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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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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有些昏浊光线, 浮浮沉沉地落进人的眼睛里。

    世界的底色在这一刻变成黑色,夹杂着几线微白,他沉沉看着那双清澈的, 淌动流光的眼眸。

    温臻有些脱力地攥紧他的衣襟,将那件版型挺阔,面料精致透着光泽感的西装摁出无数褶皱,一条条杂乱无章的线条不断延展, 她的手指蜷得紧,好似用尽全力,去倾注在这一吻中。

    呼吸时,朱唇上那抹艳色唇膏乱得潋滟。

    温臻眸光绵长,乱息开口:“今晚听了很多,听见有人叫你朝聿哥, 有人叫你晏总,也有人叫你晏先生, 晏家那位……所以,晏朝聿,你是不喜欢我这样唤你吗?”

    暗色藏匿着他锋利眉棱, 和沉邃眼瞳里浮沉的复杂情绪, 走出陆氏庭院前,他设想过这些年晏家明里暗里的风雨诡谲,他无法摘去,甚至深陷漩涡之中,而这些算计会让她心中如何去想他呢?

    廊下灯火中,见她那一刻, 晏朝聿忽然又觉得这些年都是这样行事这样走来,温臻再如何想他, 也再无转圜余地,毕竟一开始,不也是利益捆绑么?

    于是出来之后,他心中早在盘算着如何与她周旋出双方都能接受的答案。

    唯独没有想过,她望向自己时的柔软目光。

    驶出永丰巷,车内隔板缓缓升起。

    后排的空间变得逼仄而静谧,两人间连彼此呼吸的频率都可以清楚感受。

    倏然间,温臻眉眼弯弯,如悬于夜空的那轮皎月。

    他早已习惯驱散那些私人情感,用理性一面看待所有,只有如此才可让他更能分辨清楚前路。

    他竭力忍耐。

    绿灯亮起,车继续前行。

    可在这样的场合里,谁敢这般行事?

    温臻思绪乱飞着,晏朝聿忽攥紧她的手腕,将她抱坐西裤上方,一软一硬面料相叠。

    她张了张唇,终于找回一点声音:“你是不是……被人……”

    晏朝聿凝着她的笑,身形微动,上前一步,长腿抵开那截飘飘旗袍下的双膝,黑夜里雨丝纷纷落下来,先感知到雨来时,是因那盏路灯将雨丝照明,而后是触感,冰凉雨水浸落在他漆黑锋利的短发上,肩上。

    司机从深巷折返回来。

    ——阿朝,只有我这样唤你,好不好?

    ——好,只有你。

    晏朝聿看她一眼,眸深似海,额间有汗珠沿着他深邃轮廓滚下来,即便不回答,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一声将晏朝聿的理智拉回一点,他缓缓掀睫,车内灯光将他的瞳仁照得透亮,里面只剩黑涔涔的一片。

    温臻落在膝上的素手蜷紧衣料,绣满鸢尾花的旗袍生出皱痕,开叉部分露出一截皮肤,白得晃眼。

    那只手顺势落在她的腿面,温臻凝着他的眼,回想起刚在巷中时,便有察觉到他身体热度,当时只觉是饮过烈酒以及情动时的自然反应。

    这一程司机开得缓慢。

    路行至一半,从高架桥下来时,经停一盏红灯。

    好似将一切利益划分清楚,也给他一个往前走的理由。

    “知道是谁吗?”温臻凝目。

    温臻秀眉微蹙,尝试唤醒他:“阿朝?”

    在婚前签署的那份协议上,他也早为她谋好一份丰厚利益。

    即便是温臻,即便是她。

    他捏着鼻梁,一双眼里浸出淡淡血丝,西装半乱,侧影突出尖锐的喉结,微微滚动着,脖颈间分不清是雨还是浸出的汗。

    温臻侧过目光看他,这才察觉出男人的不对劲。

    脖颈沾满湿意。

    他嗓音已被灼哑:“臻臻,别乱动……”

    一瞬感知使得两人身体僵硬,雨珠坠下来沿着他英俊轮廓而下,晏朝聿眉棱一敛,将人提腰从车前抱立起,护着走向后排座位,任凭雨珠洇湿西装。

    一吻短暂结束,晏朝聿费力掀眸,睨过窗外环境,喉咙灼烧得声线嘶哑,朝隔板吩咐:“回青龙湾……”

