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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个多月,孙搏权如同生活在炼狱里一般。一场又一场大火,烧得他脱了一层皮又脱一层皮。有一阵子,他感觉自己扛不住了。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费九牛二虎之力,刚刚封住有一阵子吓得他屁滚尿流的记者的嘴。怎么脑后突然又响起了如此震聋发聩的声音,简直把他的苦胆都吓破了。

    石天明,这该死的石天明。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竟能通天?他居然能把手伸到了上面。一篇内参,把几个中央领导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几个领导同时批了示。听说其中还有一个副总理。批示的内容基本都是:不管企业有没有错,先查我们工商体系有无违法行为。有则严办。

    消息传到孙搏权耳朵里,如同晴天霹雳。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恐惧”。他连夜找到柳卉婷和严寒冰。柳卉婷当场就被这消息击晕了,愣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有老谋深算的严寒冰还能强做镇静。吩咐孙搏权千万冷静,最近先堰旗息鼓,不要再有任何举动,避避风头再说。只需盯住廉景义,让他去活动上面的关系。他要顶不住一切都完了。

    “可老头真的顶不住了。”孙搏权哭丧着脸说:“听到中央批示的消息第二天,老头就病了。我去看他,他老伴把我堵在门外,说老头昏睡着不让打扰。我知道他恨我……”

    “但他必须保你!”严寒冰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你们是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他既然掉进了你的泥坑,想拨也拨不出来了。即便能拨出来,那一身泥也足以毁了他的前程。他恨你恩将仇报,恨你拖他下水。可他要不贪图小利,能被你当枪使吗?”

    严寒冰说着拍拍孙搏权的肩膀说:“他自己屁股后面也有屎,怨谁?”

    孙搏权听了这番话,不知不觉地腰板又直了起来。说:“是啊,他也怨不得我。这些年我可没少孝敬他。今儿我倒霉了,他老局长德高望重、枝繁叶茂,帮我挡几颗子弹,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这就是了,孙处长。”严寒冰给孙搏权点上一支烟说:“我希望你自己先要明白这一点。中国的国情是‘人’、‘情’、‘法’。‘法’是放在最后一位的。‘法’是被‘人’和‘情’操纵的。这是中国社会的基础。这一点,我也是经商以后才弄明白的。你说中央上层不这么想。是,中央提倡反腐败,可这反腐败都反了几十年了,结果怎么样?腐败现象越来越严重。所以中央和地方,就跟春秋战国时期的周天子和诸候国一样,是‘天高皇帝远’。想管手也没那么长。中纪委权是够大的。可他却没有能力来查一个小小的区工商局。‘法’要是没有‘人’和‘情’托着,根本发挥不出效力。这者事物的本质。所以,内参发了怎么样?中央领导批示了怎么样?他在天上,你在地界,他想管你但管得着吗?孙处长,不信你瞧,保准光打雷不下雨。退一步说,真下雨了,咱们再打伞也来得极呀。有我们在背后给你支撑着呢,你怕什么?”

    “是呀,孙处长,有我们呢!”柳卉婷也回过气来了,扭着身子走过来娇声娇气地说。

    那晚严寒冰做东,请孙搏权去“天上人间”喝了一顿压惊酒。

    第二天晚上,孙搏权理直气壮地去找廉景义。一番连鼻涕带眼泪的哭诉,再加一番连威胁带利诱的话,把个廉景义搞得除了老泪纵横,内心深处加剧了懊悔以及对这个他曾宠爱倍至的部下的怨恨外,他也只有豁出去了。明知前面是枪林弹雨,也只有拼着老命去挡子弹。

    于是老局长在重病的三、四天后,又上了班。虽然精神不振,但五官却比以前灵敏了许多。一有风吹草动,耳朵就竖了起来。然后又拨电话又拜访,竭力为孙搏权洗清身上的污泥。只有这样,他也才能洗自己身上的污泥。

    孙搏权暂时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松了没几天,中央调查组如天兵天将突然从天而降,一棍子把他砸晕了。他觉得桌子在转板凳在转天花板在转整个世界都转得天昏地暗。

