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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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那日，声势阵仗倒是极大的，国师站在高台之上，一步一步的进行着祭天的仪式，这还是唐兮第一次见到这位国师大人，年纪倒是比想象中的小上一些，大约与霍谨言是一般年纪，面貌俊朗，一身白衣飘飘似谪仙。而后唐兮则与皇上一同缓缓走上高台，面对下方跪着的众多子民，皇上朗声宣布了唐兮的身份，继而带她一同祭祀苍天，感恩上天将她平安还了回来。
之后国师又进行了一系列她看不大懂的仪式，而后突然皱眉，“皇上，兮公主恐怕不能继续留在大乾。”
所有人闻之都骤然一愣，纷纷不解的朝着国师看了过去。
皇上也不解道，“国师此言何意？”
国师闻言，目光锐利的看向唐兮，“回皇上，微臣观天象，发现公主命中尚有一劫，如若不及时化解，恐怕不止会让自己有生命危险，还会危及整个大乾的安危！”
皇上面色顿时一变，目光带着疑虑的看了唐兮一眼，而唐兮则一脸无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皇上思虑片刻，然后开口问道，“那依国师之见，此劫又该如何化解？”
“公主命途多舛，需嫁一位命格极重的人方能压的住，最好的人选自然是一国天子，可她偏偏是公主，如此一来，臣心中思量半晌，觉得凤元的皇上是最合适的人选，况且若是公主嫁过去，也能促进两国的友好关系，此乃一举数得只之法。”
“陛下不可！”国师话音刚落，就立马有老臣站出来反对，“陛下，我国的传统就是绝不和亲，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怎么可以随便打破？此乃大不敬啊陛下！”
皇上眉头皱了皱，看起来心中也是犹疑不定，“这……”
国师抿了抿唇，“陛下，我国的传统是绝不和亲，但此事并非是为了国家而牺牲公主的幸福，反而是为了公主着想，倒可以说是我们在利用凤元的皇上更多一些，如此一来自然算不得和亲。”
“你……”那老臣面色涨红，“你这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国师顿时脸色冷了下来，“不然呢？神之示意即是如此，难道你希望陛下违抗神的示意，执意将兮公主留下，为我大乾带来灾祸么？”
“当然不是！”那老臣一听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连忙脸色涨红的反驳道，“老臣只是……只是希望皇上能遵循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啊皇上！”
皇上沉吟半晌，最终挥了挥手道，“好了，不要再吵了，此事事关重大，容后再议，现在还是先行祭天为好。”
众人闻言，心中即使有再多的意见，也没敢再多说了。
皇上今日此举也不过是为以后做伏笔，这么大的事本也不是今日就能定下的，所以唐兮倒是一点都不急，更何况，你想要和亲，也总该问问对方的意见，若是凤烈不肯娶那也是白搭……当然，除非凤烈疯了，否则绝不会如此打大乾的脸的，但总归，过场还是要走的。
之后的事便也不用唐兮再操心了，只安静等结果即可。
不过当她闲来无事朝宫人问起上官宇时，方才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几天前祭祀过后，上官宇就已经再一次离开了大乾，去了哪里别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也完全没跟唐兮交代过。
不过其实不用说她也猜的到，那日她跟上官宇说了那么多，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肯定是率先前往凤元了，只是不知道程南有没有与她汇合。
不过以她如今的立场却也不好问太多，否则引起了皇上的怀疑，她之前就白演了。
又过了几日，皇上的圣旨便下来了，不过奇怪的是这圣旨竟未指明让她前去凤元与凤烈和亲之事，而是极其委婉的表示，兮公主将于一月后随前往凤元为凤烈贺寿的使臣一道前往凤元，目的嘛……则是为了去挑一位如意郎君。
唐兮对此有些不解，于是亲自前去问了皇上，一提起此事，皇上便微微皱眉道，“此事是凤元皇帝的意见。”
“什么？”唐兮诧异。
皇上显然对此也十分不满，不过还是向唐兮交代清楚了，“朕派人前去询问那凤烈的意见，本以为他会直接赞同，却不想对方的回信却委婉的表示，十分欢迎兮公主前往凤元挑选一位如意郎君……那凤烈怕是对你嫁给他一事不是很满意。”
唐兮闻言，心中简直乐开了花，头一次觉得凤烈这么靠谱！不过她此时扮演的还是一个一心想要上位的女人，所以虽然心中高兴极了，面上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幽怨模样，“我大乾虽是凤元的附属国，可好大也算是一个大国，他怎敢如此轻待皇上？”