    唇瓣微翕,便被身侧黑影罩住,长指捻住她的下巴,声源全被晏朝聿用吻堵回去。

    而她,早已习惯他的热度。

    他沉着呼吸:“好,只有你。”

    平直薄唇紧绷,唇色也透出不正常的红。

    黑发微乱,他阖上眼,剑眉紧紧拧着,双手搭在西裤腿面处交握,腕表下的脉络逐渐分明,露在空气下的皮肤在逐渐泛红。

    他以复杂阴晦之心,揣度审视过身边每一人,也在心中为他们每一人标上价格,或名或利,总之都有所图,而他恰好能不费力地给到这份好处。

    温臻抬手触碰到晏朝聿西裤上的大掌,倏忽间,触感有如炙火般灼烫着她的皮肤。

    但这一刻,指尖的温度隔着旗袍面料都烫着皮肤,温臻迅速反应过来不对劲,想要降下隔板去寻最近的一家医院。

    ——晏总,晏先生,朝聿,晏家那位,这些称呼没有新意,也没有心意。

    以利换利,这是他生命里一种固有模式。

    或者……只是一个借口。

    晏朝聿眼睑半敛:“有人选。”

    上车后,玻璃前方灯光骤亮,雨刷器也开始运作。

    今夜能接触他酒杯,且具备胆量以及能够提前做准备的人,他心下了然。

    车内空调微微吹着,露出的皮肤原本生出凉意,只在这一刻升温。

    环住他的肩微微分开,她纤丽的眼眸眨呀眨,忽的一颤。

    那是温臻第一次知道,人的体温可以这样高。

    身体由他裹挟着,都似火焰滚过,烫着每一寸肌肤,小腿抵在空调风口时,才得一丝缓解。

    车窗外是高架桥,一眼挑去,霓虹盏盏辉映,各式车辆在眼前川流不息。

    若有人往里窥一眼,便知两人衣冠整整;

    但玻璃上贴满防窥膜,外面人看不见一点,也便看不见那裙摆叠在西裤上,皱痕迭迭。

    温臻时常觉得,晏朝聿这位司机的驾车水平是经过他本人专业考核,才能胜任的。

    否则为何总是那样准。

    下高架桥,别墅区的减速带,再到车库停下……

    她感觉脑中有无数的水晶灯,因承不住灯泡瓦数而爆开。

    白光划过眼前。

    再清醒时,视线飞掠过别墅内刺目的水晶吊灯,完好无损,每一颗垂吊下来的水晶珠都熠亮无比。

    别墅装潢偏简约,墙面都是杏色,不同于檀庭。

    温臻缓过神,环紧他的肩,整个身体都缩进他的怀中,肩上披着裹满他气息的外套,视线再一抬已经推门进了卧室。

    King size的床上,枕褥是红白相接的颜色。

    温臻躺在柔软的床单上,高挑纤瘦的身形微一蜷,以玉兰簪挽起的乌发全数散落,乌发迤逦于腰间,满室灯光摇曳在她清丽的面容,一颦一动勾勒着旗袍下的曼妙身姿。

    她慢眺纤眸,看向灯影绰绰下的男人。

    晏朝聿解开束缚脖间的黑色领带,任其轻飘飘的坠落地面,而后一把扯开衬衫,满地崩落袖扣与纽扣的声音。

    自四面八方,琅琅滚动。

    想起他们在车内停下的最后一步骤。

    温臻喉间发紧,怔怔凝睇着暗处的硬[tǐng]身形。

    眼睫一颤,便听他朝着浴室走去的声音,水声哗哗流动,温臻秀眉微蹙,眼底泛起茫然,从柔软床面半直起身。

    神思乱闪不过几分钟,浴室水声也便停了。

    里头忽响晏朝聿的声音,让她帮忙拿条换洗的贴身衣物。

    温臻按照他的提示,找到抽屉,视线乱瞟过那些折叠整齐的方块,想起之前也有一次,那时他们刚领证,对彼此都是陌生状态,触碰这些也觉别扭,只是今时今日她心中依旧有异样,却不是因为别扭。

    捻起一块,她走向浴室的玻璃门。

    敲了敲门,玻璃门哗啦一声拉开,冷白灯光照着那只修长分明的手上,他的掌心摊开,接过边缘时,温臻往后退步,骤然被猛地往前拉进。

    哗哗又是一声。

    玻璃门阖上。

    她站在湿漉漉的地板上,莹白的脚也沾上水渍,旋即温臻仰眸不解地看他,视线却定在光线下的那截白。

    再往上,是他英俊深邃的脸,黑发湿漉着,有水珠不断沿着他锋锐轮廓而下,划过精致的下颌,再至突起的喉结、肩颈线条、锁骨……

    水声潺潺。

    半扣她腰肢的掌心也透着一股凉意。

    神思骤拢,温臻探身去触水温,果然如她所料一片冰凉。

    温臻眉心倏蹙:“晏朝聿,去医院行不行?”

