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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此后再无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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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墙上的动静声穿过风,穿过飒飒的树叶摇动声,清楚的传到宫中的每一个角落里。

    李乐荣呆在自己宫里的正殿中,望着荒无一人的院子,静默的坐着。

    她知道此时正在攻皇城门的是自己的父亲,捏紧的手心里全都是细密的汗珠,攸关生死,李乐荣的脸色都是苍白的。

    露水给李乐荣端来茶水,想说些好听的话,例如皇后一介女流,就算守着这皇城,也不过是负隅顽抗垂死挣扎,等到老爷攻下皇城,拿下皇后,那她们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可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大概是因为虞澜清的所作所为太过于叫人震撼,从前只是畏惧皇后规矩严厉,如今。。。她更像是个杀伐决断的魔鬼一般。

    李乐荣眨了眨眼睛,悠然开口:“你说,皇后这个时候,也在凤羽宫里像我一样等着,煎熬着么?”

    这黑漆漆的天,什么时候才会亮起来?外头那些叫人心惊的嘶喊声,什么时候才会安静?

    露水没有出去过,不知道后宫的动静,但想来,大家应该都呆在自己的宫里的吧,她们不过是女子,这样的场合去了,能有什么用处呢?

    “母亲呢?”李乐荣似乎也并不想得到一个答案,她问完那句话后,缓缓转过脸看向露水。

    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看见母亲了,她到哪里去了?

    露水顿了一下,随后也有些慌张起来:“是啊。。。夫人呢?”她也心里害怕,神情恍惚着,竟然也没有注意到李陈氏的动静。

    李乐荣这才动了动身子,沉声道:“快去把母亲找回来,她。。。”该不会是知道父亲来了,跑去前边看情况了吧?

    太危险了,城墙那边定然是刀剑无眼,万一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李乐荣不敢再想下去,下了命令露水便赶紧到处去寻,刚出门没一会儿,就见李陈氏回来了。

    露水跟在李陈氏身后,使劲拿眼神瞧李乐荣。

    “母亲,你这是去哪儿了?”李乐荣起身搀扶住李陈氏,待她坐下之后,才出声问一句,语气里有些埋怨。

    李陈氏脸色难看得很,直愣愣的盯着地面,好半天才道:“皇后真是不要命了,皇城墙上那样危险的地方,竟然也敢去前线指挥作战,一个妇人,抛头露面,还怀着孩子!真是不知忌讳,不知廉耻!”

    李陈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她只是手抖得厉害,这样的皇后,实在让人心惊胆战。

    “什么城墙?”李乐荣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刚问出口,便知道了李陈氏话里的意思,母女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沉默下来。

    坐了好半天,李陈氏才稍微稳定下来一些情绪,她拍了拍李乐荣的手背,轻声道:“没事的,你父亲有余老太师的支持,此番攻破城门只是时间问题,皇后去了也好,最好是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儿死在那里,免得到时候还要脏了咱们的手,她谁也怨不上,要怨就怨魏离是个狂妄自大却又命短的人,抛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在皇城,如今天下变了也不晓得变通一些,那就只有如她所愿,陪着魏离一起去死了!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等到城门大开之时,你父亲自然会派人来接咱们的。”

    而此时此刻,皇城墙边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飞爪的数量急剧攀升,虽然已经尽力割绳索射箭,可还是有不少的人寻到了机会,爬上了城墙,眼前是刀光剑影,鲜血横飞,尸体都被当成沙包一般扔下去,人人都杀红了眼,不少人冲着虞澜清这边过来,除了刚开始杀那两个人时候的犹豫迟钝外,江湄很快就把心中的恐惧和颤抖给压制了下来,她握剑的手都在发抖,但依旧如同女战神一般,持剑护在虞澜清的跟前。

