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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五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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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安静啊,好温暖啊,身子仿佛要溶化了一般,好久没有这般安稳过了……

    可是还在梦中吗,我仿佛沉在一盆温热的水之中,即没有点上香油,也没撒上香花,只是一整盆纯净透亮的水,柔柔的冒着热气,将我暖暖和和的包裹在里面,任由我在其中肆意伸开了手和脚,像小时候那般旋转着身子胡闹的搅动着水面,在水中来回穿梭嬉戏,或仰或躺,不去管什么规矩本分,忘掉了那些道理礼数,只留下一个彻彻底底的自己,在水中舒服的浑身发懒,刚要扎手伸一伸懒腰,却不曾想,才稍一用力,整个身子竟滑溜溜的,仿佛只蝉儿似的,生生从层硬壳里蹦了出来,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无处不是新的美的,无处不在闪着快乐的光亮,迎着清风艳阳,抖了抖肩头的水珠,张开翅膀,打了个曼妙的圈子,便一个猛子直冲云霄而去了……

    好香啊,阳光下树木的青葱气息好香啊,天空的蓝色好香啊,云朵好香啊,自由好香啊……

    “姑娘,姑娘,什么好香好香的啊,您可别吓坠儿啊……”

    心头一惊,竟是一个趔趄,登时跌下云头来,不由自主伸手去抓,竟抓住了个软绵绵的东西,“汪”的一声,惊的心头又是一动,再一挣扎时,竟已是睁开了双眼。

    眼前光亮甚是刺眼,激得两眼酸胀,不觉流下泪来,只得又合上了眼,酝酿许久,再睁开时方才好些了。自觉头脑依旧有些晕眩,手脚也是绵软无力,却再不复当日的沉重燥热,开合起伏皆是灵活了许多,略试着直了直腰,竟是筋骨舒展,通体之间有种的脱胎换骨般的轻松。

    我这,可是出痘了吗?

    不由心头一喜,扭头只想唤人求证,恰一抬眼,正见眼前顶棚之上,扯天扯地悬挂着一乘明黄色的纱幕帐子,圆顶用上等的宫造软罗裁剪成穹庐状,再以宝蓝色的同质地软罗编成博古缘边儿,绣的是满堂掐金绛紫绛红的云头纹样儿,帐顶正中央镶嵌着一颗拳首大小的珠子,初看时还不觉怎样,待细分辨时,才发觉如圆润莹白,虽不甚耀眼,却是难得一见的东珠。

    先瞧见这幔帐之时已觉不妥,等再看见这颗东珠,心头不由惊起一阵肉跳。我朝尚土德,以黄色为尊,除天家可用明黄色外,旗主藩王郡王只可用褚黄,公爵伯爵逐级递减,体制森严不得藉越。东珠更是讲究格制,本朝至今只有帝后太子王爷可用,即使如玛法这般四朝功勋首辅大臣,一样也没有使用东珠的资格,眼前这顶幔帐却如此颜色装点,往好些说是孟浪,往坏说点儿便是大不敬,动辄便是杀头的罪过。

    不待我多想,就听见床柱间传来一阵环铛声响,清脆悦耳。循声看去,只见坠儿手持着一柄镶佩着成簇银铃铛的玲珑探海小叉,将层层的纱帐分两边轻轻挑起,再将数层幔帐在手中轻巧的笼成一束,随手从帐边拔下两枚剔透镂雕的水晶挂钩,小心的把幔帐在床柱两旁分别牵绊住了,这才拉着匣儿蛮妮子一道儿,笑盈盈的退开几步,一齐双膝跪地对着我深深拜了下去:“恭贺姑娘大病初愈,奴婢几个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原本隔着幔帐还不甚清爽,待得眼前纱堆层层拨开,方才发觉,自己正身处一间完全陌生的卧室之中,用度摆设与府中家居全然不同,若不是眼前还笑咪咪站着坠儿几个,还有个毛茸茸的爱巴儿在床脚打转,不住呼呼低吠,真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一般。

    正对着的是八扇花格亮窗一子排开,齐身落地,约可一人高低,用牛皮也般的白绵纸裱糊其上,装裱的密不透风,最南边的一扇尤为显眼,不用绵纸亮瓦,用的乃是全副的玻璃镶嵌而成,价值千金。窗外依稀看得见有片菊圃,拳头大小的菊花枝头抱香,金黄石青朱紫绛红好不繁盛。窗棂一概用檀木镶构,抬眼望见顶棚同样也是用紫檀条木拼成的棋格样儿,经纬之间一扇扇镶嵌着墨色云石,石脉晶莹星星点点,正对映着地下膏脂也般的金砖地面,绛色金砖一色排开平滑如镜,擦拭得晶亮可鉴,坠儿几个立在上面,倒仿佛立在水天之间,顶上是个身影,脚下又映衬出个倒影,行动之间凌波微步拂风摆柳,真真称得上是宛若惊鸿翩若游龙。

    再往身上看去,只见自己贴身穿一件蝉翼丝衣,正靠在个朱红缎面的棉芯胡枕上,合身盖着一床崭新的锻面儿铺盖,虽约有一指厚度,却丝毫不觉得沉重,只将通身包裹得暖烘烘的,料来必是狐嗉绒的芯子。略提了提腰,身下只觉柔软异常,一摸之下才发觉并非火炕,乃是一架银丝羊毛铺就的大毡床,横向约几六尺,纵向足有八尺长短,这毡垫不但没有半点扎手,垫在身下只觉温暖妥帖,依稀还有股晒过太阳之后,和着樟脑气息的好闻味道。

    我显是已出了府了,这儿却也不像是热河别苑,究竟是哪儿?

