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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如履薄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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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盏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当我是要怪你什么?”

    周窈棠有些不解,怯懦地低声道:“......可是要怪小女轻举妄动、多管闲事?”

    李盏摇了摇头,道:“那件事你确实是多管闲事了点儿,你若只是为了露脸才出头也便罢了,可是你也该记得为父将你安插进司膳房做送膳宫女的用意!为父送你进去,是真的只想教你当个司膳女史吗?在这宫里头,你就是坐到尚食女官的位子也是枉然啊!”

    周窈棠谨小慎微地点了点头,“义父教训的是。”

    李盏继续说道:“为父送你进司膳房当差,无非是想你能借着去后宫娘娘们那里送膳的机会,瞧着能否偶遇陛下、使之亲泽于你。你若能摇身一跃成了娘娘,哪怕不是一宫主位,老夫在朝中不也能更有颜面些?

    “你若能一朝得势,为父哪怕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扶着你稳稳当当地往上头爬。而你倒好,竟真当起自个儿是司膳姑姑了?那种烂摊子也往自个儿身上挑,为父早就嘱咐过你,灵犀宫的事儿少沾,那丁淑仪可是你能招架得住的?还好她打破的是你上头那位掌膳女史的脸,而不是你!”

    周窈棠听了,很是心惊,李盏果不愧是内监司的大总管,真是什么事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想来自己今后行事还需更隐蔽些,免得教他知晓了自己进宫的真实目的。

    只听李盏继续道:“虽然你往锦妃宫里头跑是胆大妄为了些,但你当时怎么不看准时机,劝锦妃娘娘将皇上请了来?或者多留意些陛下去各宫的时辰,挑了适当的机会去送膳呢?我不是早同你讲了几个性子软和的妃嫔,你去她们宫里头偶遇陛下,她们也不会起了怨怼而拿捏你的。”

    周窈棠低着头,请罪道:“小女愚钝......”

    未待她讲完,李盏又是劈头盖脸地训诫道:“能想得出那种破釜沉舟的法子救司膳房的人,你可一点儿都不愚钝,你这是糊涂!凭着人家司膳姑姑三言两语,你就能被收买了去、为司膳房卖命么?人家瞧得上你、夜夜教导你规矩,去学学也没什么坏处,但是我不相信你不懂对方的意思。你就这么想当女官?你想的时候可还记得你有个义父?老夫为你打点了这么多,你可曾为老夫想过?!”

    周窈棠听着他话里的意思,想来李盏是知晓了毒藻事件的前因后果,瞧出了自己的魄力与能耐,又怕自己被竹司膳收买了去、对司膳房太过死心塌地,将来不能为他所用,这才来提点自己一番的。

    于是周窈棠赶忙行了个大礼,道:“小女当然时刻谨记义父吩咐,就是万死,也不敢忘义父大恩啊!”

    李盏听了,面色倒是稍微缓和了些,“哼,你记得就好。为父不是早跟你说过,凭你的天姿,能得皇上垂青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你怎么就是不爱惜自己的容颜。你身子骨本就弱些,我安排你去做送膳这种轻活儿,就是为了让你能不那么劳累。可你倒好,人家打你几巴掌又赏了俩枣儿,你就卖了命一般什么活儿都往自己身子上揽。这一个多月下去,你可有对着镜子照照、仔细瞧瞧自个儿的气色,都成什么样了?”

    说着,李盏又抓起了周窈棠的手细细端详了一番,用无比惋惜的口吻道:“你摸一摸自个儿的手背感觉一下罢!你如今不仅瘦了一大圈儿,容色更是枯槁!连这小手也是糙得不成样子了。再这么下去,为父瞧着你同那旁的普通粗使丫头也大差不差了,陛下根本连正眼都不会予你。到时候咱们乘早断了这父女之谊,你也就不必继续待在这宫里头了。”

    一顿训诫下来,周窈棠的面上早已泪光盈盈,口中戚戚道:“解语知错了,求义父别将小女赶出宫去......小女本就举目无亲,若真离了您,就更无倚靠......”

