印有华兴公司“延年康”保健仪字样的牛皮纸袋,锁上了车门。抬头望望六层楼。奇怪,自己家的窗口竟然还亮着灯。平时这个时候,焦守英和女儿早睡着了。

    他拖着两条仿佛挂了铅的腿,一步一步吃力地爬上六楼。怕惊扰了睡在厅里的女儿,石天明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却发现丹丹的小床是空的。

    走进卧室,见大床铺得整整齐齐,日光灯台灯开得通明亮堂。焦守英不知为什么没有上床,也没有穿上她平时变着式样穿的有袖无袖高领低领的薄纱睡衣,而是一身黑色西服套裙黑色皮鞋的办公室装束坐在沙发上。

    “丹丹呢?去姥姥家了?”

    焦守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石天明这才注意到她阴沉的脸。原本兴致勃勃的心情一瞬间烟消云散。他不再说话。脱了外衣,换上拖鞋,去了洗手间。他故意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很久。把洗澡的时间足足延长了平时的两倍。希望出去后能看见女人安安生生躺在被窝里,当然最好是睡着的脸。

    终于,他穿上睡衣睡裤走出了洗手间。

    焦守英居然还衣冠整齐的端坐在沙发上。而且明显地,鼻孔里呼出的气在变粗。

    石天明从内心生出一阵厌恶和烦躁。他熟悉这种暴风雨爆发的前奏。他强压着内心的反感,独自钻进被窝,闭上眼。想用沉默来化解一场将要爆发的风暴。

    可还没等他把眼闭紧,焦守英又高又尖的嗓子便不可阻挡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石天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我今天下午才明白了你的真实居心。”

    今天下午?我的居心?石天明睁开眼瞥了一眼焦守英,她已经冲到了床前,一手叉腰,一手在上下挥舞。平时盘在脑后的头发披散了下来,随着她脑袋大幅度的摆动飞舞着。原本协调的五官因愤怒而扭曲在一起。这对一个脸庞和腰身已横向发展的中年女人,这副形象在石天明看来可以说可憎了。这哪象一个部级机关研究室的副主任。典型一个泼妇。

    今天下午,本是他创办京都华兴医学技术开发公司两年来最可喜可贺的日子。他在人民大会堂成功地举办了他的一项医疗保健新发明——专门治疗老年性疾病的“延年康”保健仪的新闻发布会。参加会议的有国家卫生管理部领导,国内医学界专家,还有一些经销商共三百多人。与会者对该产品给予了高度评价。几十家新闻单位将进行报道。

    其实"延年康"只是华兴公司的一个副产品。他真正的拳头产品“复康T型光谱仪”还在后面。所以投资二、三十万组办这么一个声势浩大的发布会,一是为了鼓舞全体华兴员工的士气;二是为“复康T型光谱仪”治疗仪的推出做一次预演。

    事实上,新闻发布会一结束,石天明就要和广州飞翔医学技术开发公司总经理程其泰签定技术转让协议。"延年康"的技术专利全部转让给飞翔公司。转让的原因一是华兴公司底子薄,资金缺乏,没有实力生产和推广"延年康";二是“复康T型光谱仪”因为资金原因,研制开发面临停顿状态。石天明不得不采取舍卒保车的方法。把转让技术获得资金全部投入“复康T型光谱仪”进一步研制和开发。

    因此,会上石天明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就像一个父亲,辛辛苦苦养大了孩子,眼见孩子成才了,这份喜悦和激动是不言而喻的。可成才的孩子又要飞了,这份依恋和伤感也是无法回避的。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就好像父亲给孩子光光彩彩地开了个欢送会,也算是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但从商业意义来说就显得不同寻常了。推出的产品不过是个载体。真正的意义是推出华兴公司的形象。在人民大会堂,在同行业的最高行政长官及专家同行面前,充分展示了华兴已能林立于医疗技术开发领域前列的实力;同时也展示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公司几十名高知识高技术高智能人才的价值。可谓一举数得。

    从国家卫生管理部领导赞许的目光中,从专家们肯定的发言中,从同行经销商羡慕的交谈中,石天明知道,这次活动是极为成功的。

    在医疗这个专业性、竞争力极强的行业,凭他一个小小的内科大夫,为了取得今天的成功,他付出了整整八年的努力。八年啊,一个抗战。今天,是他庆祝“八年抗战”胜利的时候了。

    因此,他请来了他的父母。他们一直站在一个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骄傲地望着主席台上的儿子。他们心里一定在想,这“丑小鸭”什么时候变成了“白天鹅”?

