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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讨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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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采元清湛眼眸莹莹,眼珠里恨意刹时敛去,缓缓垂眸:“青婕不晓得您在说什麽。”

    “在我府中的时候,你费经心机以免惹起我的留意,便是为了有朝一日逃出府去,够隐忍。”

    “进了天姿国色楼,你存心大放异彩,从千百美人中脱颖而出,够本领。”

    “装作毁容,欺骗金玉,掐准了各方的反应,合计民气功夫抵家,够伶俐。”

    “攀上阁老,当做背景,在毁容的环境下耸峙不倒,够狡猾。”

    “行使权海,借刀杀人,那些人怕是死不瞑目,够毒辣。”

    “做完了这一切,你本可以远走高飞,便此收手,可你却仍然不肯放过曾经羞耻过你的萧权斌,可谓睚眦必报。护城河上那一幕,够斗胆!”

    这一句句的话,听起来都是夸赞,却着实惊心动魄。

    他晓得,他什麽都晓得,可见紫衣侯都在注视着她。

    她终于,扬起脸望着他,心底现出毒蛇般的恨意,面上却是谦恭的含笑:“侯爷说错了,我如何敢合计蒋公子,护城河是……无奈之举。”

    “你把我当做里头那些傻子吗?一则挽月楼院子里的柴火都是你送到萧权斌眼前,二则桥上人群中你打通了人去怂恿。”萧冠雪眼珠清静幽深,却隐约带着愉快与激赏。

    “瞧您说的,我又有什麽原因如此做?”周采元轻笑,声音恬柔。

    “一把火烧了天姿国色楼,你的卖身契始终消失,害你陷落之地始终安葬,萧权斌今生今世入仕无望,一辈子遭人咒骂。你也算是伶俐,如果是一刀杀了萧权斌,反而会背上杀人之罪,现在你手上干清洁净,他却满身脏水。天姿国色楼的名妓桃夭姑娘便此急流勇退,完善汤幕。现在想来,你还真是会记仇,但凡获咎过你的一个也不肯容易放过啊……”

    岂止,为了报仇,她的确是是无所不必其极。

    到现在为止,刘耀、金玉、姚珊瑚,一个个都死在她的手上。便连曾经羞耻过她的萧权斌,现在也是生不如死。一场大火,真正说明她连天姿国色楼自己都不肯放过。合计之心,冤仇之心,着实是叫人不寒而栗。

    “惋惜合计千百次,算错一次也便死无葬身之地。”周采元轻轻感叹。

    “怪便怪你太痴,好好地爽快走了,也可以我便不会找到你。”萧冠雪眼珠里略带自满。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她终于要来探望父亲,对方便是控制了她的死穴。

    ,重来一次她也或是会这么做。

    “那么,侯爷要抓我归案吗?”周采元笑着望向对方。

    轻轻一笑,亦动民气魂。

    归案?

    从新到尾,她手上干清洁净,没有半点血迹。刘耀死在太子妃的手上,金玉和姚珊瑚死在权海的手上。萧权斌火烧天姿国色楼,激愤庶民被人毒打。每一件跟她都分不开,可却没有一件她真正动了手。

    送去衙门,完全没方法光明正大地正法她。

    萧冠雪弯了弯角:“伶俐,真是太聪清楚!”

    周采元垂下眼睛,似笑非笑:“侯爷谬赞,青婕不敢当。”

    大哥的死是她心底永不必逝的痛苦,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非因为她,他现在还很安全地在世。如此的错误,每当她孤独无依的时候便更加痛苦,而当她得悉那些杀害大哥的凶手们活得显然滋润、繁华盈门的时候,更是难以忍耐。

    紫衣侯太醒目,料准了她的心思,因此在这里刻舟求剑。

    周采元的话好像很风趣,因为萧冠雪笑了:“显然你以为这不公平,是不是?”

    周采元望着他,很清静:“是,这不公平。你是侯爷,有无数的眼线,而我是什麽,我空空如也,这一场游戏在你看来有点好处,在我看来完全只是猫捉老鼠罢了,双反既不对等也始终不会对等,你抓住我不代表你比我伶俐,更不代表你控制了我的弱点,因为便使晓得你在这里等着,我也非要来探望自己的父亲和大哥不可能。因此,你又有什麽值得高兴的呢?”

    她那黑魆魆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

    萧冠雪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虽然他见过各形各色的女人,历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他的眼前将藐视表现得如此完全。

    这个女人骨子里有一种自豪和崇高,这是不言而喻的。

    一个出身商户的女人能好似许俯首听命的性格,着实是让人以为很风趣。

    在他的人生中,好像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一点乐趣。

    他很想看看,她是否能有本领将复仇这件事贯彻到底。因此,他如此似无地笑道:“将她送去给京兆尹,便说是周家的余孽,他晓得该如哪里分。”月光下,他的五官精致得像是一尊雕塑,俊美绝伦却又极冷透骨:“我想晓得,在牢狱里你能活几天。”

    他的畔浮起一丝秘密的含笑,显然带着一种讽刺。他是将此事当做一个试验,便像是猫在捉到老鼠以后要好好戏耍一番。很主要的是,他将她送去的不是别地方,而是曾经亲手打死她大哥的梁庆所管辖的牢狱。