    他魂不守舍地连夜找到严寒冰,向他索取克敌制胜的良方。不料这次号称赛诸葛的严寒冰也没了主意。虽然他还强做镇静,说“要合计合计,要做个‘局’。”但一晚上他从屋子这头转悠到那头,直到深夜一点半,什么“局”也没转悠出来。最后干咳一声,拍拍孙搏权的肩膀说:“此事非同小可,容我仔细考虑一下。三天内一定想出个好计来。”

    孙搏权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办公室转悠了三天,急火火的去找严寒冰、柳卉婷讨主意,却发现他们尽出了第三十六计—走为上。两人以去出差为名,跑得没了影。走前边声招呼都不打。气得孙搏权拍案大骂这俩龟孙子,出事的时候撒丫子跑得比谁都快。

    紧接着的一个月里,调查组又是找孙搏权谈话,又找廉景义谈话,还找了区委区政府工商市局总局的人调查。那个阵式,不查出个水落石出不会罢休。吓得孙搏权天天惶惶不可终日,常常做恶梦吃了枪子儿。

    表面上,他在局里还昂首挺胸、横眉竖目地维持着他那“震山虎”的形象。只有面对黑暗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多么的恐惧和无助。

    他现在唯一的依靠是老廉局长。可老局长却在调查组工作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因痔疮急性发作做手术进了医院。

    孙搏权平生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孤独”。

    那阵子,他几乎天天和小情人厮守在一起。仿佛只有搂着小情人的身体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不止一次地问小情人:“如果我进了监狱,你会来看我吗?”每一次,小情人都偎紧了他说:“监狱是关坏人的地方,你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进监狱?”这天真无邪的话说得他鼻子酸酸的。他不信这世界上有真东西,除了这二十刚出头的小情人的爱。他暗自发誓万一不测,一定要给小情人留下一笔可观的生活费,算是不枉和她厮守一场。

    就在孙搏权暗暗准备“后事”的时候,中央调查组结束了调查撤离了。

    调查组走后第三天,廉景义就上了班。上班的当日,就从总局得知了调查组的结论:企业没有重大问题。工商人员有违法行为,建议调查后严办。此案由总局敦促办理。

    孙搏权顿时有一种大难逢生的感觉。调查组来头虽大,但他们只负责调查事件,向上面汇报。具体惩处,还是要靠责任人的上级长官。只要进了自己的系统,就好办了。家长没有不护短的。自己家的孩子犯了罪,大人脸上无光,虽说罪该万死,但谁让这是自己家的孩子呢?能摭掩还是摭掩。这些灵魂深处的活思想,是孙搏权侥幸能活到今天的“护身符”。他通过各方面的途径,已经探听到几个上级领导的意思。有两三个领导在公开保他,虽然他们都骂他笨蛋,骂他目无法纪,骂他胆大妄为。但是这完全是大人对孩子恨铁不成钢的痛恨。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把他当替罪羊。他们也担心抛出这个“替罪羊”会扯出一串屁股不干净的人。领导们宁可牺牲一个石天明的华兴公司,也不能冒自身肌体受损害的危险。

    因此,孙搏权在这一场巨大冲击后,暂时又安全了。

    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却一日日加剧。

    他知道这暂时的安全是出于官官相护的本能,也是出于保人的自保的考虑。但他们能保他几时?

    中纪委悬在他头上的宝剑一分钟也没撤开过。尽管工商总局一再以调查为由推诿,但中纪委那边却是一付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式,催促得非常之紧。

    要使自己真正安全,唯一的办法就是石天明死。

    有一度,他甚至准备动用他黑道上的朋友。谁知刚有动静,就得到某些方面的警告,以黑吃黑,两败俱伤。石在明也有他的关系网,决不是省油的灯。

    可帐号拖了他五个多月了,他为什么还拖不死?

    眼看离帐号第二次解冻还有二十多天了,再找不出毛病,还能以什么理由继续冻结他?廉局长还敢第三次签字吗?

