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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虚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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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焰一般的红唇微微一抿,进魇儿径直执起面前的酒杯,白皙半露的酥胸颤了一颤,一仰脖喝下了杯中的酒液。

    郁南儿倒是没什么动作,水光荡漾的好看眸子里一片波澜不惊,只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清纯圣洁的面容上优雅一笑,之前的些许插曲似乎已经毫无影响。

    其余的族派,也是各自品酒的品酒,用膳的用膳,状似无异。

    案桌上摆着的,都是好些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沉珏似是没什么胃口,只斜斜卧着,执着手里的暗紫玉杯,时不时浅浅地啜上一口,并未起身动筷。

    夙堇本来就有些饿了,歪坐在案桌前,拿着筷子,给自己夹了些菜开始吃了起来。

    眼眸一扫,一道淡墨绿的身影撞入眼帘,夙堇微微一顿,正是舍阙。

    略显凉薄的视线,极其随意地落在夙堇的身上,暗黑色眸子,有着些许的亮光波动,不过转瞬,又恢复如常。

    澄澈的眸子跟着闪烁跳跃了一下,夙堇敛回视线,又夹起面前的菜肴吃了起来。

    舍阙,似乎,也认出她了呢——

    一个不成形的想法,恰逢时宜地,跳了出来。

    或许,她可以借力于舍阙。

    ——此处是旋转跳跃的分界线——

    这筵席,持续的时间会有些长。

    单是这吃吃喝喝,再加上还有些许事宜的交谈,就需要耗上好一些的功夫。

    “咳咳——”夙堇填饱了肚子,又见着筵席丝毫没有即将结束的样子,轻咳一声,偏过头去看了看沉珏。

    睫羽微阖,华美纤长投下些许阴影,沉珏单手撑着下颔,似是没有注意到夙堇。

    犹豫再三,夙堇伸出手去,暗戳戳地扯了一下沉珏的衣摆。

    睫羽一抬,粲然诡美的眸子看向身前的夙堇,沉珏一弯绯色唇瓣:“夙夙,何事?”

    紧了紧手心,夙堇面上不露分毫,撅了噘嘴似是有些无趣:“困了,我先回去睡觉。”

    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大手,淡淡地落于夙堇的发间,抚了抚那墨般顺滑的发丝,潋滟芳华的目光,在夙堇的小脸上停了一瞬,随即又收回视线垂下睫羽,沉珏一撩衣袖,收回手来,颔了颔首,喉间溢出低沉醇厚的一个字音来:“好。”

    心底绷紧的那一根弦,总算是松了下来。

    夙堇整了整衣裙,站了起来,极快地扫过某个方位,从婢女引路的方向溜了出去,向着来时的凉珏宫离去。

    及至外殿,除了给夙堇引路的那一个女子,其余的宫婢,应该是都候在之前的高殿,一路上也没见着什么往日里妖娆的身影。

    “唔—”夙堇倏地顿了下来,脚步似是不稳一般轻晃了晃,旁侧的宫婢见状,“铛铛”清脆的一声,上前一步,扶住了夙堇的手臂。

    “您怎么了?—”那宫婢扶着夙堇,姣美的面容上有些不解,清脆悦耳似黄鹂一般的声音响起。

    夙堇任由那宫婢扶着自己,面色有些怏怏的,一只手抚着额头:“可能是不小心受了凉,有些头疼。”

    精致眼妆的眸子里划过担忧,那宫婢紧紧扶着夙堇,似怕她不小心摔着:“那奴婢送您回殿,然后去熬些汤药来。”

    微微垂下的睫羽,盖住了内里的一丝歉意,原本靠在那宫婢身上的夙堇,倏地伸出手去,利落地一个手刀,落于那宫婢的脖颈后处。

    那宫女自然是毫无防备,还来不及嘤咛一声,便失去了意识。

    夙堇抬手,接住那宫婢软下来的身子,随即将她轻轻地放在地上。

    “抱歉。”夙堇站直身子,看着那昏睡过去的宫婢,抿了抿唇低低开口,小脸上,根本不见之前的怏怏之色。

    话音落下,夙堇掸了掸手指,在那宫婢的四周落下一道障眼法。

    随着夙堇的收手,原先,那宫婢躺着的地方,竟是已经不见了那沉沉昏睡着的妖娆女子身形,看上去,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原先不过小小的一只,如今,这胆子却是不小。”——

