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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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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从远处传来白尔泰和古桦的呼叫声。

“珊梅,你在哪里?别再跑了,我们送你回家!”

这个“铁山哥”慌了,匆匆忙忙系上裤子,拔腿就如一只野狗般蹿出草料房,沿着黑暗的土街,向远处飞逃而去,很快消失在夜的黑暗中不见了。

“铁山哥,别丢下我!等等我!……”珊梅提着裤子追到门口,从“铁山哥”的身后凄楚可怜地呼叫,“呜呜呜,铁山哥又跑了,干完事,又跑了,呜呜呜……”

珊梅手里攥着从“铁山哥”身上哪处拽撸下来的一块儿布,伤心地哭泣起来。

白尔泰和古桦闻声跑过来了。暗淡的月光下一见珊梅的样子,他们二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在草料房门口,珊梅毫无遮拦地裸露着胸部,披头散发,一手还提着没有系上的棉裤,向远处一个已跑走的黑影,哭哭啼啼地呼叫着。

“珊梅,发生啥事啦?你怎么了?”古桦和白尔泰隐隐感觉到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珊梅,那个跑走的人是谁?快告诉我们!”

“他……他是我的铁山哥,干完事他又不要我了,呜呜呜……”珊梅哭诉。

“他是铁山?!”白尔泰和古桦二人都大为诧异。

“是铁山哥,他要跟我生孩子,咱们刚才在这儿做了那事,格格格……”珊梅又破涕为笑,眼睛重新怅然若失地遥望着月光下的远处。

白尔泰和古桦明白了一切。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有个王八蛋畜生冒充铁山,黑暗中欺侮了这个神志不清的疯女人!铁山决不会深更半夜跑到外边,在别人家草料房里跟自己老婆做那种事。他用不着这样,何况他忙着侍候病倒的老爹,而对自己老婆早已顾不上了。那么,那个丧尽天良,禽兽不如,诱奸了这位神志不清的疯女人的人,究竟是谁呢?

古桦轻轻掩上珊梅的衣襟,扶着她深深叹口气,说:“珊梅,我们送你回家,你的铁山哥肯定在家等着你呢……唉,你要是不瞎乱跑多好,能出这种可悲的事吗?唉。”

白尔泰心里充满了悲愤,感到人世间的黑暗、罪恶、龌龊是多么令人发指。

他攥着拳头说道:

“我一定找出那个混蛋绳之以法!”

“怎么找?她自个儿都没认清楚,还当是她的铁山哥……”

“狐狸终有露尾巴的时候!他这种人不会就此罢手的,尤其珊梅这样容易对付的女人。”

当他们两个人搀扶着珊梅送回家时才发现,屋里没有人。铁木洛老汉住进了乡医院,铁山在陪床。

银狐 第八章

那棵老树——

訇然倒下!

那只银狐——

悲鸣泪洒!

开枪吧,开枪!

今天是个好日子,

江山是老子天下,

岂容异类纵横自由!

无狐啊,无狐!

——引自民间艺人达虎·巴义尔说唱故事:《银狐的传说》 



翌日,天气格外地晴朗。

大风吹过后,天空、大地干净了许多。原先积聚在半空中的灰云雾气,滞留了几乎一冬,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现在全已不见踪影,呈露出冬天少有的万里晴空,如被狗舔过的孩子屎屁股,干干净净;而地面上的残雪、污垢、枯草碎叶等等不是被大风从大漠卷来的黄沙盖住就是清除卷走,田野啊、村街啊、土路啊,全显得光溜溜甚至空旷了许多;惟有在房后、渠沟、牲口栅栏旁堆积了厚厚的流沙,农民们吐着口水懒懒洋洋地去清理。

这场大风,预告漫长的冬天即将结束。而更为漫长的无雨干旱的春季,就要来临,到那时,风会更多更大,卷来的沙子将会更多,长年生活在沙地的农民将天天祈祷,乞求老天降下能播种的春雨,以望这年有果腹之收成。

这里的农民,一代又一代让风沙、干旱、沙漠折磨得除祈祷之外再没有别的能耐了。除了靠天还能怎么样,曾经为了胜天,人类把地球挖得百孔千疮,到头来还得承受天的惩罚。

铁家坟地那棵老树,就那么悲壮地躺在地上,占去了很大的一片地。七棱八翘的粗长枝杈,乱糟糟地挤压一起,折的折,断的断,有些残枝断杆也向上伸张着,犹如无数只手指伸向天空祈求着什么。大风来临时飞走的乌鸦呀灰鹊呀,此时又飞回来,可不见了高挺的老树,不见了老树上的老窝儿,都“呱呱”“喳喳”地叫着,围着躺倒的老树上空盘旋,有的落下来探究,穿梭在枝枝杈杈间。