    目前领导们的默许其实是在给他整死石天明的时间。如果他再查不出东西来,让他们对他彻底失望了,撤了这把保护伞,那时候,他孙搏权只能任人宰割了。

    不行!这个时候决不能到来。我要活!我还没活够呢。我和石天明的战争,死的应该是他。柳卉婷和严寒冰也跑不了。正是为了帮他们才使自己落到这个地步。我要死了,也要拿他们垫背。

    所以,闻知柳卉婷一回来,他就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她的家。柳卉婷赶紧呼来了严寒冰。

    孙搏权面目狰狞地说:

    “你们俩龟孙子听好!这事是你们惹的,老子要死了,死之前要宰得就是你们俩。想跑?我到要看看是你们的丫子快,还是老子的刀子快……”

    当流氓遇到疯子的时候,就是勇者胜了。

    孙搏权一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式,严寒冰、柳卉婷无不大惊失色。严寒冰向柳卉婷使了个眼色,柳卉婷忙款款地走过去,拍着孙搏权的大腿“哟……”地娇叫了一声。

    孙搏权厌恶地移开腿。

    柳卉婷不介意。继续对他娇笑着说:

    “孙处长,你说哪里话。我们溜?我们干吗溜?论仇恨,我们最恨石天明。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而你和他无怨无仇,全是为我们结上的仇,我们怎么会不领情。我们这次出差,完全是生意上的需要。你想想,这一百万美元的货,弄出来刚半个多月,不能烂在库里呀。我们得把它卖了,挣来钱,才有实力和石天明打呀。说句本来不想说的话,我老板跟美国方面打了包票的,半年之内摆平这件事,让X-1号在中国重新火起来。孙处长,我要不杀死石天明,我的X-1号有戏吗?没戏!孙处长,我是打工的,石天明不死,我的饭碗就得丢,老严也没钱挣。所以,我们怎么会溜?现在我、你、老严是一辆‘战车’上的。打起仗来,‘战车’是停不住的。即使枪林弹雨,我们也得一起冲。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停止。停止的一天,不是石天明死,便是我们亡。说心里话,我很累,寒冰也累,打仗是最累人的。但事到如今不打又怎么办?敌人把枪顶到你喉咙了,你进退都是死,何不死得象一个丈夫!?”

    严寒冰也过来,拍拍孙搏权的肩,说:

    “柳小姐说的对。我们是一个战车的,必须同舟共济。石天明不死,我们就得亡。所以我们必须团结一致,背水一战。”

    柳卉婷这时又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信封。

    “孙处长,这是我们这次出去挣的钱。我和严先生讲好了,以后每挣一笔,都有你的回扣。这里有一万元,就当零花吧。”

    孙搏权接过信封,脸色缓和多了。但还是情绪低落。

    “下一步怎么办?还有二十多天,帐号又要解冻了。石天明这边还是铜墙铁壁。”

    “这世界没有铜墙铁壁”,严寒冰断然地说完,又沉默了。他陷入长时间的沉思。

    孙、柳两人也各自想着心思。

    “孙处长”,严寒冰说话了。“我们离开这一个月,甄小光那里查到什么没有?”

    “查个屁!石天明硬顶着,就是不拿出那些费用帐。石天明小子还使了个坏招,说中纪委正查孙搏权勾接外商,坑害国内企业呢,你这时候来查帐,是不是帮孙搏权来搜集情报?你们知道,甄小光是打着例行检查的名义去的。他那敢说与此案沾包?石天明毒就毒在给我他妈弄了个勾结外商的罪名。说我卖国,是汉奸。汉奸?哈!我他妈成了汉奸!这可是个中国人最怕听的一个字眼,谁敢往里跳?所以甄小光除了忙不迭申明只是例行公事,连个屁都不敢发!加上中央调查处在这儿,我大气都不敢喘,那儿还敢有大动静?”

    “你快动吧。孙处长,还剩二十多天,你再当君子,我们就完了。”柳卉婷在一边急死百赖地尖声说。

    “我他妈不想动啊!可他妈怎么动?”孙搏权红着眼瞪着柳卉婷。

    严寒冰在屋里慢慢地踱着步,一圈又一圈,转得孙搏权直发晕。

    “老严,你他妈不是诸葛亮在世吗?怎么你的计谋都塞到*里了?”

    严寒冰也不计较孙搏权的糙话,继续一圈圈踱步,脸色阴沉沉的。

    终于,他停住了脚。

    “孙处长,这回你再手软恐怕不行了。得破釜沉舟,成败在此一举!”严寒冰杀气腾腾地说。

    “怎么做?”孙、柳异口同声地问。

    “你以前的子弹都是从一个弹孔里打出来的。你想过没有?万弹齐发是一种什么效果?”严寒冰阴笑着问。

    “你的意思是……”孙搏权似有所悟。

    “对!公、检、法、税务,你那帮兄弟一齐上,只要有一个缺口,就可以抓人。人一抓,你不就可以继续封他了吗?”

