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金凤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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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雪看着房中熟悉的摆设，心中五味陈杂。虽隔异世，但是前世的记忆犹自清晰，熟悉的床榻，熟悉的窗棂，黄镫的铜镜里曾对镜贴花黄的稚嫩娇颜。帝王拈花轻插髻的柔情万千......一切的一切再次如潮水般袭卷而来。银雪只感心中郁结不堪，瞬间变的呼吸也不再顺畅，一路走来，原本以为自己己经调整的足以坦然面对一切，但是当眼前一切呈现在眼前时，终归还是抵挡不住记忆的浸袭。这间不大的厢房里，存载着她太多的欢愉，同样也存载着太过沉重的伤痛。虽己隔世，却又叫她怎能如此轻易便放下。
“怎么了，傻愣着干嘛？侧殿里久不住人，你自己得空收拾一下即可。”陆银雪异样的神情，在顾嬷嬷看来并无不妥，一个粗贱的丫头，从简陋的西偏角突然调到小主位份才能居住的侧殿，是何等荣宠之事。看的傻了，愣了也在情理之中。
说完一席话，顾嬷嬷不再与银雪多言，又再叮咛几句便往正殿而去。银雪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点头应允。待顾嬷嬷远去后，却连说话的勇气也没有了，软软的跌坐在红漆门槛上，紧抱着雪团的手一松，雪团急不可待的一窜向厢房里奔去。
雪团进房便很是新奇的四处乱窜，银雪不敢怠慢了这只小祖宗，急忙收拾散乱的心情跟进房里。若说前世踏入此房时心情是激动惊喜的，那如今再次踏上老路，银雪的心情却是无奈而苦涩的。世事难料，满以为今世会绕开眼前暗涛汹涌的河流，不料兜兜转转却依然踏上了这条看不清前方的险途。
自从入住侧殿以后，银雪便陷入无所事事的状态。正殿里并不需要她伺候，而或许是上面有吩咐，同为宫婢的书沁与画颜却从不踏足侧殿。虽然她们对银雪这样一位粗婢突然得此厚待，私底下也颇有微辞，但碍于顾嬷嬷的严辞敲打，大家心里也仅是敢怒不敢言。
银雪独处侧殿倒也乐得清闲，整日与雪团相处，也还自在。虽然雪团被人伺候惯了，时而有些小性子，用食方面也异常挑剔，但是在银雪看来却是比人好相处多了。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奸险狡诈。有的只是纯粹的喜欢与否，若雪团高兴了，会环绕在脚边咪呜撒欢，若是不乐意了，则会将软榻上的锦缎胡乱抓扯着使性子。所有的行为动作简单而明确，喜怒分明。
通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银雪与雪团之间倒也相处融洽，一人一猫静居在侧殿，若非喜妃时而让顾嬷嬷送来一些钗环配饰锦衣罗缎，银雪倒几乎淡忘自己正身处龙潭虎穴了。
眼瞅着年关将近，内务府向各宫各苑分发过年的份例，照规矩喜瑶宫与玉琼宫，依旧是除皇后的凤仪宫外所得份例最多的，而且二宫之间分量均等，内务府深知二宫主子明争暗斗多年，故而在份例方面也是相当注意的，绝不厚此薄彼而怠慢了任何一方，以免惹来祸事。
喜瑶宫内，喜妃稳坐主位，看着顾嬷嬷指挥着宫人忙进忙出，将内务府分发的绸缎珠偑，以及各种滋补药材，取暖炭木等等整理归类。张水祥则手持帐本一笔一笔的登记在册。
“小槐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红红亮亮的煞是好看？”喜妃遥遥望去，只见小槐子手里正整理着一件红色的物件，却看不真切是什么物件。
“回娘娘，这是皇上特意令玉珍坊赶在年关口，采用锡山红水晶打造成大小均一的片状，镶拼而成的水晶彩灯。内务府说今年锡山上贡的红水晶短缺的紧，原料不太充盈，因此皇上下旨六宫中，仅妃位以上，及皇太后的慈宁宫里各配备一对。其他宫中则只能用红绸制作的彩灯。”小槐子喜气洋洋的将手里的的水晶彩灯双手托起，上前几步让喜妃近观。
此水晶彩灯果真与往年内务府分发的彩灯不同，晶体红亮色泽艳丽，灯体上由无数血红的细小彩珠串联成穗，整个彩灯为六块打磨的甚为通透的红水晶片，在无数金丝盘拧下组合而成。最独具匠心之处，则是每块水晶衔接处拼拧后多余的金丝，便会巧妙的拧成一尾金凤盘绕在侧。远远望去，独如水晶彩灯上萦绕着无数只金凤于飞一般，尽显华贵大气。
灯内设置一方搁红烛的蜡台。此时虽未点蜡，在自然光线的映照下，都己经红亮一片分外显眼。可见若是夜间，在灯芯内燃上红烛，定会大放异彩。