    虞澜清手边箭筒里边的箭也已经用去一半了,她不能有剧烈的走动,只能坐在这里,寻找间隙,远攻几个江湄没有办法看顾到的敌军。

    皇城墙头早已经被淋漓的鲜血浸湿,不知道下方还有多少的士兵,可护卫军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虞澜清撑着一旁的扶手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烟无信号弹来,对着深色的长空,放出了信号。

    京郊城外埋伏着的队伍,正等着虞澜清的召唤,看见信号弹的瞬间,便如同脱缰的骏马,呐喊着,从京城的四面八方,向城中涌来。

    余老太师跟在川渝总都督的队伍里,在皇城边悠哉的看着,身后传来呼啸而至的喊杀声时,余老太师嘴里的水都喷了一地。

    他们没料到虞澜清还留了后手,前后夹击下,必然要腾出手去应对从身后夹击的队伍,是以对皇城的进攻也弱了下来,景胜即刻领人反击,片刻之后便重新将皇城墙上的主动位置占领了回来,弓箭手也重新就位,继续支援下方的队伍。

    援兵顺利赶到,虞澜清才松了一口气,可这样就能赢下来吗?

    虞澜清不知道,数量悬殊实在是太大,虞千齐和江、许两家的大人都上了年纪,早已经不像年轻时候那般精力旺盛,以一当百,虞澜清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什么地方厮杀着,眼前只有烛光和鲜艳的红色,脑袋昏沉沉的,什么也来不及细想,只知道要守住这里,一定要守住这里。

    她站定身子,深吸几口气缓了缓,走回到方才的座位旁,将弓箭重新拿到手上。

    与此同时,在虞澜清不知道的地方,浩浩荡荡的几万雄师,正在离京城不足几里的高地上,看着这场厮杀。

    天空中绚丽璀璨的信号弹他们也看见了,朦胧的月光照耀下,一声令下之后,千军万马奔腾前行,连大地都在颤抖着。

    虞双全奉命先领精英小队出发,大部队紧随其后,不必全部都入城去。

    他飞奔至城门下,纵使担忧家人,也紧急勒住了缰绳,将城门边还厮杀成一团的士兵们统统分开扣押下。

    接着火光,有人认出来马背上那个英勇神武的背影。

    “是虞家二公子!”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城门边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虞家二公子?!他不是死了吗?!

    这样的疑惑几乎同时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响起,随后,虞双全骑在马上,在原地转了个圈,厉声道:“即刻把守住城门!皇上回来了!”

    一句‘皇上回来了’,几乎把所有人心头的警钟都敲响了。

    谋逆的士兵瞬间面如死灰,瘫痪在地,而皇城的护卫,瞬间爆发出惊喜的欢呼声,跪拜在地,三呼万岁万万岁!

    呼喊声中,魏离的大部队也已经到了城门处,他只让虞文武也带上精英队伍,几千人的小队,也已经足以摧毁谋逆贼子的心里堤防。

    他一路隐忍着,什么都豁出去了,等待的,就是此时此刻!

    “杀!”

    魏离高举长剑,没有多做停留,他领着虞家的两位儿郎,继续朝着皇城前去,虞文武更是心急如峰,他知道,他的妹妹在那里,按照虞澜清的性格,若是知道魏离不在了,定然是要豁出命去了!城墙之上,一定有他的妹妹!

    魏离的队伍像是离弦的长箭,瞬间冲破所有的防线,将所有的将士都生生隔离到两边。

    余老太师离得不算远,接着越发明亮起来的火光,清楚的,看见了正中间,马背上的人脸。

    魏离。

    他。。。

    余老太师险些一口气没有提上来,魏离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等他想明白,皇上回来了的话,就已经响彻了天际。

    虞澜清自然也听见了,她手上的动作一滞,几乎下意识的,就要瘫软下去。

    江湄眼疾手快,把长剑一扔,便扶住了虞澜清:“娘娘,皇上回来了,你听见了吗,是皇上回来了!”