    “都闹到这份上了,这帮哥们多少都听到点风声,谁肯顶风做案呀!这可是担风险的事?”孙搏权泄气地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让他们开价,这种事,他们没少干。孙处长,你这招是干晚了。如果一开始就这么干,石天明早他妈没活路了。”

    “老严,你少说风凉话。这一招一招对下来,你不是没看见。有中纪委这把剑悬着,谁敢弄这么大动静?也他妈是你们讹上我了,操!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有钱?钱比命重?要命的事,钱管屁用!”

    “那就跟他们要命!”严寒冰冷酷地说。

    “怎么要?”

    “就使和廉景义那一招,孙处长,这些人以前没少和你合作练活吧,这就行了,屁股后面都有屎。跟他们陈明厉害,不帮忙,孙搏权进了‘局’子,全把你们供出来,定你们个贪污、受贿、渎职、徇私犯法等等的罪。孙处长,你这么说了,看他们帮不帮!”

    “老严,你他妈是要我把这帮兄弟全得罪呀!以前练活儿都是哥们义气。我孙搏权还没这么胁迫过他们呢。这种话只要说一回,他们既便做了,和我孙搏权也从此恩断义绝了。老严,你小子他妈的要害我呀!”孙搏权恼羞成怒地点着严寒冰的鼻子嚷嚷。

    “孙处长,这不是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刻了吗?如果还有几个月时间,可以慢慢设计。现在只有二十多天了,成败在此一举!都这个份儿上了,你还要江湖义气。那好,通知你那帮哥们,准备替你收尸吧!”

    “操!”孙搏权恨恨地捶了一下沙发。真是穷途未路了。

    严寒冰又说:“孙处长,你在前方收拾他。我们在后方折腾他。小卉,我们再给他来个‘围魏救赵’,让前院地震,后院失火。他疲惫不堪,我‘以逸待劳’。他到处救火,我到处放火。他石天明是肉体凡胎,我就不信他四面楚歌的时候,还能唱出比楚霸王更雄壮的歌。”

    “怎么‘围魏救赵’?”柳卉婷好奇地望着他。

    严寒冰诡秘地说:“这得余天和景晨帮忙……”说完向电话机走去。

    余天猩红色的卧室里。

    余天下体裹着一条浴巾,背对着景晨正和严寒冰通电话。

    景晨穿着真丝吊带睡裙坐在床上,双臂抱膝,冷冷地望着余天的背影。随着"石天明"的名字一边一边在余天的口中重复,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好的好的,老严。我让景晨一起来。马上?恐怕还不行。一小时以后吧。"

    余天放下电话笑着对景晨说:"这老严,真扫兴。不知道我正和我的晨晨相亲相爱呢。来,晨晨,我们继续。一会儿还得赶去老严家呢。"说完扯下浴巾,就要过来拥抱景晨。

    景晨冷冷地推开他,说:"对不起,我不去。你们要去害石天明我管不了。但别把我扯进来。我劝你也别扯进去。大家好歹都朋友一场。"

    说完,她冷冷地把浴巾扔给余天,脸朝墙躺下,不再理余天。

    余天愣愣地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捡起地毯上的浴巾,重新围上。走到床边坐下。望着景晨的背,又连叹了几口气。

    "晨晨,你怪我,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我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景晨"哼"了一声,没说话。

    "晨晨,你跟我有一年多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很清楚。我比石天明爱你爱得深还是浅你也清楚。不说别的,石天明和你好了这么多年,连首饰都没给你买过一件。可我每次没等你开口要就奉献上来了。说这话有点俗。但在这金钱社会,爱情是有含金量的。一个男人口口声声爱你,却不愿为你花一分钱这叫爱吗?"

    "我和石天明是朋友,没有承诺,因此也不必言及爱。"景晨面朝墙说了一句。

    "好好,不说这个。我只问你,你爱不爱我?"

    "爱!爱!我不爱你和你死缠这一年多做什么?"景晨突然翻身坐起,一双含着说不清是情火还是怒火的大眼睛盯着余天。

    余天就势上床,抓住景晨的手说:"好,那我问你,你想做我情人还是做老婆?"