“此灯甚为华贵，彩灯上竟然有金凤盘绕，这......这于理不合啊？”喜妃细细观察水晶彩灯，眸子里甚感疑惑：“不对啊，小槐子，此物果真是内务府分发的吗？你确定玉琼宫里也是同样的彩灯？”
“这......回娘娘，此物确实是内务府的黄公公分发给奴婢的。当时黄公公还说，此彩灯整个后宫仅五对。分别派发给了，皇太后的慈宁宫，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娴妃娘娘的沁兰宫，蕊妃娘娘的玉琼宫和我们喜瑶宫。”原本喜滋滋的小槐子见喜妃如此神情，眸子里也露出些许担心的神色来，急忙正色回话。想了想又继续言道：“只是玉琼宫里的彩灯与我们宫里是否一个样子，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顾嬷嬷上前，用一个刚加好木炭，套着深紫色锦绒的暖手炉，换下了喜妃手里的暖手炉。转身顺着喜妃的视线望去，嘴里也禁不停轻“咦？”了一声，神情显的分外诧异。
“顾嬷嬷，你也看出此灯不妥之处了吧？”顾嬷嬷的神色喜妃尽收眼底，沉声问道。
“回娘娘，此灯的确不妥，据老奴所知，此金凤图样是不能随意用的。若妃位用度，其凤尾也只能有五尾。而此彩灯上的凤尾却是七凤，这......”说到此处，顾嬷嬷脸上神色越发严肃起来：“娘娘，这七凤彩凤可是皇后娘娘才能用的式样啊？照常理内务府不可能出如此大的纰漏啊？难道.......”
“哼！没有难道，定是有人欲陷害本宫！”喜妃面色一冷，将暖手炉往地上一摔，扬声喝道。暖手炉落地，发出一阵声响，顺着光洁的青石地面滚到小槐子的脚下，原地打了几个圈便停了下来。
小槐子吓的大惊失色，急忙跪下，呼道：“娘娘恕罪，是奴才大意，才会让人钻了空子，求娘娘饶命啊！”
“娘娘，据奴才所知，内务府的黄公公素来与蕊妃娘娘走的较近，想来定是黄公公暗中动了手脚，将原本配发给皇后娘娘的彩灯，故意派给了我们宫里。七尾凤与五尾凤差别本就不大，若不细看是不易看出来的。今日亏得娘娘细心瞧出了端倪，否则待到高悬于正殿口时，被其他宫里的人瞧了去，岂不惹下祸事。”张水祥上前恭声言道。
“哼，蕊妃，想不到你这贱人，在禁足期间竟然还如此不安份。”喜妃冷笑连连：“笑话，这些个小伎俩就能害得了本宫，当真是太过天真了。”
“是啊，这点小事，岂能难得住娘娘。”顾嬷嬷也轻声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小槐子，你速去娴妃的沁兰宫，让珍贵人去正殿看看。娴妃宫里派发的彩灯是何种花式。快去快回！”喜妃眉梢微计，颇为谨慎的对小槐子言道。
小槐子刚犯下大错，此时听娘娘有吩咐，急忙将彩灯小心的搁在盛装份例的挑担里，快步向沁兰宫奔去。
不多时，小槐子就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返回，刚进殿门便扑伏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言道：“回娘娘，珍贵人亲自去沁兰宫的正殿查看。说内务府为娴妃娘娘派发的彩灯花式是孔雀图样的。”
“哼，果然不出本宫所料，由此看来此彩灯定然是应该派往凤仪宫去的。”喜妃冷声言道，随即眼波流动，低声言道：“如此说来，黄敬这狗奴才定然是故意将凤仪宫与我喜瑶宫的彩灯调换了，就等着本宫将此灯高悬于殿后，再来找本宫的麻烦！”
“娘娘，这水晶彩灯奴才是照原样给内务府退回去，还是......”小槐子闻言神色惊慌，抬头小心的询道。
“不必了，蕊妃之所以禁足期间还有持无恐，可以任意算计本宫，不就是仗着宫里有奴才暗中相助吗？”喜妃阴霾一笑，计上心头道：“好，内务府里有黄敬作你党羽，本宫就趁机折了他。这可是你蕊妃亲自将人送上门来的，若本宫不礼尚往来，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番美意。”
“娘娘，您的意思奴才不明白。”小槐子不解的轻询道。
“你不必明白，将彩灯呈上来。”喜妃说话同时，将套在尾指的黄金镶翠指套摘下来，递给了一旁伺候的顾嬷嬷，暗自碎言道：“当年娘亲说的果真不错，入得深宫中，有一技傍身，必要时便能解人于危难。”
“老夫人深谋远虑，老奴敬偑万分。”顾嬷嬷双手接过喜妃的黄金镶翠指套，满面皆是敬意的笑言道。
小槐子虽不知喜妃话中何意，却仍旧手捧彩灯呈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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