    一道凉薄的声线响起,紧接着,一道淡墨绿颀长的身影,在离夙堇不远处的地方现了出来。

    锦衣边角逶迤着丝丝花纹,墨发墨眸,浅浅的珍珠红唇色,正是舍阙。

    夙堇抬起眸来,看向那无声无息现出的舍阙,一双澄澈晶亮的眸子里,倒是没有什么惊诧的意味,相反地,淡然的很。

    她知道,舍阙之前,也认出了化成真身的她。

    不然,她也不会一瞬间就来了个想法。

    没错,她想借一把舍阙之力,离开凉珏宫。

    只是,舍阙是否会同意,她还有些拿不准,毕竟,也算不上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收回心神,夙堇拍了拍手,径直立在原地,小脸上带上一抹笑容:“别来无恙,舍太子。”

    俗话说,开口不打笑脸人,先摆出笑容加友好表情,应该是没什么毛病的。

    舍阙直直站立,凉薄的视线落在那一张笑靥上,眸色凉凉似是不待丝毫温度:“需要本太子做何?”

    这么有眼力价的么?

    棒!

    环顾了四周一眼,夙堇收了笑意,压低声音:“不会为难舍太子,只需告诉我如何出这魔域便可。”

    舍阙神色未变,眉眼只是一怔,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你并非这魔域所属?”

    “嗯。”眸底微微一滞,似有些涩意泛了上来,夙堇眨眨眼,点了点头,溢出个低低的字音来。

    淡淡唇瓣微微一抿,舍阙负手而立,听见夙堇的回答,心下划过一抹了然。

    是了,若是魔域所属,从来都不会有谁会生出离开魔域的想法。

    因为,既已成魔,除了魔域,别无可去。

    ——

    数百万年前的青罗大陆,依旧一半是地,一半是水。

    万里云空之上,乃是天国;水里,那时还并没有国度的存在;地上,乃为魔域。

    上界,天国,乃为修仙之境;下界,魔域,乃为群魔之地,二者之间,界域分明,从来都是相安无事。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魔域跟天国,就没有相通的地方。

    天门,就是夙堇之前落下的地方,也是唯一的一处通道。

    通道连接着魔域的那一端,因为位置随时多变,并不会有特别的魔群来专门把守,当然,也没有那个必要。

    仙魔不合,尤其是天国的修仙神者,视魔为万恶之首,自然不会闲的没事来这魔域。

    而天国的那一端,虽然天门是个固定的位置,但也不会有什么天兵天将专门把守,因为设了仙术强大的结界,但凡魔族逼近,便会受到反噬。

    夙堇现在,真身已经恢复,神力也已经恢复了一成,她想找到自己落下来的通道,试试看能不能回去。

    毕竟,仙魔殊途,久留,并无益处。

    或许,更多的是,在夙堇的内心深处,可能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慌。

    “敢问舍太子,可有什么办法?—”收回心神,夙堇垂下首去,低声开口,看着自己的脚尖。

    舍阙身形颀长,比夙堇要高出许多,看着那半垂着脸,饱满的额头,还有黑黑的发顶一角,深邃似漆的浓黑眸子里,除了凉薄,其余的,看不太清。

    “天魔之门,只知道在最东端。”微凉的一句,舍阙缓缓开口,语调紧接着一转,“但是,本太子可以帮你,离开凉珏宫。”

    天魔之门,他从未寻找过,只知道,是在最东端。

    但是,她要离开这凉珏宫,他可以帮上一把。

    就当,回报初见时那小小的白团子,带给他难得感受到的温情吧。

    夙堇猛地抬起头来,小脸上满是惊喜,似是并没有料到舍阙的回应:“多谢舍太子。”

    许是夙堇的表情太过灿烂,舍阙竟是微微怔愣,面上随即划过些许吃惊,低低一笑:“第一次,有女子因为远离君上而这般欢愉的。”