皇上显然比她还要不满，不过却是沉得住气，听她说完之后也只淡淡的挥了挥手道，“行了，事已至此，光抱怨又有什么用？倒是不如好好想想解决的办法。”
“皇上的意思是……此事还有周旋的余地？”
“自然，皇上既然让你去挑个如意郎君，那起码是给了你选择的余地，届时你只要有本事让皇上倾心于你，那此事也自然就成了。”
闻言，唐兮脸色顿时有了些喜色，“皇上说得有道理！”说完之后却又忍不住皱了皱眉，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面色有些羞怯道，“可是……我自知姿色平平，真的能让凤烈倾心于我么？”
皇上笑了笑，安慰道，“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可也莫要过分自卑了，你虽不是什么容貌十分出众的人，可看久了也十分耐看，更何况依朕的了解，那凤烈也不是全然只图相貌的人……所以，只要你能投其所好，此事便也不会太难。”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朕早已替你安排好了一名马前卒，届时你去了凤元，她也自会鼎力相助。”
唐兮皱了皱眉道，“马前卒？是谁？可信么？”
“自然可信，你大可以放心，等你去了她自会主动与你接头。”
唐兮知道皇上这是不想再多言了，于是便没有再继续刨根问底，于是点点头转而问道，“那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定下，皇上也该让我知道我是去做什么的了吧？”
皇上闻言笑了笑，“放心，自是与你的目的不相悖的。”
说完，他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所有的人便都退了出去，待屋子里只余两人只和，他才开口道，“你应当知道，我大乾做凤元的附属国已经多年了，虽然在凤元的庇护之下十分太平，可我大乾也要年年向凤元上交贡品……如此，便是永远低人一等的。”
听到这里，唐兮便明白了，她果然没有猜错，这大乾的皇帝是生出了野心来想要将手伸进凤元搞事情。
“可我大乾如今国盛民安，又凭什么低人一等？”说着，他略显轻蔑的笑了笑，“自凤安那个老狐狸死后，凤元王朝在那好色女帝的手中就被好一阵折腾了，后来凤烈继位，虽然一切都安稳了下来，但到底也是大不如前的，王朝之间本就是强者为尊，如此，为何我大乾不能将凤元取而代之？”
唐兮抿了抿唇，眼中露出些许迷惑，“可是……这与我嫁给凤烈有何关系？”
皇上笑了笑，“傻孩子，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大乾若是与凤元正面对上，那定然损失惨重，为了朕的子民着想，那定然要另辟蹊径，寻些简单的法子，而这个法子……就是你。”
唐兮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安，“可是……我不过一个小女子，这样的大事，我真的可以么？”
皇上对她这时表现出的不安很是满意，若是听到这样的大秘密还能不动如山，她才要真的被他忌惮，有野心，但是胆识又很有限，这样的人才好被利用。
心中满意，于是语气也相对温和了许多，“你放心，你要做的事并不会让你太为难，朕只是希望，你能嫁给凤烈然后得到他的信任坐上皇后之位，再然后则要努力为他诞下子嗣，且一定要保证，是唯一的子嗣……”
唐兮眉头一跳，声音隐隐的有些发颤，“……然后呢？”
皇上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冷笑一声道，“然后？然后自然是除掉凤烈，保你幼子登基，届时你是凤元的太后，幼子无知，你便成了真正把控朝政之人！”
唐兮闻言神色更是惶恐，但隐隐的却又对皇上描述的情形有了一丝向往，渐渐地，那丝向往壮大起来，随后将惶恐渐渐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兴奋，“皇上……真的可以么？”
皇上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声，随后温声道，“自然是可以的，只要你有手段能骗过凤烈，那凤元的一切就都将是你的！”
唐兮兴奋过后，眼神又闪了闪，“那……皇上又能得到什么？”
皇上轻轻笑了，“把控了凤元的江山之后，你只要做一个贪图享乐，败坏超纲的太后就好，到时候朕也会将势力一点点渗入凤元，等到凤元在你的挥霍之下产生内讧，咱们大乾就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唐兮皱着眉头想了想，却显得有些犹疑不定。
皇上看在眼里，冷冷一笑，“朕劝你莫要琢磨些别的，否则怕是有命去图谋却没命去享用！”
