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片长薄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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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做好之后，陶掌膳取了只小盘将茯苓夹饼全部盛放在里头，教周窈棠拿去给大伙儿分分吃了。周窈棠端着食盘去寻了朝露，教她拿去分给丝竹和桑菊她们，然后自己取了几只用手帕包好，到司饎房里悄悄将冬瑟叫了出来。
两人到了院内角落后，周窈棠把包着茯苓夹饼的手帕打开，对冬瑟道：“姐姐快尝尝，这是我们陶掌膳刚刚做好的茯苓夹饼，还热着呢。”
冬瑟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各取了一只吃了起来。
周窈棠轻轻沿着茯苓夹饼的边缘咬了一口，入口是先是外皮里头浓郁的玫瑰香气混合着茯苓淡淡的药味，其中还隐隐有一丝淡淡的桂花香。
细细在口中嚼来，蜂蜜的醇厚和红豆沙的绵密在舌尖四溢开来，馅料的柔软混合着偶尔的一点核桃仁的坚硬，两者相得益彰，待到将所有的外皮和馅料嚼碎了咽下去时，芝麻的香气已经逐渐充斥了整个口腔。
先前在家中时，周窈棠的母亲总会托人从洛安京带些茯苓夹饼到江州来，但是那些为了能在路上存放了久些，外皮一般都做得很干，馅料里头还会加许多盐和糖助于保存，待吃到时早没了原本的风味，还腻的齁嗓子。
周窈棠原本不喜茯苓夹饼油腻的馅料，又嫌外头那层皮没有味道，总是味同嚼蜡，所以她总是疑惑母亲为何如此喜爱这道点心。直到今日，亲口尝了陶掌膳做出的刚出锅的夹饼，这才知晓其间美妙滋味。
一旁的冬瑟一边吃着，一边道：“你们陶掌膳手艺真是好，不愧是你们房中的白案大掌勺，你可要好好跟她学学，到时候我们也能时常饱饱口福。”
周窈棠自然是满口答应。
不一会儿，手帕便见了底儿，几块茯苓夹饼已被二人分吃完了。于是周窈棠擦了擦站满饼皮的嘴，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子沾的碎屑，同冬瑟告别道：“我这便回去学着做了，待做成了便拿来给姐姐尝。”
冬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在嘴边拢了个筒状，掩口悄声道：“我想吃撒了瓜子仁儿的！”
周窈棠会意，也点了点头，二人便转身各自回房中了。
周窈棠回到司膳房后厨中，见陶掌膳正在一旁的案子边揉面，于是上前请求道：“姑姑，我想自己试着做做方才您教我的茯苓夹饼，可否让解语稍稍借用一会儿您现在不用的灶台？”
见陶掌膳点了头，周窈棠又央了一点儿她做夹饼的食材以及模具，便走到一个小灶前，决定开始大展身手一番。
周窈棠方才食用之时觉得饼的外皮茯苓味儿略浓，以至于口感又微微有些苦，与里头的馅料香甜的味道有些冲撞了，于是她便决定在做粉水糊的时候稍稍调整一下茯苓粉和玫瑰粉的比例。
先前陶掌膳做的时候取了五匙茯苓粉，如今周窈棠只是试做，所以她只先取了一平匙，然后糯米粉也相应减量，玫瑰粉多添了些。
接着，她取了一瓢清水，因着害怕加得太多不能成糊状，所以她便一小匙一小匙地往里头加清水，一边加一边搅拌。待到周窈棠觉得调制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便按照陶掌膳教给她的方法，舀起一勺试试能否成直线流下，结果她的粉水糊还是调的有些粘稠，只流下了一点，剩下的便依旧粘在汤匙上头。
于是，周窈棠便又大胆地兑了些清水进去，待她自信满满地准备舀起一匙试试时，却发现自己的水又加多了，不待她倾斜匙柄，那粉水糊便已然随着匙背往下淌了。
周窈棠有些沮丧，她只能又往里头添了些糯米粉，继续一点点地调着，直到她终于将面前的粉糊调成了不稀不稠的状态。