    “听见了。。。”虞澜清虚弱的应一句,脸上的笑意随着眼泪疯狂的落下,渐渐变成颤抖的哭,她攀附在江湄的身上,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

    魏离让虞文武和虞双全扣押反贼,反抗者格杀勿论,原本还在震惊之中的川渝总都督大概是想明白了,无论如何是死路一条,乖乖投降还不如杀出一条血路来,他大喊一声,拔出长剑便朝着魏离的军队杀去,一瞬间双方又厮杀在了一起,魏离却没有回头,他知道虞文武和虞双全的本事,这点垂死挣扎,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他赶着进了城门,一下马便看见恭候一旁的景胜,欣慰的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臣一直相信皇上没事,充满信心的等着皇上回来!”景胜热泪盈眶,从得知魏离已死的消息至今,再没有什么比活生生的人突然从天而降到你面前更让人欣喜若狂的了。

    “皇后呢?”魏离紧忙问一句。

    景胜侧过身子:“娘娘在皇城墙上!”

    魏离惊了一下,抬头往上看一眼,当下便着急得大吼一声:“胡闹!”他脚下的步子不敢慢上一分,爬上城墙之后更是朝着景胜所说的方向奔跑而去。

    看见虞澜清的瞬间,魏离的心才从高空落回胸腔里,彻底的踏实了。

    “清儿。”他伸出手,将眼前的虞澜清狠狠抱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像是怕她不信般重复道,“我回来了,清儿,我遵守约定,回来了。”

    虞澜清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温暖,却仍旧小心翼翼的,颤抖着手去抱他,生怕自己稍微用力一些,眼前的人就随风而去了。

    “你回来了。”虞澜清触碰到他的头发,真实感扑面而来的时候,才终于卸下了一切的坚强壁垒,失声痛哭,“你去哪儿了,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啊,他们都说你死了!都说你死了!”

    魏离轻抚她的后背,心中愧疚难耐,只能重复一句:“对不起。”

    虞澜清的发泄并没有持续太久,她这段时间积压的所有压力倾巢而出,瞬间就将她淹没了。

    腹部的绞痛席卷而来,没有任何征兆的,虞澜清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随后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疼!”

    拉扯的疼痛感不给她一丁点缓冲的时间,她的孩子还不满八个月!虞澜清又急又怕,被魏离横抱起来的时候,耳边嗡嗡作响,已经听不见他在喊什么,只能看见眼前的场景都被拉成模糊的长线,飞速的在眼面前划过。

    江湄跟上魏离的脚步,下了城墙之后便飞奔着去找刘太医。

    魏离把虞澜清抱回凤羽宫的时候,她的羊水已经破了,连带着渗出血来,吓得整个宫里的人都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绣心也一路跟着回来,满脸都是泪痕,嘴里不知道在喃喃着什么,还是月颖最先回过神来,冲出屋子把宫女们都唤到一起,让她们即刻去准备东西,好在李乐荣刚生产不久,大概要些什么,月颖还是记得清楚的,稳婆也一直留在宫里没让离开,现下正好派上用场了。

    她吩咐过宫女们,看见呆若木鸡一般站着的绣心,赶忙上前拉她:“姑娘!刘太医呢!”

    绣心转动眼珠子看着月颖,几乎下一秒就要崩溃了:“江美人。。。她去请了。”

    “姑娘快进来吧,到娘娘身边伺候着。”月颖闻言点点头,松口气,拉着绣心要往里走,却没有拉动,绣心挣扎着后退两步,一脸的惶恐。

    “姑娘?”月颖喊她,觉出绣心的不对劲来,“你怎么了?”

