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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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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意义?这是典型的瞒天过海,掩人耳目,他们拿走的,可是工人的血汗钱。"水晓丽现在也变得跟陈言一样激动,她没法不激动,一想这一阶段经历过的事,看到的听到的,她的心就禁不住怒吼。 
罗会计师叹了一声:"你还年轻,等到了我这年龄,对这些事,怕就不这么气愤了。"说完,她便请水晓丽离开:"对不起,我不能久留你,如果真有兴趣,还是到流管处去问吧。" 
水晓丽二次来到流管处,几番求见下,才跟乔仁山坐在了一起。那天的乔仁山非常低沉,言语间透出从未有过的失落与孤独,虽是没跟水晓丽具体谈调查组的事,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水晓丽牢牢记下了。 
"流管处是口黑井啊,这井太深了。"
据此,水晓丽便认定,陈根发他们反映的问题一定存在,流管处存在的问题,绝不是一件两件。她怀着沉重的心情,给报社领导写了一封信,信中将陈根发们反映的问题还有自己的调查一并写了进去,她请求报社能组织力量,迅速介入此事的调查。谁知信寄出一周,她便接到电话,要她火速到省城。水晓丽赶到省城,才得知,报社做出一项决定,派她到本省最偏远的一个地区去,那儿才建站,正缺力量。水晓丽没答应,报社领导便也实话实说:"既然你不服从组织调配,那也只好请你离开报社。" 
水晓丽没争没吵,黯然回到河西,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走出了记者站。那一天她的心情格外灰沉,说不出是悲伤还是绝望,反正,她觉得自己再也没了热情,她想起曾经为新闻事业有过的那一腔热血,还有为正义为理想献身的那种冲动,不自禁地笑了笑。笑完,忽然就哭了。 
水晓丽哭得好不恓惶,哭完,她擦干泪,发誓再也不对什么事情抱幻想了,而且,这辈子再也不碰新闻,不干记者这行当!
水晓丽现在躲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失去工作的她变得非常茫然,更茫然的是,她不知道该把自己交给谁?她已跟强光景公开示爱了,就在跟他一同去找林雅雯的那个晚上,在省城一家宾馆。水晓丽原本是打算把自己彻底交给强光景的,没想强光景轻轻推开她,凄凄哀哀甩给她一句很无望很空洞的话:"不可能的,晓丽,你我不合适,我不是那种前卫男人,我逃不出自己的婚姻。" 
是啊,他逃不出,她就必须得逃出。
可她能逃出么?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4
省城黄河边,一座破旧的院落里,陈言依树而立。秋风吹打着老槐树,树叶发出瑟瑟的声响,有几片掉下来,落在他肩上。没有人想到,陈言会窝在省城,窝在这样一座破旧的小院落里。就连他自己,怕也想不到。 
往事如风,哗啦哗啦地吹过,打得他的心一阵乱颤,想想生活中发生的一切,陈言感觉人生真如梦一样荒诞,不可把握。
两个月前,陈言还在深圳,深圳有家媒体在网上发现了他,想请他加盟。陈言非常高兴,未加犹豫就去了。双方谈得很好,那是一家新办的报纸,一切都在起步中,但这没关系,陈言习惯了从头做起的生活,况且这家报纸的主张很清楚,关注底层生活,关注民生热点,以新视角发现新问题,以新思维提出新观点。一句话,这家报纸想打破传统媒介的禁锢,在激烈的报业竞争中开辟一条新的通道。这正符合陈言的愿望。 
陈言在那儿干得非常起劲,一月后就升为焦点新闻部副主任。尽管他对那座开放的城市不是太熟悉,但他熟悉大西北,他用大西北的新闻资源丰富着那家报纸的版面,也丰富着读者的阅读与想象。与此同时,他继续着网上的事业,两个论坛还有他自己的博客,是他另一个天地,陈言不可能放弃。西北圈子的朋友们源源不断将信息提供给他,将发生在西北这片厚土上或荒唐或怪诞或滑稽的新闻事件提供给他,特别是老胡,已成为他最得力的帮手。他跟老胡商定,一定要借助网络这个平台,先把自己打出去,然后再寻求新的发展空间。 
如果不是江莎莎,陈言是不会这么快回来的。
跟江莎莎的婚姻实在是维持不下去了,而且也没有维持的必要。离婚是陈言早就看到的结局,只是他没想到,分手会由江莎莎提出。她像催命似的,生怕他晚来一天,耽搁了她的美好前程。陈言心想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两个人互相煎熬着,不如就痛痛快快拿起刀,一刀了断算了。 
江莎莎早已有外遇,对他来说,这已不是什么秘密,江莎莎也没打算瞒他。有次他从沙漠回去,她跟那男人索性就大大方方睡在他床上,一点害羞或是惧怕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弄得陈言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整整难受了一夜。第二天他跟江莎莎说:"别急啊,这么快就把野男人召来,也不怕我熬死你。" 
江莎莎温柔地笑笑:"那你就熬啊,看谁熬得过谁?"
