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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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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似乎以朝东家想都没敢想的事上发展。他感慨道:“年轻的寡妇有几个能真正守得住啊!”

火神爷如果听到东家感言会作何感想呢?他的双眼被火药严重灼伤后,胡子把他扶上马背驮来的。眼睛肿得没缝儿,磨得厉害痛得钻心,他很想瞅眼伺候自己,夜晚睡在北炕轻轻发出鼾声的女人模样,仅仅感受到一双柔软、热乎乎的手,给自己洗脸、擦眼睛、掖被子,想说句感谢她的话,又不知怎样说好。

东家请来江湖游医,疲门(医道)高手程医生,他像早晨刚钻出窝的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卖弄医道方面的学识,反复炫耀他给县长、日本军官的太太治好了眼疾,嗓门挺高有板有眼地说:“早年家父拜清宫御医张大师儿子为师,他后来把祖传秘方——火炼金丹,专治各种眼疾技术传授给家父……”

那年月,江湖游医都是程医生这副嘴脸,这样德性。吹归吹,但要有点真玩意,他用樟脑加酒适量调如泥,揉成丸如豆大,朱砂为衣,用火点燃,在手中摇滚直到不烧手、烫手。少顷,掌中有雪白细灰粘土,使小刀刮下点入眼内,尔后又是一番废话。

炮头火神爷可没那么文雅,蛮横地轰走程医生:“明天放完屁再来,上完药就滚蛋。”

“喂,我说,你见轻吗?”唐寡妇哝哝地问,这是程医生灰溜溜走后她说的第一句话。

“清凉些啦。”屋内恢复了寂静,那令人陶醉的喘息声又搅动他的心,在只剩下他们俩人,火神爷说,“还是火辣辣地疼。”

“我妈说过个治眼伤的法儿,一勺一个。”

“啥方法?”

“别问,今晚儿试试!”

晚上?这个字眼对于火神爷是一种诱惑,一种折腾。多少个由蟋蟀鸣叫和女人鼻鼾组成的夜晚,他实在难熬,埋藏在心底的第一次钻进女人被窝的滋味儿,活生生地反复再现。睡在同一屋内的女人年岁一定很大,不然她敢?或许,她是想男人想发疯的女人……那也好。

火神爷盼望夜晚来临,度秒如年,想入非非。

嚓!划火柴,她点灯。

她怀着美妙的心情,猜测她是怎样望着自己,一步步走近,解开她的带大襟花上衣纽扣……他伸出双臂,搂住她……

“躺平,别动。”唐寡妇将他伸到被外的胳膊送回被窝,脱鞋上炕,托起他头放在自己一只胳膊上,移向已解开的衣襟而袒露的胸前,火神爷鼻尖触到胖乎乎烤人的肉体,一股浓香味儿的水柱陡然射来,润入干涩的眼睑,痛苦渐渐减轻,眼前晃动昏暗的灯光,懵然中出现一片雪白,心怦然一动,他猜到了那是件尤物。

“明个儿再上一次。”唐寡妇兜地转回身,迅捷地下炕,扔过一条毛巾说,“擦擦吧,淌到嘴边啦。”

火神爷僵住,没擦。让那乳白色的液润进嘴里,甜滋滋的,缓缓流进三月黄⑥天一样枯寂苍凉的心底,冻土被润酥融化,荫翳被驱散,眼前豁然开朗。见到女人与想象的差异令他吃惊:她这么年轻,破衣褴衫裹着的躯体鼓鼓溜溜,背影很美。

“你多大?”

“比你小!”转过去的那张年轻的脸微带羞涩状,她不禁红了脸。[奇书网 Www.Qisuu.Com]

“你男人……”

“他死啦。”

“有孩子?”

“活了三个月,头年也死啦。”

气氛像冰一样冷,这样氛围中俩人滞了非分之想。

在第二次唐寡妇往火神爷眼里挤奶汁时,情感失控的火神爷一口叼住紫红色乳头。是本能是情爱?两颗心紧紧地贴在一起,她倾身胸脯紧压着那张硬硬胡茬的脸,两眼呆呆的,呼吸急促,任凭滚烫的大嘴吸吮,迷茫的痴情燃起烈火……她拥着他泪水涌出眼眶。

“哦,女人呐!”东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没什么理由干涉或拆散他们,他比坠身情网的唐寡妇头脑清醒,预测她的未来是徒劳,枉然。

献出由衷的爱也罢,双方需要得到满足也罢,关东大地挂起红蓝白黑满地黄的五色旗第三年夏天,地主土大院里的背静土屋里,胡子炮台火神爷和唐寡妇把俩人都想干的事干了。

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子,先后遭到丧夫、丧子的双重打击,火神爷觉得她可怜。

“给你。”拆开马褂夹层取出一根金条,火神爷说。

“我不要!”

“要啥?”