唐兮面色微微一变，警惕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起身，拿起桌案上的一个锦盒朝她走了过去，“我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自然是你一点就通，你觉得朕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会不留一点后手么？”
说着，他将锦盒递到她的面前，“吃了它，你就可以尽情去谋你所图。”
唐兮的视线落在锦盒之上，眸中闪过一丝惧怕，但显然又有些抵不住刚刚皇上所形容出来的诱惑，眼中满是挣扎之色，半晌之后，她咬咬牙一把拿起了锦盒中的药丸，随后却又顿住，抿着唇看向皇上，“这药……有何功效？”
皇上笑了笑，“此药名为胭脂色，长期服之可让你肌肤渐好，玲珑剔透，身上也会发出异香，男人定会为你倾倒。”
唐兮抿了抿唇，眼中有些期待又有些惧怕，谨慎道，“……还有呢？”“还有……呵，这等神药有如此益处自然也是有弊的，其最大的弊端就是服用之后便不能停下，每年都要服用一次，若是晚了……将会全身溃烂而死。”说完他又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似在安慰，“当然，你大可放心，朕早已命人为你制出足够你终身服用的胭脂色，只要你成功完成任务，朕便绝不会让你死，毕竟……你也是朕的女儿啊。”
“……”谁会对自己女儿这般残忍？此情此景倒是让唐兮想起自己那位父皇来，他会那样对自己还是因为自己只是个养女，所以无足轻重，但如今的唐兮可真真正正是眼前这位的女儿，可人家坑起亲生女儿来却照样没有丝毫的手软，是不是所有帝王都是这般无情的？
她想到皇上会用些手段来控制自己，却没想到对于亲生女儿，他也一出手就如此狠厉，这等奇药她是闻所未闻的，可想而知除了这里之外，她怕是寻不到解药的。
可是事已至此，她知道已经容不得自己拒绝了，若是自己不同意，那怕是今日就走不出这大殿了。
半晌之后，她闭了闭眼，一仰头就将药丸吞了下去，末了她跪倒在他面前，“唐兮……定不辱命。”
走出大殿的时候，她心中有些苍凉，没想到重活一世，折腾了一遭，最后竟又再次步上前世的道路，这些人啊，就连控制她的手段都是一样一样的，除了下毒难道就想不出别的法子了么？难道她只能做他人的棋子么？难道她重活了一事为的就是将前世的苦难再经历一次么？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很想问问上天，难道折磨她一世还不够，还要再来一世么？
况且这一次，她的境况比上一世还要遭的多，首先她不能嫁给凤烈，其次她更是不能对凤烈不利……如此算来，也许她的寿命自今日起便只剩下一年了。
落得如此境地，她却仍不后悔她做的选择，就算她猜到了会是如此下场，她大概……也依旧没办法放着上官宇不管吧？
只是想到霍谨言，她的心又顿时一痛，本想这一次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在霍谨言跟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如今自己只剩下一年可活了……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再遭受一次死别之苦呢？罢了，她与霍谨言怕是注定了没有缘分的。
凤元。
霍谨言看着面前睡在地上，毫无形状的和尚，眉头微微一蹙，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大概是来错了，这般行为无状的和尚怎么可能是什么有大智慧的高僧？想来是以讹传讹罢了。
想着，他便没有出声，转身便想离开。
然而那地上睡的正香的和尚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之后懒洋洋的问道，“施主这就要走了么？你想问的事也不想问了么？”
霍谨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后回头看向那仍躺在地上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和尚，“你知道我要为什么？”
“大概猜的到，毕竟……施主有些特别。”
霍谨言神色间尚有犹疑，不过还是顺着问了下去，“有何特别？”
和尚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随意道，“特别之处在于，你的执念特别重。”
“执念？”
“不错，所以小僧若是没猜度，你想问的大概就是你所执念的东西？”
霍谨言微微垂下眼眸，半晌之后点头道，“戒嗔师父猜的不错，我来是想请教……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一个人的外表完全变为另一个人？”