事实证明,江莎莎还是没他能熬,这不,他还没打算开始熬她就发急了。发急好,陈言也盼着她发急,要不,了结起来还真有难度。
他们办得很痛快,没吵没闹,简简单单分割了一下财产,然后到街道办,把结婚证一交,领个绿本儿,两人就再也没瓜葛了。
那天陈言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一场梦游终于结束。
离婚以后,陈言本打算回深圳,报社突然打来电话,说他不必回去了,先留在内地,看看内地市场能不能很快拓展?也就在同一天,陈言得知自己博客上的文章被多家报纸选载,一场陈言风波已经卷起。看着网络上掀起的狂澜,陈言的笑把自己淹没了。 
因为离婚,陈言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如果看到了,或许,他会更大方一点,让江莎莎在财产分割中得到更多的实惠。
沙湖的事能在网络上激起如此大的反响,陈言始料不及。以前虽然做过这个梦,也幻想掀起一场大地震,但苦于掌握的一手资料不足,证据更不充分,一直不敢把这问题抖出去。只是尝试性的,在博客上写了几篇文章,权当投石问路,没想竟给问对了,问火了。当下,他激动地跟老胡打电话:"火了,老胡,火了啊。" 
"啥火了?"老胡问。老胡还在沙漠里,老胡辞职后,也是转了一个很大的弯,才回到原地。他是一个比陈言更固执的人,走到哪儿,都觉自己的脚步还留在河西,留在他曾生活过战斗过的地方。后来他才明白,不是他走不出河西,走不出沙湖,是他心里的那个疙瘩一直没解开。人背着沉甸甸的负荷,是走不动路的,一根绳子系着心,走哪儿也得给牵回来。胡杨河已在他们这些小文人身上,打下深深的烙印,留下太多的沉淀。发生在流管处还有南北二湖那些沉重的故事,已像梦魇一样困住了他们,这个幕揭不开,走哪儿也觉自己是逃荒者,而不是垦荒者。 
那就回来吧。
老胡比陈言还荒唐,从外地回来后,一头扎进沙湖,就不想再出来。外面世界发生如此激荡人心的事,他这个当事人居然一无所知!等他从北湖跑出来,跑回省城,看到雪片一样的跟帖,还有网民们潮水般的响应,老胡木了,呆了,半天,湿着眼道:"有希望了,陈言,有希望了啊。" 
老胡的话是发自内心的,这些年,他在记者这个行当里,碰到听到不少事,也采访过不少人,有些事简直触目惊心,令人发指,可到头来,总能不了了之。老胡心想,这一次,总该有个结果吧? 
"是啊,总算有希望了。"陈言也是感慨万端,他的双眼不知啥时已湿,心也潮潮的。想想自己走过的路,想想为采访南湖为探寻"121"事件真相所做的努力,他就想,记者这碗饭,不容易啊。 
一番感慨后,陈言跟老胡分工,老胡去沙湖,尽最大可能把北湖卖地内幕调查清楚。单一个南湖,闹不出多大动静。他呢,继续留在省城,密切关注网上动静,随时将新的文章补充上去。这一年,关于南湖,关于流管处,还有胡杨河,陈言写了不少文章,他跟老胡认真筛选一番,挑出几篇,两人决计一鼓作气,将这场正义之战进行到底。 
陈言本来在新闻大厦租了一套房,既是他的办公地点,也是南方那家报纸在西北的临时办事处。老胡认为不妥,非要他搬到市郊。
"现在这种时候,你应该处处小心才是。"老胡毕竟年长,考虑问题比他周全。
陈言觉得老胡的提醒有道理,斟酌一番后,跟着老胡来到这座小院。小院原是老胡朋友的,朋友如今住在闹市,这房空着,正好派上用场。虽然清静,但很适合读书写作,而且就在黄河边上,出门便能听到滔滔的黄河水。 
跟生活上的清苦和寂寞相比,外界的支持和呼应给了陈言极大的安慰。连日来,已有不少同行向他表示祝贺,愿意跟他一道,用手中的笔,为流管处一千多名下岗职工还有沙湖老百姓伸张正义。天津重庆等地的媒体也竞相向他约稿,看来,沉默的胡杨河真的要爆发了。 
谁知就在陈言暗自高兴时,省报刊出了那篇重头文章,省内其他媒体随即呼应,陈言傻眼了。
难道?
站在老槐树下,孤独感再次向他袭来。老胡离开省城已有些日子了,一直没有消息反馈。水晓丽现在也打听不到消息,只知道她不在晚报干了,具体去了哪,陈言无从得知。强光景倒是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听口气,情绪也不是很好,低沉得很。看来,对方真要冲他们采取强硬措施了。 
不怕,也不能怕!
院里默站许久,陈言返身进屋,给自己重新鼓了鼓劲,打开电脑,想把白天写的一篇文章发论坛上,谁知意外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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