    “姑姑。”绣心哭着喊她,“娘娘还不足八个月,受了那样的惊吓,骤然早产,姑姑,我怕,我害怕。。。”

    月颖一下明白过来,虞澜清早产又出了血,绣心是怕她像德妃一样,血崩而亡了吧。

    “没事的,娘娘是天赐福气的人,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姑娘去门口看看吧,想来刘太医就要到了。”月颖赶忙宽慰绣心一句,伸手抱了抱她,见绣心终于要镇定下来一些往宫门处走以后,才赶忙进到屋里去。

    稳婆来得快,魏离一直在床边拽着虞澜清的手,还是月颖和稳婆一块儿跪着求他,他才到外边坐下。

    拉上屏风之后,就像是拉上了一道生死闸门,魏离握紧了拳头,恨不能此时此刻便将反贼都千刀万剐。

    刚坐下没一会儿,吴义便匆匆赶来,跪到魏离跟前的时候老泪纵横,磕头道:“皇上万岁。”

    吴义一把年纪了,这样着急跑来,喘不过来气,整张脸都是通红的,魏离感慨,不到生死关头,根本就不知道究竟谁才是真心相待的:“快起来。”

    吴义还是跪着,急声道:“自皇上不幸的消息传回来,太后便病倒了,这会儿刚醒,听说皇上回来了,要见皇上。”

    母后病了?

    魏离站起身来,朝着里间看一眼,吩咐一句自己很快就回来后,跟着吴义朝着慈寿宫过去。

    太后此时已经坐起身来,虞澜清骤然早产,魏离平安归来,这样的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是又喜又急,看见魏离好生生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太后才真的是放下一颗心,抹着眼泪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的看。

    魏离跪下,给太后磕头:“儿子不孝,让母后忧心了。”

    看过之后,太后才生气道:“好,哀家养的好儿子,你可知道清儿听见你没了的消息,险些孩子都保不住了,她要守着你的皇城,天晓得你能不能回来,你如今主意越发大,连哀家和清儿,都一并豁出去,一并蒙在鼓里骗。”

    太后一瞧见魏离,便什么都明白过来了,即便知道魏离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走的是上策,一劳永逸的拔除了所有反叛臣子,为了千秋万代不得不作出的牺牲,可她还是替虞澜清后怕,若稍有差池,若虞澜清自己的意志稍微差一些,这个孩子怕是早就胎死腹中了。

    魏离跪着,没有辩驳:“儿子。。。必须这样做。”

    他特意放出假消息,从边关一路回来,停在川渝界外等待着,直到川渝总都督领兵上京,便先将川渝悄无声息的收复到了自己人的手中。

    这一路上,魏离与他们的路程都只在半天左右,就是为了确保能够最快的拿下叛贼,他没想到虞澜清会亲自到皇城墙上去,更没想到。。。还有一个江湄。

    他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虞澜清连命都敢豁出去。

    这份情,这片心,他辜负不得。

    “从此以后,我与清儿,只有死别,再无生离,母后作证,儿子绝不再丢下她一个人了。”魏离心里也痛,也怕,怕极了,虞澜清喊着疼流出血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快要痛到窒息。

    太后听他这般说,看他也不好受的表情,才终于顺了一口气。

    “边关之事,如何了?”太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好半响,才缓缓问道。

    “一切顺利。”三座城池已经由大魏接手,出去这半年,他饱经风霜历练,看遍昔日从来没有看过的风景,也有了以前没有的眼界,大魏想要一统天下,尚有很长的路要走。

    “叛军的处置,皇帝可想好了?”

    “是。”魏离点头,眼中闪过狠戾,“所有参与了反叛的臣子,皆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听起来,的确是太过于血腥了一些,可是帝王路,千层骨,已经闹到宫变的份上,若再不用雷霆手段震慑,是没办法在每个人的心头留下涟漪的。

    魏离明白这个道理,作为君王,他也同样明白杀伐决断,短短两句话,太后已经放心下来。

    “清儿那边。。。”太后撑起身子,想要下床来,被京香姑姑拦住,她还生气的不行,“哀家已经没事了,清儿早产又受惊吓,哀家要去亲自看着。”

    “母后,清儿那边有儿子,您身子还没好完,外头闹哄哄的,夜里又风大,清儿要是知道您去了,又要担心自己又要担心你的身子,怕是更不好了。”魏离也赶紧拉住太后,劝了好半天,太后实在没法子,才松了口躺回去,千叮咛万嘱咐,让魏离随时差人给她汇报情况,魏离点头应下了,太后才催促他赶紧回去。

    走出慈寿宫的门,便撞上了前来回话的景胜,魏离让他一边跟着往凤羽宫一边说话,景胜跟在魏离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沉声道:“叛军已经全部拿下了,由虞家两位公子亲自看着,想来再出不了什么乱子。此番江许两家都助力颇多,否则也坚持不了那么久,臣来请示皇上,是否先将人关押到牢里,过两日再做定夺?”