    晏朝聿浓墨重彩的眉眼淌着水珠,他将花洒关掉,俯身将人托臋抱在大理石台面上。

    他忽然问:“为什么是朝?”

    眼神固执。

    温臻身体往后寻着支撑点,背脊紧贴上冰冷镜面,惊凉感让她本能地往前挪,跌进他宽实怀中。

    “阿朝,你不明白吗?”

    朝,旦也,旦者,朝也。

    是一日之起始,也是朝阳之意。

    晏朝聿紧抿着唇,整张脸融在昏光下,身体在慢慢回温,一手撑着温臻的平衡,一手引着她的手触碰自己的后腰处。

    温臻根本没反应过来,指腹便碰及一块疤痕。

    所有情绪卡顿。

    指腹一点点描摹着那道疤痕,从后腰下方延至腰侧,足足有十几厘米,疤痕随着年月而坚硬,即便是再先进的技术也无法完全祛除这条痕迹。

    像烙印,永远刻在那里。

    晏朝聿说:“我知道你看见了那则新闻,晏仲岭是我三叔,祖父共有五子二女,早年晏家争权,死了两个,便只剩下我父亲、二伯,以及三叔,晏家的人和事都很复杂……包括今晚。”

    “我知道你肯定有疑问……不必因为阿洲是我弟弟,他口中将我说得手段多么低劣,而对我感到怜悯。”

    “温臻,他没有说错一字,也包括我腰上的这道伤……是二十一岁那年,在国外伤的,那年我刚毕业,便搜集各种名贵跑车,几乎每一台都要亲自去测试性能,不是因为我喜欢,是因为三叔晏仲岭喜欢,而我只想要回国,想要触碰晏氏在国内的产业,便需对他谄媚,对他施计讨好。”

    “但是那次在一个峡口弯道上,我们出了意外——那场事故中,三叔瘸了一条腿,而我只落下这一块疤,也因祸得福,从此接触晏氏高层。”

    说至此,晏朝聿稍顿,微叹息:“所以臻臻,我不需要任何可怜。”

    他的指腹划过温臻柔软的唇瓣,轻轻摩挲,将她唇上最后一抹唇膏擦去,还原唇色。

    也是这一刻,温臻忽然懂得那条疤痕存在的意义。

    是烙痕,也是一种自惩。

    她低垂着视线终于看清那截疤痕,沿着雪白浴巾上方的狰狞轻轻触碰,力度很轻,轻柔到好似绵长的亲吻。

    “是真话吗?我想听你说真话。”

    晏朝聿只是看着她。

    遽的,长腿顶分膝盖。

    镜面由着光束折过,映照着她雾气朦胧的乌眸。

    他挤进去,长指捻过一抹正绢,沿着弧度往上掀,莹白跃入眸底。

    他深知自己的自控力到了何种地步,那些酒精无法使他失控,即便是药物也无法崩坏他最后一线理智。

    除非,是自愿。

    伪装得体,伪装端方,伪装持重,伪装一切正面形象……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游刃有余地扮演着这类角色。

    可是到现在,他忽然不想再装,面具戴得太久,将与血肉相溶,再想取下来,又该如何撕开?

    至于那些真真假假,还能再分得清楚吗?

    晏朝聿眉眼稍敛,挺拔的背脊稍弓,侧首吻过她耳后,单臂支撑在台面,将她锁于墙壁之间。

    待到绢料一角沁出深斑,溺出湿意。

    “那我说真话,”

    他眸底深暗:“臻臻,知道我每次见你穿旗袍时,最想做什么吗?”

    刺啦——

    伴随撕裂声,一截绢料崩断,面料飘摇坠下,如同门外那件衬衫。

    “想这样,撕开,然后撑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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