    是么?——

    夙堇的笑意,滞了一滞,手腕间的手链,隐于宽大的水袖之中不露分毫,莫名地,觉着有些沁凉。

    罢了,都不过是虚妄罢了。

    所以,不可留恋。

    ——劳资是心虚的分界线——

    另一边,筵席,却是依旧进行着。

    沉珏懒懒半卧于一方美人榻上,微微散落的一缕墨发平添不羁,纤长华美的睫羽不时微微一动,算是对其余族派开口所谈之事的反应。

    整个殿里,唯一空着的席位,就是蛇族那一边。

    支着下颔的一只手,衣袖稍稍下滑了些,露出一截纤白精瘦的手臂来,一圈细细碎碎的链子,似是玉石,又似是其他材质打造而成,缀在手腕处,粲然的纯金色内里,隐约可见暗紫色泽向外呈渐染散开,外圈的银色系,晶亮别致。

    倏地,那手腕处的链子,似是闪烁跳跃着淡淡紫光。

    隐隐的,灼热感传来,沉珏垂下眸去,看了一眼面前手腕上的链子,涟涟生辉的紫眸里,眸色深深不见底。

    睫羽又是一划,沉珏抬起眸来,慵懒交叠的修长双腿一动,整个人便迤迤然地站起了身。

    如玉的指尖,随意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边角处绣着的朵朵垂枝红千层花鲜活得似要旋转绽放一般。

    “筵席,到此罢了。”不轻不重的语调,却是能让其余族派都能听清,沉珏颀长的身形,配上内里修身的玄色锦衣更显比例恰到好处,立于平台之上,极其随意,周身却是散不开的浓郁妖冶气息。

    早在沉珏起身的时候,族派之首们,多少就有了些心理准备,现下,听见沉珏突然出口的一句,虽然心里多少觉得有些突兀,但也不会明面上发泄出来。

    毕竟,历年的地魔节之宴,提前散席,这,还是第一次。

    但是,面对沉珏似乎有些阴郁的神色,谁也没那个胆子,敢冒犯一句。

    妖异的绯色唇瓣似是抿出个不深不浅的弧度来,沉珏倏地转身,过分无暇的面容上,配上此时带些阴郁的气息,眼尾处勾勒处的赤红描影,像极了雪地上一支独立如彼岸一般绽放的血色之花,不甚渗人,尽余妖邪诡美。

    他的夙夙,就是不听话呢。——

    浓重的华美光亮,层层荡漾开去,氤氲在那天赐妖诡的紫眸里,沉珏一抬步子,大踏步离去。

    ——劳资是玫瑰八宝茶的分界线——

    凉珏宫,偌大的重重叠叠宫殿,墨发纷飞间,舍阙停了手,本就不甚浓重的面容,似乎是又寡淡了一分。

    “舍太子,多谢,后会无期。”夙堇双手抱拳,极其正色地向舍阙行了一礼,本来是想说些他日回报的话,但想着往后能够再遇的几率有些渺茫,也就略去了。

    舍阙站立,眉眼微微一动,颔了颔首低声开口:“后会,无期。”

    不再多说,夙堇倏地身形一动,连道残影都不曾留下,直直向着最东端而去。

    舍阙立于原地,看着那转瞬便消失的身影,眸色一淡,浅浅珍珠红的薄唇轻轻一抿,归于沉寂。

    上次失败,这次,一定要找到天魔之门!

    运着不过两成不到的神力,夙堇锁住东端方位,径直飞身而去。

    呼呼的风声,夹杂着些许凌厉,略带汹涌地扑面而来,夙堇不管不顾,前行的速度并不曾放慢下来。

    大概是她心急,亦或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其他,夙堇抿着唇瓣,眉间炫红的九重葛花印跳跃着烈焰一般的色泽。

    如果,沉珏这次又来寻她了呢?

    刚一闪过的念头,夙堇猛地摇摇头,极力排除着这不靠谱的想法。

    那筵席,一时半会儿估计结束不了,再说,她,又不是他的谁,重新寻她作甚。

    嘴角勾起似是自嘲的浅浅弧度,夙堇凝了凝眸,收回心神,运着神力身形不停。

    满是澄澈的一双眸子,倏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来。

    东端,隐隐现出了一道修长的身影,似墨染就的发丝,因为突然而起的阵风,丝丝缕缕地在空中纷飞飘扬。

    似乎,隐隐都还散着那盛阳下灼人的妖冶香气。

    隐于墨发间的一张面容,看不太清神色,但那一双粲然的紫眸,过目不忘,此时此刻,浓郁的深邃华美,漂浮荡漾,光亮清清,妖华灼灼。

    除了沉珏,别无其他任何谁足以担任那周身浓郁的妖诡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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