    景晨狠狠地摔开他的手,恨恨地说:"做情人,做情人我有必要女儿都不要了,搬过来天天和你厮守在一起吗?"

    景晨说着说着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哽咽起来。"没有一个女人想给人当情人。没有一个当情人的女人不想要家。我也是看明白了我和石天明只有情人的结局没有夫妻的缘份,才决定离开他。我也是在你身上被呵护被娇宠的感觉才准备把自己未来的幸福押在你的身上。可你……"

    "可我正是这么做的呀。"余天叹息说,"其实晨晨你真不懂我的心呀!你知不知道我是把当做一个老婆对待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你能够永远。"

    "害石天明我们就能永远了?什么逻辑?"景晨白了他一眼。"不是害石天明就能永远。而是借严寒冰的力我们就能获得永远的物质条件。晨晨,这是个物质化的社会,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会幸福?"

    "我也没有嫌你穷呀?"景晨又白了他一眼。

    "你是没有。可我也不穷呀。我每月花在你身上的钱是你工资的几倍。这些钱哪来的?挣的。现在没钱哪还有幸福可言?你那高干的公婆怎么样?也就住房宽敞点。离休了,出门还不是得挤公共汽车?买菜不还是得和小贩讨价还价?你愿过这样的日子吗?"

    景晨不说话。

    "晨晨,你想嫁给我。我也想娶你。那好,眼前的现实问题就是房子。我离婚把房给了老婆。你如果离婚你公婆的深宅大院也不会有你的一寸土地。所以我们未来的出路只有买房。可凭我们的工资买得起吗?郊外一套二居三居没有二十万以上拿得下来吗?而且还必需买车。城里的房七八十万,你想都别想。这些钱哪来?"

    景晨嘀咕道:"咱们现在不是住得挺好吗?"

    "可你知不知道这两居是人家严寒冰每月一两千元给我们租的吗?我每月挣的钱虽不至于租不起房,但租了房,你还有钻戒、项链戴吗?你还能吃饭馆、卡拉OK吗?"

    "那我们还能一辈子依靠严寒冰不成?"

    "当然不用。两年。顶多两年。这就是一笔生意。哼,我心里明白着呢。表面上严寒冰和我称兄道弟,但内心里其实没把我当回事。我和他无非是一种阶段性的互相利用。他和石天明有仇,想通过我获取石天明的情况。我呢,权当向他提供咨询。我得到的咨询费早已高过信息本身价值的无数倍。想开了无非给他讲讲石天明的故事。这些事我不讲别人也会讲。人家老严是付费的。这么一想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也明白,也就两年。严寒冰和石天明的战争不会永远打下去。战争结束,我也就失去了价值。因此我必需乘机这两年把和严寒冰的这笔生意做好。他已经答应明年给我买房买车。等这些一到手,严寒冰想高薪用我,我他妈还要考虑愿不愿意呢?"

    "可是,那石天明……"

    "唉,晨晨,你真是妇人之见。石天明最终是死是活是定数,是命运的安排。我提供了这点资料,于他又有多少实质性的伤害?真正能害他的是严寒冰、孙搏权、柳卉婷,而不是我余天,更不是你景晨。因此,我从不觉得内疚。更何况这又能轻易为我们带来中产阶级的生活,何乐而不为?"

    "我总觉得……"

    "别总觉得了。晨晨,‘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这里拍心拍肝地为石天明考虑,他呢?领你这份情吗?你和他相处无非为一个爱。他爱你吗?我看他爱夏晓蝉,爱叶含青远胜于爱你成千上万倍。不说别的,石天明为了叶含青已经和他老婆正式打离婚官司了。"

    景晨的脸瞬间变得阴沉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竟然打离婚了?!以前我求过他多少次,他哪次不是推三阻四,一会儿女儿,一会儿责任义务……"

    余天打断她说:"那是因为他不爱你。一个男人要想离婚还有离不成的?要离不成一定是他不想离。你看现在他为了叶含青早跟他老婆分居了。听严寒冰说,他们早就有了爱巢了,天天好得跟夫妻似的……"

    "别说了!"景晨急促地打断了余天的话。她的双眸阴翳,脸上带着一种怨毒。她走下床,一件一件往身上套着衣服。然后转过身,平静地望着余天说:

    "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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