然后她又将做茯苓夹饼的模具取出，学着先前陶掌膳的样子将粉糊一点点地倒入模具里头。有了先前压制饼皮的经验，这回周窈棠十分注意倒入的量，先是少量多次的倒入，使之不至于太多也不至于太少。
确定了大致的份量之后，周窈棠逐渐能够很好地把握一次倒入多少粉糊了。
接着就是将模具压下去，放在火上头烤了。周窈棠伸着头一直看着模具里面饼皮的颜色，若瞧着还有些生就再等个几秒钟，直到将她手头的几只全部烤好。
在做好了饼皮之后，因为是练习的缘故，周窈棠便只取了些陈的红豆沙放在锅里熬煮掉了水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熬好的红豆沙抹在饼皮上，再将另外一边覆盖上去，简易版的茯苓夹饼便完成了。
虽然说做的过程有些磕磕绊绊，压出来的饼皮也是薄厚不均的，但周窈棠却十分兴奋，未待里头的红豆沙放凉些，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取了一只放入口中尝了起来。
谁知第一口还没咽下去，周窈棠就被茯苓饼皮苦得差点吐出来。
原来第一步调粉水糊的时候，她忘记了加白糖，茯苓粉本就略苦些，再加上她加重了玫瑰粉的用量，茯苓的苦混合着玫瑰粉的酸涩，就更加令人难以下咽了。
周窈棠感觉加重玫瑰粉用量的法子似是有些不对，但是这失败的半成品更是不好意思给旁人吃，所以她只能自己一边捏着鼻子勉强往肚子里吞，一边思考着如何改良这饼皮用料了。
周窈棠做坏了这么多茯苓夹饼十分沮丧，她有些心虚地瞧了陶掌膳一眼，好在对方正忙着为即将到来的晚膳做准备，无暇顾及自己，所以她便决定再试一次。
周窈棠想着，既然不能加重玫瑰粉的用量，那便加些旁的粉来辅佐。她左思右想，终于将食材锁定在了山药粉、玉米粉、木薯粉和芋头粉几个当中。
但是她又转念一想，玉米粉会改变饼皮的颜色，这点心瞧着便不高雅了，不适合呈给锦妃娘娘，于是将玉米粉排除了；木薯粉本身过于黏稠，又带着些土腥气，可能也不适合与细腻的茯苓粉和玫瑰粉混合在一起，所以也被排除了。
那么就剩下山药粉和芋头粉可以一试了。这回周窈棠有了些经验，方才吃了一大堆又苦又涩的失败品，未免晚膳前肚子被茯苓饼填饱，决定先各做一两只瞧一瞧。
接下来，周窈棠按照先前的法子，分别做出了四只分别混了山药粉和芋头粉，以及没有混旁的粉、只是调整了用量的茯苓夹饼。
她将四只饼各切成了两半，然后找来了不太忙的朝露和丝竹来做评判。周窈棠将其中一半分给了她们二人，然后自己也开始尝了起来。
加入了芋头粉和山药粉之后的饼皮果然被带着冲淡了几分药的气息，但是由于加了芋头的清甜香气掩盖了茯苓本身的味道，周窈棠觉得过于喧宾夺主，所以还是觉得加了山药粉的适口性更好，并且山药也有健脾补肺的功效，所以与茯苓一道加入其中也算是相辅相成了。
朝露和丝竹二人尝过，也一致认为混了一点山药粉的茯苓夹饼味道更好些，二人也称赞周窈棠的厨艺大有进益，期望着她往后再多做些，好让大伙儿一道饱饱口福。
周窈棠好久没有听见夸赞自己的话了，所以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在确定了自己的用料改良成功之后，周窈棠便收拾好了案台，将模具清洗好还给了陶掌膳。
她在陶掌膳的身边帮着打些下手，一边自告奋勇说要去东六宫送晚膳，一边央求对方明日准许自己再继续试试。
到了晚膳时分，周窈棠和朝露在去到霁月殿的时候，她开口询问了锦妃娘娘明日午后可要传些糕点。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周窈棠又自告奋勇地提议道：“奴婢前两日听闻娘娘念了句玫瑰茯苓夹饼，恰好今日同姑姑学了，娘娘若是不弃，明日可要一试？”
锦妃知晓周窈棠心里的小九九，定是想回报自己先前帮忙才如此上心，所以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日本是周窈棠不必当值的日子，但是她还是天一亮便起了，然后去了后厨当中禀告陶掌膳说锦妃前一天点了玫瑰茯苓夹饼，她想要亲手做了呈上去。