    说着,她拜倒在李盏的脚边,口中不住小声呜咽着。

    其实周窈棠的心中倒不是真怕成为李盏的弃子,只是她如今进宫探查还未有眉目,还不想过早地去动用赫连桓给她安排的后路。

    毕竟李盏这个靠山在明面儿上更好用些,若她当真与李盏断了关联又去投靠贵妃,那就是与整个内监司做对,自己同贵妃那边本就离心离德,到时候自己的命运才真叫风雨飘摇。

    所以眼下,周窈棠只得先假意顺从,让李盏以为他能控制得了自己,先借着这股“东风”顺势而上,再偷偷地用自己的方法去暗中探查江州盐课贪腐的事儿。

    李盏本就只是为了敲打而吓唬她两句,此刻见周窈棠梨花带雨,哭得如此情真意切,所以倒也起了些恻隐,一边将她的身子扶起,一边缓和了口吻道:“罢了,义父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你若愿听为父的话,为父又岂能舍得将你赶出去?只是如今为父瞧你不懂爱惜身体,劝诫你两句罢了,怎的还哭了起来?快把眼泪收一收,当心等下肿了出去教旁人瞧见,可不好解释了。”

    周窈棠就着李盏的手起了身,泪水涟涟道:“义父错怪小女了......小女也一门心思想为义父好好办事,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不得不暂且低头听人调遣。女官姑姑们管教极严,小女勉强夹在其间,惟有哄了她们高兴,奴婢才有话语权自去寻那契机啊。”

    李盏听了,认为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又怕自己敲打得太过,教她没了胆子,以后别变得畏手畏脚,于是换了些弛缓的语气宽慰道:“你有自个儿的考量,倒也是没错。只是如今瞧你愈发不知上进,为父这才来提点你两句。你既身在司膳房中,若是得空也给自个儿寻点儿吃食,或者学会偷个懒儿。甭一天到晚的忙前累后,熬坏了身子。”

    说着,李盏轻轻拍了拍周窈棠的脸颊,道:“京城气候不比江南,你也该多注意着点儿自个儿的肌肤。回头我叫小泉子寻个人,给你捎点儿润颜膏去,记得多涂抹一二。”

    周窈棠低下头,口中谢道:“解语先谢过义父体恤。”

    李盏“嗯”了一声,继续问道:“这一个多月你去东西六宫也跑了几圈儿了,各宫娘娘可都熟悉了?”

    周窈棠答道:“回义父的话,小女每次都由姑姑或者女史姐姐们领着,未曾过多地进入各个宫殿中,只略略与各宫的主位娘娘们打过照面罢了。”

    李盏听了,点了点头道:“你往后去时也多留意着点儿,几位有孩子的娘娘那边可以去得殷勤些。最近丁淑仪有孕,加上她本就性子暴躁,灵犀宫那边儿送膳的差事你能免就免了罢,免得一个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为父目前也只能为你筹谋到这儿了,所以今后能不能遇见陛下、是否会被看中,这都得看你自个儿的造化,你可明白?”

    周窈棠点着头应和道:“小女谨遵义父教诲。”

    这时,李盏忽然又开口探问道:“我听闻你倒是时常往关雎宫里头跑,可是锦妃娘娘看重你?”

    周窈棠心中暗暗冷笑,李盏不愧是在宫中浸淫这么多年,真是深谙一松一弛、一缓一急之道,先是训诫警告,然后才用那些宽慰的言语令自己放下了戒心,接着就来刺探旁的消息了。

    周窈棠故作惶恐道:“解语不敢,只是恰巧姑姑安排了奴婢去关雎宫送些小点,锦妃娘娘吃着觉得还不错,夸赞了奴婢两句罢了。”

    李盏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道:“锦妃娘娘可真的是宠冠六宫,你若能抱了她这棵大树,倒也算你造化。”

    周窈棠却一下子又伏了身子蹲在地上,仰起头来对着李盏道:“解语既为义父庇护,就不敢再瞧旁的树荫。如今放眼满宫,除了义父您,谁又能有本领将整个长乐宫的乾坤尽数掌握在手心儿里头?小女虽身在六尚局里,义父却能将所有的事儿都知晓,可见这阖宫之内,什么都难逃您的法眼。既然如此,小女又如何愿意舍弃您这座宏峰,而转向其他山头呢?”