    他请来了好朋友余天。他们曾一同下海南、闯深圳、跑内蒙,采风、摄影、摄像,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此刻,他还是那付潇洒的样子,太阳镜斜挂在T恤衫领口上,斜背着相机,嘴角永远含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他旁边站着的那个漂亮女人叫景晨,是石天明十来年交情的女友。她和余天说说笑笑闹得还挺欢。

    他还请来了夏晓蝉,一个他十多年了还没有忘掉的姑娘。此刻,她还是那么文静,那么清雅地站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如果当时自己不是一时糊涂承诺焦守英;如果当时他娶的是这个姑娘,那石天明的历史恐怕要重新改写了。

    在人群最前排的中心位置,站着一个仪态万方的女人,她叫柳卉婷。她是时下石天明处心积虑要获取的一个项目抗生素X—1号的外方首席代表。石天明专门把她请来,就是要向她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明天下午,他就要和她进行实质性谈判。如果他能顺利拿到这个项目的全国总代理。那么,华兴公司的历史将会有辉煌的一页。

    这时,一个身影从柳卉婷面前掠过,然后钻到人群中又消失了。石天明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他看见了焦守英,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一纸婚书犹如一根绳索把他们死死地绑在了一起。真想挣开它。可是,又谈何容易?此刻,当丈夫堂皇地坐在人民大会堂主席台上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她好象显得很焦躁。目光四处游移。一会儿,她鬼影般地消失了;过一会儿又鬼影般地冒了出来。这种时候见她真是败兴。但谁让她是他的老婆呢?这是她夫贵妻荣的机会,少了她,还不闹个昏天暗地?

    可没少她,不也同样要闹个昏天暗地?

    石天明百思不得其解,今天这种日子,那怕夫妻关系再紧张,也毕竟是一件值得同喜的事。退一万步说,与她无关吧,那她也是亲眼看见这十几天我为这个活动早出晚归通宵达旦的,眼睛都快熬出了血。总得有些恻隐之心吧。再退一万步说,没恻隐之心也罢,今天既没招你也没惹你,下午我在主席台上又能有什么叵测的居心抓在了她的手里。这个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石天明想到此双目紧闭,希望快快睡去。

    但不料一个枕头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脸上。这下可把他气疯了。石天明是个血性男人。这年复一年日一复一日的忍不为别的,只为女儿丹丹。为了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为了让孩子有一双完整的父母。因此,好几次他下决心结束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卷起铺盖搬到公司去住了。但最终架不住这个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不成,就扯着孩子,一次次深更半夜来找石天明,让他回家。望着女儿可怜巴巴的神情,睡眼惺松的泪眼,石天明更加憎恨焦守英,也就更加怜惜女儿。最终,还是一次又一次在女儿的呼唤中搬回了家。但焦守英却不思悔改,反而如找到了胁迫丈夫的法宝似的,越来越肆无忌惮。还是为了女儿,也为了华兴公司正处于关键的发展时期,石天明尽可能地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料这女人又把丈夫的宽忍当成了软弱,今天居然放肆到这种地步。

    石天明一把抓起脸上的枕头,狠狠地扔到地上。他“忽”地坐起身,掀被下床,穿上衣服就要离开这令人做呕的女人。

    不料,此举如捅了马蜂窝。

    焦守英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我说你怎么花这么大心思去操办这个新闻发布会呢,原来是为那个女人。我今天到了会场就感觉味道不对。瞧那骚娘们上窜下跳的样子。一会儿拍你一下一会儿蹭你一下,时不时亲热得快把嘴巴凑到你的脸上了。你还一会儿把这个女的介绍给部里的领导,一会儿介绍给专家。全场的风头都让她占进了。石天明啊石天明。我爱你爱这个家,我为你奉献了我最宝贵的青春。只要求你忠实于我。这都办不到。今天,我做为你的正式夫人,不见你把我带到任何一个头面人物面前,仿佛我与你无关。到是那个女人,被你众星捧月一般。你安的什么心?!”