陶掌膳听了，问道：“你昨日练习得如何了？”
周窈棠点了点头，道：“解语已可以自行做出完整的夹饼了，这才敢来主动请缨。”
陶掌膳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恰巧我今日事忙，便由你来掌勺做这夹饼，我在一旁瞧着，加以指导便可。”这便算是应下了。
二人商议完步骤和用料，因着深山云苓和雪山金边玫瑰都存在司药房中，陶掌膳便将自己的腰牌给了周窈棠，教她自己去取。周窈棠去寻了司药房中的掌药姑姑，说明了来意后又完成了记档，掌药姑姑这才取了两只小盒递给她，里头装的自然是上好的深山云苓和金边玫瑰。
回到了后厨中，周窈棠先取了几小片深山云苓和几片干山药片放入石碾中，用石杵细细研磨成粉末状，然后又用竹筛子筛了好几遍，直到粉质细腻轻盈，捻一手都只能留下薄薄的一层。
接着，她又将已晒好蒸干的雪山金边玫瑰花瓣以同样的方法捣成细粉，然后将手中的玫瑰粉和茯苓粉、山药粉、糯米粉和绵白糖一同倒入一个大的石碗里头混合均匀。
周窈棠忙了一上午才将细粉研磨混合好，待用完了午膳，她才继续来到灶台边，用昨天同样的方法少量多次地在粉末中加入清水，将细粉调制成不稀也不稠的粉水糊状。
在调制的过程中，陶掌膳在了解到加山药粉的原因之后，还在不住地赞许着周窈棠的玲珑心思和细致的调制方法。
接下来便是将粉糊倒入模具中烤制了，昨日周窈棠已练习得极为熟练，于是这一步便也没有什么问题。
到了制作馅料的时候，因着昨日周窈棠练习时只用了陈的红豆沙，而今日则需加上蜂蜜和桃仁等等，陶掌膳恐周窈棠把握不好火候，于是决定在一旁指导着。
周窈棠选了上好的刺槐蜜倒入锅中加热，融化后在其中加入了陶掌膳上午帮忙蒸好的新鲜红豆沙，然后陶掌膳用零星细柴小火慢熬着这锅馅料，直到其中的多余水分被蒸出，用匙舀上一勺，感到十分黏稠的时候加入扁桃仁碎搅拌均匀便成了。
接着，周窈棠在陶掌膳的帮助下将制好的馅料均匀地涂抹在方才做好的饼皮上，涂的时候预留了一点点边，使得另一半的饼皮盖上压实后，中间的馅料能铺满整个饼皮，又不至于溢出来。
最后，周窈棠选了黑白芝麻碎、榛仁碎和瓜子仁碎三种，分别撒在了不同的茯苓夹饼的上头，然后再分别将玫瑰瓣碎和桂花碎沾了一层在饼皮外面，这样便完成了。
周窈棠做出来的茯苓夹饼虽然饼皮不及陶掌膳昨日做出的那般晶莹剔透，但是也算是薄如蝉翼，其白似雪。凑近了闻，沾有不同花瓣碎的夹饼散发出的香气也各自不同。
瞧着时间已差不多了，陶掌膳取了关雎宫特用的金丝柳雕花提梁食盒，将方才制作好的茯苓夹饼放了进去后，又添了盏红枣莲子羹，这才教周窈棠去西六宫送吃食。
周窈棠提着食盒一路来到了关雎宫的霁月殿前，她跟门前的宫女也算是脸熟了，于是通传了一声后，很快便被传进去了。
周窈棠进了正殿，发现德妃也在殿中，于是便提着食盒行礼道：“奴婢虔请德妃娘娘、锦妃娘娘福安。”
锦妃摆了摆手唤了她起，然后赶忙招呼了她将食盒呈上来。
“快快快，画眉你来把那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今儿姐姐可算是有口福了。解语，你这送来的可是昨日答应本宫的茯苓夹饼？”
周窈棠依照吩咐将手中的食盒递给锦妃的贴身侍女画眉，然后回话道：“回锦妃娘娘，正是。这次掌膳姑姑带着解语做了两种口味，玫瑰和桂花的，还请两位娘娘品尝。只是有些不巧，解语来时不知德妃娘娘也在关雎宫中，故只带了一碗红枣甜羹。”
锦妃大大咧咧地道：“这有什么难的？画眉，你且去取只小盏来，我同姐姐分着喝便是了。”
二人方才似是在书案前品评书画，德妃一直端坐在案边低头瞧着书案上的字画，神情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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