戒嗔闻言，挑了挑眉，随后摸着下巴道，“自然是有的，小僧知道的方法有两种，这世上奇人异事有许多，小僧就曾见过一人能在脸上动刀子，然后将人改头换面；另外一种说出来你不一定会信，那就是借尸还魂的法子，世上有一种奇木，名为芸香木，燃之可另刚死之人在另一位刚刚死去的尸体中醒来，不知施主问的，是哪一种？”
霍谨言眼中闪过异色，他向来不信神佛，却不想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离奇之事？想起唐兮身上那个胎记，若是第一种的话恐怕做不到那么细致，更何况，凤兮若是想要借此离宫也定然不会选择自己府上的一个丫鬟，所以……应当是第二种了。
他抿了抿唇，“第二种法子……重生之后，她会拥有所有前世的记忆么？”
“自然。”
霍谨言闭了闭眼睛，所以，凤兮你是怎么忍心看着我一人痛苦煎熬却不肯透露给我半分？
“多谢戒嗔师父如实相告，在下……告辞。”
戒嗔没有拦他，只是在他离开后，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自语道，“啧啧，执念太重，容易入了魔障啊。”
霍谨言回京之后，立马前去向凤烈请命，凤烈虽然奇怪霍谨言此举，但是他不在京城他倒是可以趁机收收大权，于是他也很痛快的应允了。
只是在霍谨言随着使臣队伍上路之后的半月之后，影二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主子，这一趟怕是不用走了，属下刚刚得知，唐姑娘被大乾皇帝认回之后，被封为兮公主，随后就被大乾皇帝下旨送往凤元和亲了。”
霍谨言眼神顿时一沉，“和亲？与谁和亲？”
影二被霍谨言的低气压吓了一跳，急忙解释道，“主子别动怒，对象是何人还未定下，本来大乾皇帝的意思是要送进宫里的，但是皇上未允，婉言道让唐姑娘来了凤元之后自己选个如意郎君。”
话音一落，影二顿时觉得身上一轻，来自霍谨言的低压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他再接再厉道，“所以主子放心，以唐姑娘与主子的交情，唐姑娘肯定要选主子您啊！”
霍谨言眸色渐渐柔和起来，脑中蓦然想起唐兮在他睡着时的那一个吻，她心中也是有他的吧？
不过很快霍谨言就从回忆中醒来，随后拧了拧眉道，“不对，大乾素有传统，绝不和亲，如今怎么会突然改变？”
影二闻言心中顿时一跳，随后不得不皱着眉头回道，“据说……是因为大乾国师祭祀的时候得到了神的示意，直言唐姑娘一生命运多舛，需要一个命格极重的人方才压的住，否则会祸及大乾，而这世上命格最重的人，莫过于天子，所以……所以大乾的皇帝才想要把人送过来。”
果然，影二说完之后霍谨言的脸色立马又变了，影二见状连忙安慰道，“主子别担心，这些人神神叨叨的，说的话不可信，想来唐姑娘也不会往心里去的，就看唐姑娘诈死逃婚这一招，就看的出来唐姑娘可不是一个安心被别人摆布的人，所以她肯定不会管这些，还是会选择主子您的！”
可影二说完，霍谨言脸上依旧阴云密布，因为霍谨言知道，此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他曾见过大乾的皇帝，那可是一个相当有野心的人，当初凤兮刚刚即位的时候他就有些蠢蠢欲动，要不是他想办法吓了吓他打消了他当时反叛的想法，这会儿两国恐怕早就打的难舍难分了，这样一个人，将女儿嫁往凤元，目的绝对不简单！
如此一来，唐兮说不定是被他抓了什么小辫子在威胁，然而唐兮一直将凤烈当做弟弟，又怎么会同意嫁给凤烈？如此一来，恐怕唐兮处境不太好。
想到这里，他面色一肃，冷声道，“影二，通知队伍所有人，加速前进。”
他必须快点到她的身边，因为她此时定然极其需要他。
而唐兮此时则还在大乾的皇宫里积极的准备着前往凤元的行头，既然是为了择婿，那嫁妆定然是要带好的，于是每天看这个看那个，忙的是团团转，到了晚上才能好好的歇上一会儿。
如今离出发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她心中已然平静下来，事情已经这样了，没必要自怨自艾，就算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她也当抓紧时间活的精彩些，否则才是真的白白重活一遭。
只是这几日她照镜子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的皮肤有些不同起来，人变的越来越白皙不说，就连之前为了掩盖而将手腕烫伤之后留下的疤痕，都开始渐渐淡了起来，见此她也忍不住感叹此药实在是奇效，身为一个毒药，连益处都这般神奇，想来当初皇上说的会全身溃烂而死也定然丝毫没有夸大。
于是唐兮忍不住想，她可不能死的那么难看，所以到时候恐怕还要再自尽一次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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