    石天明在焦守英絮絮叨叨了半天以后,才弄明白这个女人一下午神出鬼没的原来是抓“情敌”去了。而且竟然抓到袁明平的夫人尚丹萍那儿。袁明平是他多年的挚友加合作伙伴。尚丹萍是被石天明请来负责接待会议的专家学者的。尚丹萍爱交际,图热闹,喜欢大场面。这种场合请她无疑最为合适。却不料焦守英的文章做到尚丹萍身上去了。石天明不禁厌恶地骂了一声:“神经病。”

    话音未落,茶几、柜子、桌子上的搪瓷工艺品,一瞬间风卷残云般全落了地。焦守英还觉意犹未尽,“通通通”跑到厅里的饭桌上抓起一把碗筷勺摔到了地上。一边疯了似地哭喊道:“我是神经病。你竟敢女人骂我是神经病。好,我就当一回神经病给你看看。”

    石天明彻底地被激怒了,一把抓住正疯狂砸东西的焦守英,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焦守英嚎叫一声扑了过来,抓住石天明又抓又撕又咬又打又踢。那架式,和疯人院里出来的人不贰。石天明气得心肺都要爆炸了。真想放一把火把这家烧了一了百了。他大吼一声:“焦守英,这是最后一次让你胡闹。我他妈的跟你不过了。”说完连外衣都没穿就往外冲。

    披头散发的焦守英愣了愣。见男人已冲出了门,忙追下楼。

    石天明一口气冲到院子里,手哆哆嗦嗦的怎么也打不开车门。这当儿,一声嚎哭又如惊雷般响彻寂静的夜空,大有把沉睡的城市吵醒的架式。石天明连忙捂住她的口。她见状更加来劲。挣脱石天明倒在地上就打滚,边滚边说:“你要不回去,我死给你看。”

    楼上响起重重的关窗声,显然在表示抗议。

    石天明把下唇都咬出了血。他望望这一幢沉睡的大楼,一跺脚转身上了楼。

    回到一片狼藉的卧室,他三下五除二脱去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不一会儿,焦守英也上了楼,锁好门,进了卧室。

    石天明一双喷火的眼睛盯着焦守英,一字一顿地说:“你让我回来我回来了。你他妈给我马上睡觉!再闹你别想再见我了!”

    焦守英被石天明此时此景的力量震慑住了。她是这样一种女人:你忍的时候,她不顾一切;但你真豁出去了,她反而会畏惧起来。

    因此,石天明钻进被窝里以后,她没再闹。悻悻地也钻进了被窝。时钟已指向凌晨4点整。

    上床后,焦守英那边很长时间没有动静。然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压抑的哭泣。再往后,她把手伸进了石天明的被窝里。但石天明浑然不觉。疲惫不堪的他早已进入了梦乡。但又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中,好象有人在抚弄他。他觉得很舒服,好象又很痛楚。于是他一会儿迎合,一会儿拒绝……

    然后他梦到了雷电交加的大雨中,他和一群野狼做殊死的恶战。一头头野狼高大凶狠,撕碎了他的衣服,撕裂了他的皮肉。他挣扎着、扭动着,但手脚好像被捆绑住了一般不能动弹。这时一头披头散发的大母狼,张牙舞爪地向他扑将过来。一双长长的獠牙恶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喉咙。一腔热血从喉咙里喷射出来。他的眼前顿时血糊糊的一片。模糊中看见大母狼长着一张焦守英的脸……

    他大叫一声惊醒过来,一头冷汗。看墙上的挂钟已指到八点,急忙一掀被,翻身就要起床。他甚至没有时间回味刚才的梦。他要赶回公司准备资料。下午将是和柳卉婷的那个决定他公司命运的会谈。

    “你别走!”焦守英大吼一声,石天明吓了一大跳。一种深深的厌恶浮现在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他站起了身,甚至懒得回头看一眼女人肯定如梦中大母狼一般披头散发的脸。

    “你别想走!”女人从背后扑将过来,一双手死死地拽住了他的一支胳膊。男人沉默地伫立着。怒火在沉默中又开始腾腾燃烧。他低头望望自己肌肉发达的臂膀,真想一挥手把那个女人的脸打个稀巴烂。但他强忍着,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襟,不让自己的怒火再一次爆发。

    但地上满是泛着银光的瓷片,掀翻的椅子,推倒的茶几,遍地狼藉的枕巾枕头锅碗瓢勺……无一不在提示他昨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可这个讨厌的女人今天还要纠缠他。

    而他没有时间和她纠缠。于是他继续强忍着,强忍着。终于一口恶气被他生生咽回了肚子,这才缓缓地回过头来,一字一顿地说:

    “你松手。”

    “不!”焦守英一声尖叫。

    “松手!!”石天明已经在低吼。

    “我不松手,你这混蛋。昨晚上还和我一个被窝睡呢,怎么他妈的一睁眼就翻脸不认人。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你老婆。不是你外面乱搞的那些妓女!”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到了焦守英的脸上。

    女人又一次疯了。

    她扑上来撕咬踢抓。

    不到七个小时的两个混战真把石天明逼疯了。愤怒中他给焦守英父母家挂了电话。说:“你们若不能在半小时内赶到,这儿就是两条人命。”

    不到二十分钟,她父母兄弟都赶到了。大家一起劝焦守英。焦守英见娘家人来了,更加撒开了哭嚎。

    在焦守英痛说革命家史的当儿,石天明已装备整齐。

    临出家门,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家我不要了!这个婚我是离定了!从今天起,我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说完摔门而去。

    身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石天明的血一阵阵往上涌。心中闪现的唯一念头就是:结束了!这种日子该结束了!!