    魏离摆摆手:“不必了,直接将所有叛贼的直系家眷都扣押到午门外,等到天亮,让所有的百姓官员都前去围观行刑,让他们知道,背叛朕,是什么样的下场。”

    魏离的话音刚刚落下,景胜还没应声,就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尖叫声,魏离停下脚步,转脸便看见了左手边靠着小门框已经跪坐下去的李乐荣,以及她身后的李陈氏和背着行装包裹的露水。

    魏离平安归来,李陈氏彻底乱了,让李乐荣赶紧收拾东西,趁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们,先把李陈氏送出宫去,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刚蹑手蹑脚走到这里,便听见魏离和景胜的对话,李乐荣吓得整个人都丧失了力气。

    魏离眯了眯眼睛,看向李乐荣的怀里:“抱着什么?”

    李乐荣吓得不轻,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听见魏离问话,才稍微回过神来一些,赶紧给魏离磕头道:“皇上,求皇上开恩,我父亲是受人挑唆,一时糊涂,才会犯下大错,求皇上看在二皇子的份上,饶了我父亲吧。”

    魏离这才想起来,他走之前,李乐荣也已经有身孕了,二皇子?她还生了个儿子?

    怪不得。。。

    魏离勾着嘴角冷笑起来:“原来是生了个儿子,怪不得朕死了的消息传来,你们李家便迫不及待的要领兵上京,皇后没了,你就是后宫里位分最高的人了,对么?到时候大皇子,二皇子,都养在你膝下,权势大握,如此年轻的太后坐着,可真是好谋算啊。”

    李乐荣不提魏离或许还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她这么一说,魏离便什么都想明白了。

    他一直以为李乐荣跟在虞澜清的身边,就算有个混账糊涂的父亲,至少她自己还是清醒明白的,如今李陈氏跪在她的身后,带着行李包裹,不用想魏离都知道,定然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李乐荣求了恩典让李陈氏入宫的,如今还想要悄悄的逃走,实乃滑稽。

    “包袱里装的什么?”魏离抬了抬下巴,景胜便上前将包裹从露水的手中拿了过来。

    包裹沉甸甸的,打开来看,这些全部都是李乐荣那里拿的金银珠宝,看来李陈氏连逃出去以后的用度都盘算好了,宫里赏赐的东西都敢拿,真是不要命了。

    “把人扣下,明日行刑,可不能少了李家夫人和李嫔。”魏离只看了一眼,便冷漠的收回了眼神。

    他赶着要去看虞澜清,任凭李乐荣在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没有回头。

    景胜会处置这些事情,魏离回到凤羽宫的时候,正巧看见刘太医从里间出来,不知道在和稳婆说什么,魏离心中一咯噔,快步上前:“皇后如何了?”

    刘太医一见魏离,便跪了下去:“皇上,娘娘受惊胎位不正,虽然孩子还没有满八个月个头还小,可。。。胎位若是正不过来,娘娘怕是要生不下来了,微臣不得不问一句,若真到了不得已的关头,是。。。保娘娘,还是保皇嗣,求皇上明示。”

    魏离险些站不稳,听到刘太医的话,更觉得头晕目眩,他听着里边虞澜清断断续续却铆足了劲儿使力的声音,几乎没有犹豫,沉声道:“能都保住自然最好,若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一定要保住皇后,必须保住皇后,听见了吗?!”