    这番话听得李盏倒是周身一直舒爽,他满意地抚了抚周窈棠的头,然后又将她搀扶起来,道:“得了,为父不过是问你一两问,瞧你这傻孩子吓的,想到哪儿去了?”

    见周窈棠一幅战战兢兢的模样,李盏生出了些怜爱,又想到她是从桓王府里头出来的,不能苛责太过,于是继续宽慰道:“你这丫头也太实心眼儿了些,为父方才不是讲过了?不过是看你在司膳房辛劳,这才唤你出来,教导两句罢了,怎么舍得真的苛责与你呢?你可是为父唯一的女儿,最近又这般清减,你教为父如何不心疼?”

    周窈棠楚楚可怜地半仰着脸,擦着面颊上的眼泪点头道,“义父吩咐的是,小女记下了,定会多加留意陛下去各宫的时机,绝不让义父失望。”

    她虽面上这般,心中却是盘算着下次应当如何与李盏虚与委蛇,或者想个法子,教他放下对自己的戒心,全然不再掌控自己的一举一动。

    李盏听了她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才是个懂事的,你最近规矩也是做得愈发有模有样了。得了,你已经跑出来这么久,若再不回去,司膳房的姑姑们要责问了。”

    说完,李盏便抬手示意周窈棠先行出去,“你先去罢,待你走远了些老夫再出去。”

    周窈棠行了一礼,“那解语便先告退了。”

    语罢,她转身先是探头出去瞧了一眼,见小泉子还在不远处望着风,外头也没什么异样,便从石缝中间跻身出去了。

    站在树丛中间的小泉子一见周窈棠从假山中出来了,便左右瞧了瞧,赶忙上前去扶了她出来,小声问道:“姑娘出来啦,干爹可还在里头?”

    见周窈棠肯定地点点头,小泉子道:“奴才送姑娘回司膳房罢。”

    周窈棠听了这话,却是摇着头道:“不必了,你再送我回去若被人瞧见了可不好找说辞。义父还在里头,泉公公先候着,等下跟义父一道回内监司罢。我识得路,自个儿回去便是了。”

    “好吧,既然姑娘这么说,那奴才便不送姑娘了,姑娘一路小心些。”

    周窈棠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六尚局的方向走去。

    她走在西苑中的青石板路上,心里想着方才李盏同自己的对话。

    且不说李盏在宫中这手眼通天的本领——连同司膳房里头发生的那点儿小事都被他知晓了,自己子夜被传去尚食女官房里挨竹板子,除了她们司膳房中的几个知晓,在其他房里可是一点儿水花也未曾激起啊。

    结果后头李盏又问起了自己亲近锦妃的事情,自己只不过是去送了几次膳便被他揪住了,还好自己未同旁人说过,不然若是李盏知晓了原委,那自己岂不更是岌岌可危。

    周窈棠心道,好在方才自己已经想办法糊弄过去了,只是今后行事就更加要小心了,既不能被李盏知晓自己进宫的真实目的、还要糊弄着他,又要向所有人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想想便觉得如今的情形真是举步维艰。

    周窈棠叹了口气,真不知这深宫里到底有多少人是旁人的眼线,或是棋子。

    日暮西垂,眼瞧着天色渐渐有些暗下来了。

    周窈棠一心念叨着要快些回去,不然等下到了去各宫送膳的时辰,陶姑姑若未寻到自己,便该起疑心了。

    她一路抄着近道,一路急匆匆地往回走着,周窈棠一直注意着脚下的路,未曾看前面,结果突然冷不丁地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周窈棠只觉得一股熟悉的兰麝香气袭来。

    她被撞得一连退后了两步,虽未抬头,却已瞧见了对方脚上的那双宝蓝色锦纹皂靴,心中有了分辨。

    于是周窈棠稳了稳身子,退后一步低着身子行礼道:“是奴婢无礼,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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