    他像喝醉酒一样,把他那辆白色的“桑塔纳”在长安街上开得东倒西歪。快到公主坟大转盘的时候,险些撞上一辆吉普车。对方一个急刹车,他也一个急刹车。一瞬间双方脸都吓得刷白。这一下,他清醒了。紧接着便是一阵后怕。他看到了转盘边那根水泥柱子。那个差点让他丧命的标志。

    一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也是这么一场昏天暗地的混战。一夜无眠的他,昏昏沉沉地骑上摩托,在一片迷迷糊糊的车海人海里穿行。拐弯的时候突然被横插过来的一辆轿车撞出几米外。摩托车在空中打了两个滚,躺在了马路中央。石天明也在空中打了几个滚,撞到了十几米外的那根石柱上。可幸的是,他身后的那一大包书和衣服救了他。背包居然正好垫在了他和石柱中间。于是,命保下来了。但脑震荡和小腿重度骨折,让他在医院里整整躺了几个月。在病床上苏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婚。他发誓一出院就去离婚。但住院的几个月,焦守英多少鼻涕多少泪。又是发誓又是忏悔。最后甚至给他下跪了。女儿丹丹也是左一个:“妈妈不是认错了吗?爸爸你为什么不原谅她呢?”右一个:“我们班上有个没有妈妈的同学尽挨男同学欺侮。”说得石天明长长仰天叹了口气。又一次认命了。

    可认命的结局又是什么?!

    石天明悲愤地想,自己是一条堂堂的男子汉,怎么偏偏过不了焦守英的火焰山?可话又说回来,是个男人,但凡有责任心的,谁能过得了焦守英的火焰山?她的手里抓着两张牌:一张是吃药上吊跳楼,另一张是孩子。这几年,她把这两张牌颠过来倒过去,打了一遍又一遍。把石天明这个男子汉打得精疲力尽却无可奈何常常只有就范。家庭形式的完整是保存住了,但一颗悲愤满腔的心却离焦守英越来越远。现在,这最后一根牵挂着的游丝也要断了。

    想到这儿,他觉得受过伤的左腿在隐隐作疼,心更是沉重得如压了一块大石头。他发誓,再也不要见那个女人!再也不要回那个家了。

    石天明铁灰着脸,血红着眼睛,疲惫地推开公司的门。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但大家很快转过身,各干各的事。谁也不多问。

    石天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公关经理李娟推门进来,递过了几个温热的包子,说:“没吃早饭吧,凑合吃点。别饿坏了身子。”

    石天明点点头,向李娟强行挤出一丝微笑。他打开一个档案夹,一边看文件,一边抓起一个包子,三口两口下了肚。觉得嗓子咽得难受,伸手去抓桌上的水杯,一喝是空的。这时财务经理大黄进来了,见状,拎起热水瓶,为石天明续上水。说:“焦守英刚才来电话找你。我说你去取票了,下午要出差。她问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清楚。唉,天明,先清静几天吧。”

    石天明感激地看看大黄,什么也没说,狠狠地吞咽着包子,不一会儿,半斤包子见了底儿。“够不够?”李娟问。“够了够了。”石天明笑笑说。内心万分感慨。多亏有这个集体,有大黄、李娟、方明这几个和石天明一起摸爬滚打了几年的朋友加同事。华兴公司是他疗伤的地方。无论在家受到再大的伤害,只要一回到公司,一见到这些伙伴,他很快就恢复了自己。

    他把目光投到案前。当X—1号的字样不断跳到眼帘的时候,焦守英消失了,大黄、李娟也消失了。

    大黄、李娟见状悄悄地要退出去。刚刚掩上门,石天明叫了一声:

    “让方明过来一趟。”

    方明是华兴公司的销售经理,负责X—1号市场的营销工作。

    “天明,找我?”方明手里拿着一个档案夹进来了。

    “X—1号的市场预测报告弄好了吗?我下午要用。”

    “在这儿呢。”方明递给石天明。但却站着没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石天明发觉了,抬起头:“方明,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天明,我还是有些吃不准。X—1号虽说是个好药,但他们两任总代理都没把市场开拓好。我们行吗?”