    梁庆,她如何能忘掉这个名字,恐怕这平生都不会。

    此时陛下刚刚登位之时,内忧外祸浩繁,为了护卫皇权曾经严肃打击威胁帝业的人,而这么多年过去,如此的严刑峻法逐渐趋于缓和,但朝中仍然是乐以刑杀树威的人提拔得较快。十年前,京兆尹梁庆迁景州知州。本地多为豪强之家,他们连成一体,沆瀣一气,官府对他们毫无方法。到了景州,梁庆筛选如果干名曾犯有重罪而又大胆任事的人充当部下,让他们到第一线去对付豪强。短短时间里,便以种种原因将豪强之首的滕氏家属一切捕捉,因滕氏家属巨大,受到连累者有千余家。首战告捷后,他立马上书皇帝,说滕氏私藏武器、招兵买马,发起诛灭全族,家当全部没入官府。

    皇帝信以为真,诏书一到,一场大规模的殛毙便开始了。上万人成了刀下之鬼,流血十余里,尸积如山,尸横遍野。一时人人悚然,惊恐交加。滕氏血案,对那些横行乡里的豪强来说是咎由自取,但对大无数无辜被牵涉的平民庶民而言,真是难以洗刷的血冤。梁庆从九月上任到十仲春底,短短三个多月,人们侧目而视,关门闭户,全都沉浸在一片可骇之中。

    杀人,对梁庆来说是家常便饭,无辜平民的白骨为他垒便了向上爬的阶梯。他的累累政绩获取皇帝再三夸奖,一举将他提拔到京城,让他专管治安。这对梁庆来说是一个环节的奔腾,过去他是地方官,现在却一跃成为京官了。京城是达官权贵群集之处,与昔日里那些为皇帝所质疑的地方豪强并不相同,因而狡猾的梁庆转变了以往的做法,对朝中官员们羁縻奉迎,对庶民们酷杀行威。他专门选用那些好质疑、心狠手毒之辈作为自己的帮凶,身后里监督平民庶民的一举一动,随时随地探求可以进一步提升的时机。

    “侯爷这是想要让我私刑逼供?”周采元轻轻一笑,笑容中带了三分讽刺。

    萧冠雪扬起眉头:“你向我讨饶,他们会立马放你出去,一天不肯讨饶,你便在里面关一天。”旋便他交托道,“告诉梁庆,不许她死。”

    看,这便是萧冠雪的开玩笑,现在,他要将她送到一个屠夫那边去。

    护卫将她推搡着带走,她回头望了一眼,萧冠雪好整以暇地站在月光下望着她,面上带着可憎的含笑。周采元却是认真地望着他的五官,从狭长的眼睛到骄贵的嘴角,只为了紧紧记住他这张脸,长生永久记住他!

    这一场是生死赌钱,到底谁会赢?

    京兆狱是京城大名鼎鼎的牢狱,从梁庆担当以来,这座牢狱变得越发秘密血腥。一路被人推入女牢,只见到四处环境阴暗,进口处一位女胥卒迎上来,接替了护卫的事儿,把周采元带入牢房。她们走过一条长长的夹道,双侧是囚室,门上全都垂着惨重的铁锁,上头有斑斑锈迹,有些乃至有陈年的血迹,看起来很可怖。因为光线阴暗,每隔五步都会高高挂着铜制的烛台,上头点燃着烛炬。她们走过的时候,有人高声喊冤,有人冒死饮泣,有人使劲捶打着牢门可能墙壁,乃至不断有人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听起来叫人不寒而栗。

    周采元只是淡然地看着这一切,前朝对犯法的女人较为宽容,因为涉及名节,一样女人除非犯了谋逆可能杀夫这种重罪,容易不会被关押在缧绁里,但目前却差别,女人犯法一样要受到严肃的惩罚。因此这个牢狱里,杀人、通奸、盗窃的女人都被关押,可谓不拘一格,很繁杂。

    走到一半,便瞥见两个胥卒抬着一具尸体出去,领头的胥卒见周采元留意,嘿嘿一笑:“现在天色不错,死的人不多,往年这时候,逐日也有病死数十人的。”

    走到黑咕穷冬的夹道止境,站在一间偏僻的牢房前,胥卒翻开了门室,使劲把周采元推了进去。

    从今日开始,她要和爽快杀死大哥的凶手打交道。

    换句话说,她离梁庆很近。

    这是唯一让周采元感应愉快的事。

    这个节令邻近初秋,里头有阳光,可缧绁里面却冷得透骨。周采元打量了一下这一间狭窄的囚室,房子中心放着一张床,说是床,其实完全是几块毛糙的木板拼集起来的,灰尘积得很厚,上头能看到斑斑污迹。整个墙壁裂痕累累,顶上有一扇很小的窗户,但高度是人绝对没方法攀缘的。空气中充斥着诡谲的滋味,是血的滋味,可能是老鼠的尸体开始腐烂的滋味。

    周采元晓得,萧冠雪在等她讨饶,如果她肯住他的脚痛哭流涕地恳求,他便会以为风趣、康乐。这种人的高兴便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可他这一次找错人了,她不会讨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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