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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那就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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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堇只是慢了一步,一双澄澈的眸子间,就映着那一道暗红直直坠下的身影,还有,那漫天刺眼的殷红。

    与此同时,一道淡淡的紫光,犹如琉璃破碎的清脆一般,无声地从夙堇的眉心间消散开来。

    随着那莹润紫光的散去,眉心间隐隐有猝不及防的刺痛转来,夙堇倏地闭上眼,因为疼意眉尖都蹙到一起,好在是转瞬即逝。

    一枚炫红的九重葛花印,极其清晰地,似是从血肉里生出来的一般,缓缓浮现在夙堇的眉心处。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夙堇那一瞬间白下去的小脸。

    是这样啊——

    沉珏他,原来,封了她的记忆。

    什么妖花?他在骗她。

    她,是夙堇,上仙夙堇。

    怎么可以呢?

    夙夙,夙夙。

    夙堇抬起眸来,一双失神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那脸色,竟然比她还要白上三分的沉珏。

    似乎是失了气力,沉珏只是张了张嘴,向来潋滟粲然的紫眸,仿佛蒙了尘的明珠,见不着丝毫光亮。

    即便这般,夙堇还是知道,那浅浅绯色的薄唇,一张一合间,无声地唇形,却是依然在唤着她,夙夙。

    阿珏——

    另一边的漓苍阑,一击不杀,鹰隼般的眸子里很明显失了耐性,猩红着眸子,五指一抓,凝出一把墨黑的长刀来。

    那长刀,寒光凛凛中,还带着缓缓游走的血雾,看上去,就带着诡异跟悚然。

    “美人儿,待本王解决了沉珏,就来跟你会会!—”大手抓着那长刀,漓苍阑厉声一笑,眉眼之间皆是掩不住的得意。

    话音落下,漓苍阑举着长刀,身形一动,对着沉珏的心口处刺去。

    眼眸猛地一缩,夙堇倏地腾空而起,竟是快到极致,连残影都不曾留下。

    泛着凛凛寒光,还有浓郁血雾游走的刀刃,被一只素白的小手,握住。

    “滴答——”

    滴滴鲜红的血液,顺着那刀刃及至刀柄,缓缓地滴落下来。

    漓苍阑满是阴狠的面容,已是被惊愕所代替。

    夙堇握着那刀刃,一双澄澈的眸子里,还是那么干净,只是,换上了毫不掩饰的冷意与肃杀。

    漓苍阑回过神来,看着那就这般冷冷看着的眸子,莫名地,竟是浮上些许心惊的感觉。

    不不,只是错觉罢了。

    “找死!—”漓苍阑厉声开口,阴云密布的面容之上,透着阴狠的不善意味,狠狠地运起一掌,对着夙堇就拍了过来。

    夙堇勾唇,菱花小嘴不点而朱,明明是在笑,笑意却是未及眼底,莫名地,就仿若带上了些许沉珏的影子。

    单手一甩,夙堇松开那长刀,另一只手,不避反上,毫不犹豫地就迎了上去。

    两掌相对,中间各隔着一团术法,一暗黑,一赤红。

    见着夙堇竟是接下了自己的一掌,漓苍阑眼眸一闪,眉峰一蹙,另一只手运着血雾,又加烈了攻势。

    眉间的九重葛花印,炫红的,仿若要燃烧绽放一般。

    “啊!—”夙堇倏地低吼一声,随着漓苍阑另一掌的袭来,周身,竟是有一圈赤红的光芒泛出。

    越来越盛,越来越盛,刺眼夺目。

    “砰”地一声,破碎相撞的声音,仿若炸裂开来一般。

    下一瞬,一道深棕色的身影,竟是直直倒飞了出去。

    而那赤红的光芒渐渐淡了下去,现出内里的一抹娇小的身影来——还是夙堇,但又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眉间的那枚九重葛花印,较之前,更是炫红的夺目,巴掌大的小脸上,微抿的菱花小嘴。

    牡丹艳霓,桃花灿霞。

    踏着虚空缓步而来,夙堇垂眸,指尖微动间,跳跃着朵朵赤红的九重葛花样,炫红的,似朱砂泣血。

    漓苍阑堪堪稳住身形,却是从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看上去,之前的得意不再,多的是狼狈。

