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景浩成长背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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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在半年后病逝了，肝癌。病痛让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渐渐变得憔悴，身体也愈发虚弱，时常因为不堪忍受疼痛而不断地□□，甚至为了早点解脱而偷偷把药吐掉。外婆去世前几天，他虽然去了学校，也坐立不安，没能认真上课。他好怕，病床之上，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人从此在眼前消失了。那样，还有谁会随时都记得关心自己是否吃好穿暖，而不是偶尔的一点注意，只是随口一提以尽责而已。因为一直惴惴不安着，一放学便立即往医院跑，总是等到很晚了，外婆体力不支入睡了，才会打的回到空荡荡的家中。偌大的空间却只是死寂的一片，连昏黄的光也没有。母亲白天有去，外婆说她有小坐一会儿，又不得不在不断的电话中匆匆离开。
外婆终于还是走了，走的时候他正坐在教室里，没有心里蓦地一疼那些类型的感觉。虽然他很想很想，认为那样离外婆更近，更近，也不会因为这些日只是朦胧的预感突然成真而无法反应。医院给了母亲最后一次病危通知书，只是当母亲终于愿意抛下一直不舍得抛下的事情赶到的时候，没有见到外婆的最后一面。
爸爸在外婆葬礼第二天才到的，带着顺利签下的某个合同，压不下满面春风又努力做得悲伤地回来了，而母亲正在后悔自己没有珍惜外婆在世的最后一段时光。他冷眼旁观着，逝者已去，留下的又正在形同陌路。事业与亲情到底谁更重要？他在那对父母的眼中，实在无力分辨。
外婆走后，已经渐行渐远的一家三口相处的时光更加少了。一周里，在家见到最多的，是钟点工阿姨，而父母就像生活在另外一个时空，同一个时间上总是与他错开的。就这样，一日一日，每天空虚地学习着，他以不错的成绩从小学毕业了。
小学比赛获得的荣誉和扎实的功底让他考取了一所还不错的初中。而再好的初中，也总有一伙人因着种种原因而比较反叛，通常有个称谓叫做问题学生。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厌倦了没有任何意义的学习，那些除了带来一些奖状外便别无其他了的学习。刚开始成绩下滑的时候，老师对此猜测了种种原因，并给他讲了很多学习的重要性以及人生的大道理，让他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可是，他就算学习好又有什么用？
某天放学回家的途中，看见街旁的游戏厅内挤满了人，他忍不住停了脚步。家里虽然有电脑，也有网络，可是周围总是寂静的，很多时候把音响开得很大，也驱散不了那股因寂寞而生的寒冷。里面很热闹的样子。虽然自小的教育告诉他，那是不良少年常聚的地方，可最终没能敌过心中的渴望，举步走了进去。
里面真的很热闹，小孩稚嫩的，少年沙哑的，青年低沉的嗓音高高低低凑出的乐曲比家中音响播放出来的好听多了，一股生气扑面而来。
他静静地站在门旁，看着疯狂游戏的人，他们或垂头丧气，或愤怒狠拍机器，或激动大喊大叫，虽然都说不上是什么积极的情绪，但他依然觉得很诱人。
放学后一连站了好几天，每天都到觉得自己的心挺热乎了才离开，只是还是不能胜过在家里冷却的速度。
大约也就四五天后，被观察着他的同班同学邀请一起去玩了一把，才发现，原来和别人一起玩比站在旁边更容易让自己忘掉一个人的孤独。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不过还行，也就只是放学后玩，虽然时间总体在延长，但还是觉得是在可控的范围内的。
再往后，和这里的那几个同学熟悉了，学会了抽烟，或者应该说是习惯了吸烟。人多的时候，喜欢吃烟，把那包含尼古丁等有害物质的烟雾吃进肚里，也就把温柔而迷人的感觉吞到了肚里，为自己所有。当然，一个人，看着淡淡的烟味从嘴里出来，白色的，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会带给自己一种温暖的满足感，有点像外婆带给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同样很喜欢。
接着，发现逃课也是一种幸福。不用坐在教室里，面对明明人很多，但真正有生气的人却很少的地方，大街之上，许多被人瞧不上眼的地方，那些人至少是真正用心去感受生命的快乐。
在这逐渐的变化中，刚开始，父母有到学校问老师情况，也有找自己谈论好半天的话，听起来很真诚，还很沉重，也让他稍稍放弃了那些新喜欢上的事物。可是，他发现，真的只是在他的行为超过了他们忍受的底线后，才会拨出相对完整的时间，他也才能在那时看清父母是否满脸疲惫，又是否因此而显得苍老了些。只是，这个底线越来越不容易达到了。
或许也是对这种状况的绝望吧，他逐渐放任自己随心生活，只是，那随心很多时候却并不是真正随着自己的心。不然，也不会偶尔觉得这种生活让自己有些空虚；不然，也不会在看着他们打架的时候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已经加入了，又何必再离开？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就应该走下去。
不知具体原因是什么，自己的堕落？还是父母日渐缺少的交流以至于从精神上开始的出轨？他们在自己初二上的时候离婚了。
如果说自己对此已经毫不在意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欺骗自己？不然，为什么总觉得有种更大的悲哀萦绕在心理驱之不散，留之难安。
刚开始，母亲得到了他的抚养权。至少，比跟着父亲好，他是这么以为的。却不知道，当母亲和他那个新的男朋友，以至于将来的丈夫逐渐走在一起之后，他在这两人中间究竟有多么尴尬。
那位男士一直不喜欢他，虽然刚开始在母亲面前装作觉得这个孩子很不错，我肯定会好好待他的样子。渐渐深入的了解，或许也是因为母亲没有那么深爱着自己，一些话语由轻到重逐渐出现了。甚至，难道真是母亲耳根子软？竟然对他，曾经那么温柔对他的母亲，也开始不耐烦了起来。谁知道呢？
母亲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有点类似于当初父亲看待外婆一样，有了把自己交给父亲抚养的想法。父亲那时有一个一岁的新儿子，虎头虎脑很可爱的模样，也不怎么待见自己。他有些明白外婆时常的叹息到底为了什么。外婆有留下的理由，而他呢？
最后的结果，是让他一个人住在那个有着外婆音容笑貌的房子里。那间房子当年买时是在他的名下的。呵！一间不小的房子，这又算是什么？他们共同请一个家教老师负责他的日常生活学习，生活费交了一半给那个老师。
再后来，他想办法让那个老师走人了，也让他们定下了每月自己取他们那里取钱的协议，平时不做打扰。他还在期望着什么呢？为什么他要坚持必须亲自给他现金呢？
只是，真正重新一个人回到了寂寞的圈子里，连盼望深夜会有人回家的想念都不再有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样其实也还是不错的。后悔自己远离了那书本上的知识吗？他不知道。
直到后面，认识了一些人，才慢慢学着放手。没有人会永远对别人好的，尽管有血缘上的牵连。看那电视里，不也有很多不孝的子女么？恨？不恨？这些情感都太浓烈了，不值得。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满室的烟雾缭绕，让整个房间隐约如梦，可是看不见外婆的慈祥笑脸，看不见小时候父亲母亲的微笑。烟雾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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