“要你!”唐寡妇洋溢着野性的兴奋道。

女人通过男人对她的需要程度来判断男人对她爱的深浅,显然是浅薄的。唐寡妇根据火神爷做爱时咬她的肩膀,啃她的鼻子,叼她的耳朵的火烈,推断出他离不开她。为博得对方的欢心,她索性插上门,大白天钻进火神爷的被窝,固执地坚信暖烘烘的能拴住这匹野马,哼起那首《劝胡子歌》:

我劝你呀快回头,

别入局和绺。

家中有妻又有儿,

别在外逗留。

杀人要偿命,

害人要报仇。

谁家没有姊和妹,

谁家没有马和牛。

快拿人心比自心,

别让家人犯忧愁,

妻子想夫泪双流……

“我男人也是胡子。”唐寡妇见他毫无弃匪为民之意,讲其自身遭遇,想换取他的同情。她含泪讲他们原本是普通庄户人家,租种两垧多河滩地,日子不富足可总算过得下去。饿红眼的村民不少人挂柱当了胡子,她腆着大肚子拦住丈夫的马头:“熬过今年,大水撤了咱再种地……孩子要出生了,不能没爹呀。”

“种地?咋能和当胡子比呢?吃喝不愁。”丈夫狠狠抽马一鞭子,头没回,一溜烟儿跑了。

劝没劝住,留没留住,丈夫撇下她挂柱当上胡子。她整日提心吊胆,默默为他祈祷,别遭什么不测。然而,几个月后丈夫的死讯传到家里,她正爹一声妈一声痛叫着生孩子。孤儿寡母的日子咋过?家没一粒米,她一脸菜色,苦命的孩子连漱口的奶水都没有,吃了三个月的玉米糊糊,就夭折了……唐寡妇动情地说:“我已是你的人啦,咱俩一起回我老家过日子吧!”

火神爷是没听见,还是故意没理睬她,用被子蒙上脸不再吭声。

绺子派人捎来大柜的话,招子(眼睛)治好后速归,数日后要砸个大响窑。一个绺子离开前打后别的炮头不行,特别是筑有坚固炮台,并设有暗堡地枪的大户人家,攻打成功与否往往就取决于炮头。火神爷对来人说:“告诉大当家的,三两日后,我定回绺子。”

所以,就有这样一个结果,她依然没放弃留住火神爷的努力。既然是最后一夜,分分秒秒都显得珍贵。灯刚吹,月亮迫不及待地挤进来,像虫子似地在两个光赤身子上顽皮地爬来爬去。此刻,土炕上的场景别开生面,或者说惊世骇俗,火神爷用他牛般的呼呼喘息给身下的女人伴奏,女人却很投入地唱流传民间的《劝匪歌》:

眼看过了秋,

穷人百姓犯了愁,

为何种地不打粮?

日本鬼子把税收。

他们把咱当牛马,

拿着户口把兵抽。

一时不动棍棒揍,

打得浑身血水流。

我劝绺子弟兄们,

别给俺们火浇油……

折腾许久,月光疲惫地爬出去,小土屋寂然。夜半,火神爷被啜泣声惊醒,他安慰她说:“我不是说了吗,砸开响窑就回来。”

“别走……”她微弱声息中蕴含着绝望和惆怅。

“走!”他口气十分坚决,中断胡子生涯怎么行呢?

小屋重又寂然。

噗,热乎乎的东西喷过来。他霍地跳下炕去点灯,昏暗的煤油灯光,把一切也都照明了。她的裸体被血染红,一把裁衣服的剪子扎进胸膛……

“这为啥呀?”火神爷抱住两眼紧闭,气息微微的她,泪水簌簌落下。

“别……别当……胡……子!”唐寡妇断续说出最后这句话,便死在胡子炮头火神爷的怀里。

窗外,一声吐出块石头一样的沉重叹息!

故事13:老冬

冒烟雪死皮赖脸地飘了三天三夜,捂得沙坨沟壑里的乔家窑严严实实。全村二十几户人家几乎都姓乔,仅三、四户外姓又是乔姓的嫡堂。家族归家族,血统归血统,乔佃户照旧给乔地主、乔富农扛活、放牛,到底财大气粗的乔姓统治着乔家窑。

胡子大柜万胜素与乔地主乔老爷交往甚密,青纱帐一倒裸露出荒原,也暴露了胡子,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猫一冬。于是万胜便带三十多个胡子来乔家趴风。当然也不是葫芦里养蛤蟆——闷吃闷喝,寻找时机去打白皮子(冬天抢劫)。

乔老爷房子很多,老辈人跑马占地时建造了这个磨砖对缝、廊庑相接的,参天的榆树倾斜着,很像驼背苍老的人。闲置的三进套后院腾给胡子。死气沉沉的院落气氛骤变,里里外外走动着挎刀别枪凶神恶煞放卡(站岗)的胡子。

大雪荒天,出不了院遛不成马,龟缩高墙深院,困兽的日子无聊而漫长难熬。严明的绺规限制他们活动范围和内容,无奈就自寻其乐。看纸牌、走五道、掷骰子、打飞钱,也有的凑在一起听关东流传的荤故事。绺子大柜万胜和水香、炮台、翻垛先生聚在一起划拳行令,万胜唱酒令:

当朝一品卿,

两眼大花翎,

三星高照四季到五更。

六合六同春,

七巧八马九眼盗花翎,

十全福禄增。

打开窗户扇,明月照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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