    脚尖一点,落于沉珏的身边,似乎是支撑不住,纤长华美的睫羽,正紧紧闭着,面容妖冶依旧,只是淡的仿佛风一吹就散。

    夙堇倏地伸出手去,覆在沉珏的心口上方,丝丝缕缕精纯的神力,缓缓渗了进去。

    还好,她居然飞升上神了——

    不然,就护不住他了。

    不过片刻功夫,夙堇收回手,却是不再看那昏睡过去的面容一眼。

    缓缓抬起眸来,看着另一方正看着她犹如见鬼一般的漓苍阑,夙堇迈着步子,一步一步,不轻不重。

    “你,怎么能伤了他呢?—”夙堇含笑,菱花小嘴恰如一抹樱花色,点缀着白皙的肤色,就好像,是皑皑白雪之中绽开的一朵八重樱。

    那语调,却是极淡,淡的,有些心惊。

    漓苍阑猛地咳了咳,随即眼底一狠,看着缓缓向他走来的夙堇,倏地一咬舌尖,掌心运起浓郁的血雾,用尽了全身的力道,抛掷而出。

    犹如被困之兽,做着最后的挣扎一般。

    那来势汹汹的血雾,却轻飘飘地停于夙堇的身前,夙堇指尖一掸,那血雾,竟是就这般消散开去。

    到绝境了,不可以没有觉悟啊——

    夙堇低低一笑,赤红的朵朵九重葛跃然于掌心,惊艳,惊惧。

    颔下首去,菱花小嘴微微一动,仿若吹着调皮的蒲公英一般,那朵朵精致的九重葛,直直地朝着漓苍阑疾射而去。

    “啊!—”那极致华美的花朵,明明轻飘飘地仿若无骨柳絮,落于漓苍阑的身上,却是让他狰狞着脸色惨呼了出来。

    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耐不住噬心的痛意,到底没办法开口只蠕动着嘴。

    夙堇只是静静看着,视线凉薄的,仿佛与她无关。

    一刻钟的功夫,不长不短,对于漓苍阑来说,却是最为痛苦难熬的一段时间。

    就是那种,从脚开始燃烧,无法灭掉,无法挣扎,就只是无能无力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被那赤红的火焰吞噬。

    除了蚀骨之痛,更多的,还有心底抑制不住的恐惧,亲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毁去的恐惧。

    绝望的困兽之斗,却终究挣脱不得,这应该,才是最难熬的吧。

    终于,那跳跃的朵朵赤红,还有那浅棕色嘶吼的身影,一点一滴地,淡了下去,直至完全,消散不见,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偌大的虚空境界,又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了,夙堇跟沉珏。

    夙堇静立片刻,似乎是在定定地看着那一处的沉珏,又似乎是在放空什么都不在那眼底。

    终于,夙堇一抬步子,缓步及至沉珏的身边。

    昏睡着的沉珏,很恬静,真难得见着如此的他。

    夙堇轻轻一笑,倏地跪坐在地,伸出手去,将沉珏的头,靠在她的臂弯处。

    “阿珏。”——

    夙堇开口,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句,看着那有些凌乱的墨发,柔柔地抚了抚,就好像,平日里,他抚着她的样子。

    你看你这么可恶,是不是该受些惩罚呢?

    那就罚你,永生都不能,不能再见我了。

    一滴清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在沉珏暗红的锦衣上落下,刚好落在那一朵渐染的重瓣彼岸上。

    因为泪滴的晕染,那朵重瓣彼岸,又是浓深了一分。

    满是澄澈的眸子,微微有些泛红,夙堇的指尖,又缓缓落于那被泪滴晕染的重瓣彼岸上。

    真好看呢。

    彼岸花开开彼岸,忘川水流流忘川。

    就到这里罢。

    夙堇垂眸,微翘的睫羽轻颤个不停,随即低下头去,在那妖冶面容的额间,轻轻浅浅地印下一吻。

    “阿珏,我们两清了。”——

    软软糯糯的一句,似是低喃,清清淡淡。

    原地,只余昏睡着的沉珏,妖娆邪异的面容,眼角处晕染的红紫,无形中散开去一抹艶华。

    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仿佛,从来都不曾来过一般。

    ——

    云空,万里之上。

    一片绵延的梨花粉,似波浪一般蔓延至百里,至分界处,又突兀地转变成无边无际的茫茫雾白,隐隐绰绰却是触不到又摸不着。

    一朵梨花,七片花瓣。

    天门,那茫茫雾白的分界处,一树绽着簇簇玲珑剔透浅粉色的梨树下,隐约可见地上正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形,看不太清具体面容。