    石天明望着方明,示意方明坐下,然后,他点着一支烟,开始在屋里踱步。这是他思考问题的一个习惯。此刻,他正在想,面对关于X—1号这许许多多的疑虑,该说些什么好呢?

    抗生素X—1号是美国华森药业集团的一个新药。临床实验证明,在国内抗生素产品中疗效是顶尖的。但该药在中国市场开发两年了,情况并不好。原因一是作为新药,X—1号还未被同行业认可;二是同类产品竞争激烈,对新药往往持一种排斥态度;三是要让新药被市场接受,需要投入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现任总代理是一家实力雄厚的化工原料公司的副总,已投入了千万余元人民币,但市场开拓并不理想。

    石天明半年前就开始做X—1号的华北地区分销商,一直以一种饶有兴趣的眼光关注着这一产品的发展。他发现X—1号就像一块烫肉,很多经销商跃跃欲试,但又都缩手缩脚。因为风险太大。他们不敢轻易下口。

    而石天明心中却一直萌发着一个伟大的计划,他只是在等待时机。

    时机终于出现在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首席代表柳卉婷有意无间地向他透露了她对现任总代理的不满,有撤换之意。说者不管有心无心,听者却是有意。石天明当时脑中划过一阵亮。他知道他多年经商生涯中一个巨大的贸易机会终于到来了。

    石天明一直等待着这么一个机会,能让他的企业在短时间内完成原始积累。他一直有志于建立一个综合性的科技开发实体。为此,他在科研开发的路上没有停顿过,也终于开发出了自己的产品。但因为缺乏资金,有了产品,却进不了市场。这次“延年康”产品的技术转让,可以说给了石天明很沉重的一击。这使他下决心涉足药品贸易。

    民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除了劫道的,就是卖药的”。可见药品行业利有多大。石天明这半年做分销商销售X—1号挣的钱几乎是华兴公司创办两年来收入的总和。而拿到X—1号总代理,意味着年收入一百万美元。有了这笔雄厚的资金,华兴公司的拳头产品“复康T型光谱仪”治疗仪将会顺利推向市场。石天明创办自己产、供、销于一体的实业公司的梦想将有望实现。因此,可以说抗生素X—1号的总代理将会给公司带来一次决定性的转折。这个机会抓住了,他可能从此腾飞;抓不住,他还会举步维艰,在小本经营的道路上走相当长的路。

    但抓住了机会,也意味着巨大的商业风险同时降临。这和赌赙一样,下注越大,风险越大,但获利的机会也越大。石天明不是赌徒,但他天性中有赌徒心理。

    而对石天明这把赌,公司内外的人几乎都持怀疑态度。连一向对他坚信不移的大黄和方明内心也惴惴不安。但这种疑虑一时间是难以消除的。

    因此,石天明问:

    “方明,我只问你一句话,除了X—1号,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方明想了想,摇摇头。

    “那就不要有什么疑虑。”石天明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然后捏灭。坚定地说:“一个圆,还没有画的时候,你问我画不画得圆?我只能告诉你,要不画,永远画不圆。但画了,就有画圆的可能性。”

    石天明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绿郁葱葱的一片,转过头说:

    “两年前我们创办华兴公司的时候,每个人问的都是这个问题‘我们行吗?’但大家尽心尽力地做了,而且做成了。因此,对X—1号我希望至少你不要有这么多的疑虑。这个项目,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们没有做过这么大的项目。因此,挣多少钱在其次,只要我们能把这项目做起来,就是胜利。”

    方明沉默了一会,站起身,说:“你要的X—1号现行市场分析报告一小时以后给你送来。”说完,步履坚定地离开了办公室。

    石天明一直目送着方明的背影消失,才回到办公桌后,拿起方明送来的市场预测报告,认真读了起来。

    下午谈判桌上,石天明将把两份报告展示给首席代表柳卉婷。无疑这又将是华兴公司实力的体现。如果谈判成功的话,柳小姐将做出由石天明任X—1号总代理的书面报告,正式递交给她的老板林伟文先生。因此,这是一次关键的谈判。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而失败与成功,关键就是这个柳卉婷。

    石天明眼前浮现一个女人的影像——一头过肩的浓密卷发。削肩。细腰。胸部、臀部极丰满。五官不艳,但组合起来却会说话。一颦一笑都仿佛在向你传递无限的含义。尤其她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怎么含着“七色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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