    魏离几乎用尽全力吼出这句话,刘太医得了魏离的明示,明显松了一口气,赶忙起身领着稳婆就进去了。

    魏离站在原地,不敢进屋,他就站在这个地方,冷风吹在身上,才能让他冷静一些。

    江湄请了刘太医来便一直在这里守着,她刚在小厨房帮忙熬了参汤出来,端到转角的时候看见魏离直愣愣的站着,垂眸思忖了一下,把汤碗递给一旁的小宫女,自己快步走到魏离身后,给他福身行礼:“皇上。”

    魏离不耐烦的撇她一眼,看见是江湄,脸才不至于更难看几分。

    “皇上不敢进去看皇后娘娘么?”江湄说话还是那般直来直往,她根本不怕得罪了魏离,现下没人,她一肚子的话,一定要说给魏离听。

    魏离闻言,稍微侧过些身子来,盯着江湄,把一肚子的火气咽回去:“朕听说了,大难当头,是你一直护着皇后。”

    “嫔妾为娘娘尽绵薄之力,不足挂齿。”江湄站直身子,盯着魏离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娘娘为皇上受得委屈,担的风险,桩桩件件,皇上都该晓得才是,自皇上离京,朝野上下便轻视于皇后娘娘,为难皇后娘娘,娘娘身怀有孕,为了皇上一句等您回来的话,挺身而出,平息朝纲诸事,宁愿让自己的父亲受委屈,也怕动摇了皇上的江山半分,而后皇上身亡边关的事传来,娘娘更是挺身而出,撑起整个格局谋划,这才撑到了皇上回来的时刻,嫔妾这辈子敬佩的人很少,但皇后娘娘一定是其中一个,皇上若是觉得嫔妾尚有几份功劳,便把嫔妾的这份功劳,都记在娘娘的身上吧,娘娘什么都能为了皇上豁出去,如此真心,苍天可鉴,嫔妾只想恳求皇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皇上只要还能想起今日拼出命去的娘娘,就该信娘娘的话,善待娘娘,珍惜娘娘。”

    江湄一口气把话说完,之后跪下身来,给魏离磕头:“嫔妾失礼于皇上,请皇上责罚。”

    她的话敲在魏离的心头,字字句句都是为了虞澜清分辩,虞澜清从不自己说一个字的委屈,这些话从旁人的嘴里说出来,更加震撼人心。

    魏离背着手,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湄,竟然头一次觉得江湄这冷冰冰的性子,也有几分温暖的人情。

    “你的话,朕记下了。”魏离伸手拉她,出乎江湄的意料,他并没有发火,“朕永远记在心上。”

    江湄抬起头来,这一次,是发自真心的笑了,她的眸子里倒映着烛光,忽闪忽灭,魏离也是第一次,在江湄的眼睛里,看见了灵动的生机。

    她不是不会笑,也不是没有感情。

    她只是把这份感情,留给了她认为值得的人。

    留给了虞澜清,留给了她心中最好的大魏皇后。

    魏离把江湄拉起来,和她说了会儿话,方才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也稍微缓和一些。

    江湄听见里边的动静,撩起裙摆便赶着进去帮忙,魏离看着眼前忙碌走动的宫人们,心头的焦躁又再次涌上来。

    吴义好不容易等到烧了些水,给魏离端了杯茶出来,小声道:“皇上喝口水吧,娘娘这胎怕是还有些时候。”

    魏离皱眉摇头:“不喝。”

    吴义还要劝,就见景胜又从外头快步走进了凤羽宫,他刚刚已经把李乐荣和李陈氏处置好了,赶着过来,是因为刚才被打断,该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景胜拱手:“皇上,臣以为,明日不适合行刑。”

    魏离侧头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景胜舔了舔嘴唇,接着道:“娘娘平安生产,该是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臣以为,应当即刻诛杀,莫冲撞了娘娘才是。”

    魏离挑眉,看一眼已经蒙蒙亮的天,觉得景胜的话很有道理,点了点头道:“那便即刻绞杀行刑,务必让所有臣民,都亲眼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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