    忽地,似是起了猝不及防的风,那树树梨花,顷刻间纷纷扬扬,打着圈儿调皮地旋转着,漫天的浅浅粉色,仿若云朵,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

    地上躺着的身形,巴掌大的小脸,衬得下巴有些尖细,尤其是眉中心那一枚九重葛花印,炫红似火,微翘的睫羽轻颤了颤,似是要醒过来了

    真好看——

    夙堇刚刚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飘飘洒洒的梨花粉,有好些轻盈的花瓣,还落到了脸上。

    有些凉,还有些清浅的香气,很好闻。

    “小堇。”——

    凭空而至的一道似那香气般的清淡声音,紧接着,那树旁,便现出了另一道身影来。

    一拢浅青色宽松长袍,衣摆处照旧缀着精致的轻羽,墨发三千,极为顺滑,仅以一根羊脂玉簪散散垂至脑后,山水画一般的眉眼,清淡如雾,正是夙堇的师尊,柒之。

    夙堇倏地蜷了身子,别过脸去,任由那漫天玲珑剔透的粉色落下,身上,还有那散落在地的发丝上,都缀了好些。

    手心处,旋旋飘落了一片花瓣,太过轻柔,都有些难以察觉到。

    夙堇动了动眸,看着手心间的那一片小小的花瓣,指尖紧了紧,似是想将手心合拢来,却是又倏地放开了去。

    太娇嫩了,若是合拢来,若是稍稍受了力道,就会支离破碎的。

    夙堇低低一笑,随即轻轻一吹,手心处的小小花瓣,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旋旋地舞了好几圈儿,又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师尊,你是不是想徒儿了?—”夙堇倏地仰起头来,菱花小嘴带着浅笑,看着身前静静站立的柒之天尊,冷不丁地开口,软软地问了一句。

    柒之负手而立,淡雅似水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周身气息有着那么转瞬即逝的停滞。

    大概,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夙堇。

    夙堇自小喜爱闹腾,古灵精怪,性子也是皮得紧,那一双澄澈的眸子,不出意外里面总是带着狡黠的光芒晶亮。

    而现在,他面前的这一双眸子,该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快要死掉了。

    明明没有灰白,却不带丝毫的光亮,视线似乎是在看着他,又好像是放空一般,什么都不在那眼底,只余无边无际浓郁的一潭死水。

    唉——

    低低一叹,缓步及至夙堇的身边,宽大的云袖下,柒之伸出手来,缓缓落于夙堇的发间,似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抚了抚夙堇的发丝。

    夙堇的眼眶,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扯住柒之的衣摆,夙堇抱着柒之的大腿,竟是失控般地像个失去了最欢喜之物的孩子,汹涌地嚎啕大哭起来。

    “嗝——”

    “呜哇——”

    “唔,嗝——”

    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可想哭,不然,总觉得闷闷的难受。

    很不喜这种感觉,明明哭的稀里哗啦,也还是觉得难受。

    她已经记不清了,自她出生到现在,似乎,从未像这般哭的狼狈不堪。

    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路势不可挡,夙堇的脸颊边,大颗大颗地泪珠子只往下落,大概是哭的太凶,明明岔了气却又瘪着嘴,只一抽一抽着身子。

    罢了罢了,且由着她——

    抚着夙堇发丝的手并未收回,柒之神色淡然,眉眼似水,任由夙堇抓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撒泼似的坐在地上哭。

    柒之直直站立,浅青色的衣袍恰如一抹青松,只是周身淡然似水,似蒙了一层无形的雾气。

    一团一团的淡粉,偌大的百里梨花,只余夙堇那犹如孩童嚎啕大哭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的最后,那转变为小兽一般低低的呜咽声,也渐渐地小了下去,直至没了声音。

    衣摆处的力道已松,清雅的眉眼一垂,柒之看着那已经没了哭声,依旧坐在地上的夙堇。

    大概是哭的累了,夙堇已经阖上眼睛,只是眉头却是有些微蹙,巴掌大的小脸,下巴似乎尖细了些,因为哭的太久太用力,小脸好像变成了皱巴巴的一团,鼻尖也是红通通的,活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饶是心性洒脱,情一字,遇之触之,皆是丢盔弃甲毫无抵抗之力。

    柒之抬手,宽大的水袖一挥,连带着地上已经昏昏睡过去的夙堇,两道身影,一齐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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