    对了,景嬷嬷呢?

    不禁推开被子,翻身就要下床,把一旁刚要端起汤水的坠儿唬得不轻,急急将碗顿回桌上,扑身来在床前,竟是不管不顾,伸长手臂将我合身紧紧抱住:“姑娘不可起来啊,方才五娘才来吩咐过,姑娘的痘疹虽说已经开花破浆,却身子骨仍算不得大好,须得小心静养至少半个月才可下床走动,姑娘好容易从阎王老爷手里捡回条命来,若再吹了风着了凉,怕不是又有性命之忧了!”

    话是越说越急,说着说着的不由恨将上来,竟是一个发力摔回枕上,扯过被子将我发狠似的裹起。我方才猛一坐起只觉头昏目眩,又被坠儿这么一搓揉,越发觉得四肢绵软无力,竟是连说句话的气力也提不起,只能任由坠儿像缠粽子似的将自己层层裹将起来,却见她一边裹,一边咬着牙别开脸去,虽是拧眉拧脸凶神恶煞的模样,眼眶里却亮闪闪,显是强忍着一抔眼泪。

    心中自是感动,却不敢叫泪滑落。待又酝酿了片刻,见坠儿气色慢慢平复了,脸也转回来了,这才清了清嗓子,轻声开口说道:“不碍事的,我是着急想知道嬷嬷现在何处,她的伤势如何了?”

    见坠儿有泪梗在喉中,一时发不出声,一旁的匣儿赶忙上前来,立在床边轻声回道:“回姑娘的话,嬷嬷此刻就在后进院子里歇息,方才还听五娘说起,好在当日那把妆刀不甚锋利,嬷嬷的伤口才不算太深,又及时吃下了天王保命丸,眼前她老人家正用白药疗伤,不出一个月就可痊愈了。还请姑娘放心才好。”

    心头这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我暗暗吁了口气,“今儿初几了?”

    匣儿掐指数了数,赶忙回道:“回姑娘的话,今儿是十二了。”

    十二,这么说来,我已整整昏睡了八天了。

    靠回枕上暗压心绪,冲着匣儿坠儿点一点头,轻声说道:“这些日子可是辛苦大家了,这一趟跟出来的都有谁?”

    坠儿早已擦去了泪水,见我发问,急忙开口接答道:“有景嬷嬷,五娘和织瑞缀彩两位姐姐,小丫头子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另还有从咱们自己屋里挑出来的五六个人儿,三门外的张妈妈魏佳嫂子小容奶奶也来了,小厮来了四个,就是平日里给姑娘抬轿子使唤的那四个。”

    如此说,来的都是我这边儿的人。自己的丫头不必说,小厮也不必说,五娘更不必说,张妈妈她们几个本都是失业的寡妇,因自己的儿子丈夫随主子征战或病或亡,却没有战功在册,所以按例吃不到府中的犒赏,每月只能靠自己的一吊月钱度生活,日子过得甚是艰难。自我管帐后起,重新查检当年记录,发现张妈妈她们的男人有的是为了替主子找水喝失足落下山崖的,有的是在战场上被惊马踏死的,虽无战功,却都称得起护主有功,所以一概按功属例,每月将例钱加至一两,并将前十年的缺给例钱一概补上。本来这些年是府上待薄了她们,只是在我手上纠正了过来,张妈妈几个却把这当做是我的功德,每次见面都要千谢万谢个不停,这次派她们跟来,显见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又轻声问道:“这次出来,可是二房福晋安排下的?”

    坠儿听着愣了一愣,抬眼瞧了瞧我,刚要说话,就听一旁蛮妮子张口说道:“姑娘猜错了,这次是福晋安排咱们出来的。”

    额娘,怎么会是额娘安排的呢,她老人家一向不理俗事,我这病又来得急,照府上的规矩,凡喜痘儿痨病之类会传染的病症,一概要在感病当日挪出府外,看眼前这屋舍摆件一应俱全,没有一两个月的工夫绝难操持下来,她老人家一时之下,又是如何顾及过来这许多的呢?

    抬眼刚要细问,正瞧见匣儿唬得什么似的,直撵着蛮妮子就要打杀,坠儿也急得脸色一变,却强掩了下去,兀自笑着对我说道:“姑娘别听蛮妮子瞎说,她糊里糊涂什么都不懂,哪里会知道什么事情。我们这次出来,是秉照着老太太的意思,人也都是老太太指派的,本来是要在九月初四那天连夜出城直奔热河别苑的,只因别苑才遭了蚁患不便养病,咱们走得匆忙又没收拾什么东西,所以老太太特特将这座新赏赐下来的避暑山庄挪给姑娘养病用,姑娘您瞧,这一应家什器具,都是这山庄里老早齐备下的,一水儿崭崭新的,还从来没人享用过呐。”

    说着话慢慢镇定下来了,脸色也回复了,显见得方才那番话,都是事前一早编排好了的。我知道此时任我如何再问,也绝难问出什么实话来了,索性也不去费这个神,自在枕上挪了挪,躺得更舒服了些,自觉干渴的紧,于是抬手要往床头找茶盅,坠儿一旁见了,急忙从妆台上端过只银条盘来,用只缅银小碗,送上汤水过来:“姑娘此时痘毒未清,还不能喝茶,这是嬷嬷特意吩咐的,一勺白糖一勺盐,拿温开水搅匀,要奴婢每日伺候您服用三次,说是为了清毒收敛用的。”

    我也实在是渴上来,索性不用汤匙,凑着碗边儿直接痛灌了一回,这汤水味道虽是不佳,喝下去却甚是舒畅,腹中仿佛有丝暖意烘烘燃灼。

    支撑着身子靠坐起来,却见匣儿手里又端着碗什么东西,笑眯眯的走了回来。只听她边走边说:“嬷嬷方才还吩咐了,等姑娘一醒过来,先喝一碗汤水收敛,再喝了这碗□□补气,您瞧,奴婢怕您嫌腥,还特地给您放了些红糖呢。”

    一时满口酸气涌将上来。想我们满洲人沿袭风俗,家常爱以奶油饽饽为主食,暇时常吃些奶皮奶酪,奶茶也是每日必要煮的。这奶品分上中下三等,下等以羊奶为主,因其味多腥膻,只有下五旗中的没落门户才会使用。中等奶品以牛奶为主,又按油脂含量的多寡分成稠浆和薄浆两种,稠浆一般用来制作奶酪或酸奶,薄浆在一般市井□□铺里都有销售,煮开之后供人当茶饮用。唯有这上等奶品不可多得,乃是人的乳汁,府中专养着十几名乳汁丰富的奶娘,每日三次的□□,专供玛法和老太太享用,据说有延年益寿的效用。我却打小就怕喝这□□,连闻见气味也会受不了,每每老太太赏赐下来,只能强捏着鼻子一气灌下。今日又见了这东西,不由一阵头痛,刚欲摆手不喝,就听见一个清脆女声在耳旁响起:“这□□是奴婢照着景嬷嬷的吩咐,特特从皇庄上找来头胎产子的村妇刚刚进上来的。因每日只吃素菜白饭,一点儿上火的东西也未粘边儿,如此得来的□□最是新鲜干净,也没有气息,还请姑娘放胆一试。”

    循声过去,正瞧见五娘迈过门槛,笑盈盈的往床边走来。虽是辛苦打熬了几日,人看着消瘦了许多,却依旧还是打扮得精心,白里透红的鹅蛋脸上一些倦意不见,缓步行动间,一身石青色的袍子无风自舞,熨烫的不见一丝褶皱甚为翠挺,衬托得整个人如风摆扬柳似的,娉婷婀娜,摇曳生姿。

    来在床前便要施礼,口中朗声念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五娘愿姑娘长命百岁,芳龄永驻。”

    我躺在床上略一抬手,指点匣儿过去扶起五娘,送到床前绣墩上侧向坐下。五娘从坠儿手里接过□□,两手托着递在眼前,我略迟疑了一会儿,却不急接过,只是开口问道:“有劳五娘了,此一番死里逃生,还要亏得有五娘忙里忙外悉心照料才是,请恕芳芳不能起身施礼,日后必当再做拜谢。”

    只见五娘抿了抿嘴,自乐开了:“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本来伺候主子就是我们做奴婢的本分来着,您若是要拜谢奴婢,那还不折杀了奴婢的草料去。姑娘若是想谢奴婢,就请快将这碗□□趁热喝了,也不旺织瑞她们几个熬了一个早晨。”

    听得这话,只得接过碗来,一闭眼仰脖灌将下去,一旁坠儿早奉上漱口水来,连含了几口,好容易是将满口的酸味儿压了下去。

    看着收拾停当了,匣儿拉着蛮妮子告退下去,我轻轻瞟了五娘一眼,五娘会意,一扭头吩咐坠儿去檐下看着药罐,等煎好了和点心一并盛进来,坠儿急忙答应着去了。

    屋里一时只留下我和五娘,我见她面上始终含着笑意,一脸牢不可破的样子,心知不可单刀直入,于是也耐下性子,轻声问道:“景嬷嬷的伤势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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