老树根部洞中的狐狸家族,此时也惊恐不安地聚集到洞口。它们的巢穴,这会儿已是洞口大开,黑洞洞地朝天张着大坑口,已是毫无隐蔽可言。原来有大树作为屏障,从老树中部洞口跳进跳出,一般不易发现,不易灌进寒风,不易灌进雨水什么的。现在倒好,狐狸们为了进出自由,为了免去老是跳上跳下的麻烦,它们齐心协力挖通了老树根部,咬断了碍事的老树根系,方便是方便了,可没想到把老树给毁了,失去了根部维系于大地的老树,经不起大漠狂风一阵猛吹便轰隆倒地,把洞口全部裸露在天地间,把充分的出入自由全留给了狐狸们。然而,自由多了的狐狸们,会有什么结果呢?

老银狐姹干·乌妮格站在那个敞开的大洞口,哀鸣般地吠叫几声。洞口旁,横倒的老树根部,带着土沙在那里撅得老高,断根四处伸张,空心的树洞也震散,四分五裂。

有几只小狐狸,围着那个老树根部跳上跳下嬉戏。姹干·乌妮格在洞口四周走走嗅嗅,它似乎有某种预感,跳上老树根部撅起的高处,向东南方向村庄那边瞩望。与人类相处相斗了这么多年,它深知那两条腿的家伙们,尤其那个扛着猎枪追踪了自己一辈子的老对头,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洞口的。

老银狐跳下老树根,围着洞口四周的几处遗下尿,然后几声吠叫。那些游玩的小狐狸们一听它叫便都回过来,随着它跳进洞里去。

地下深处的墓穴中,老银狐和家族的众狐聚集在一起。敏感的老银狐,决定大转移,这里已不安全,变成易受攻击的危险洞穴,生命的本能告诉它,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等到天黑后,它们将全部撤出这一生活多年的老巢穴,重新回到大漠深处。

然而,一切都已迟。

漫长的一个白天,什么事都会发生。

在黑暗的洞穴中,飘进了一丝烟气。姹干·乌妮格第一个从闭目躺卧中跳起来,警觉地仰起尖嘴嗅闻。

渐渐,烟气大起来,狐狸们惊慌了,全都跳起来,吱吱唧唧吠叫着,围在老银狐周围。

烟从哪里来的?姹干·乌妮格有些不安,它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当年,它在大北方的汗·腾格尔山生活时,遇到的那次可怕的山火中,曾闻到过这种气味,但那是在外边的山野,可以四处逃窜;而现在却不同了,在地下深处的洞穴中,无处可躲可藏,这就具有致命的危险了。

烟气开始在墓穴中弥漫,空气更加浑浊,狐狸们呛得纷纷咳嗽,喘不过气来。老银狐姹干·乌妮格率领众家族成员,向上边的甬道和洞口拥去。惟有洞口外边才有它们所需要的新鲜空气。

可一阵阵涌进浓烟的上边那个洞口,会有什么情况等待着它们呢?



“熏它!放烟,快放烟!熏它们出来!熏死它们!”胡大伦站在那个黑乎乎的洞口边,大喊大叫。左耳全用白纱布包裹着,连着半拉脸半拉脑袋,用白胶条贴牢,人不人鬼不鬼的,但他异常兴奋,手舞足蹈

原来,胡大伦村长早晨还蒙头睡觉时,古顺跑进来一边推他醒来,一边嚷嚷:“狐狸洞!铁家坟老树根那块儿,真有个狐狸洞!放羊的老汉看见,有狐狸进进出出!快起来,去打狐狸!”

一听狐狸,尤其在铁家坟地,胡大伦“噔”地坐起来:“快招呼人!带上枪!先看住那洞口,别让那狗日的逃出去了!”

古顺去招呼人。胡大伦顾不上吃早饭,背上他领来还未交的那支快枪,急匆匆地出门朝铁家坟跑去。

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时,古顺带着几个背枪的民兵也赶到了。看着显现在老树根部原址上的大黑洞,胡大伦不寒而栗。一个小房基那么大的大土坑中,往侧旁伸延进去一个大锅口大的黑洞,显得很深,从里边徐徐散出阴冷之气,拂在脸上麻麻的凉凉的,令人很不舒服。由于洞很深,人又无法钻进去,而且谁还有胆量敢钻进去呢,他们就想出了老祖宗传下的“熏狐之法”。

胡大伦命人回村,用车拉来沙巴嘎蒿和大量的潮湿羊草,统统倒进那大坑洞中。

“点上火,别点明火,慢慢引燃,熏它!熏死它们!”胡大伦指挥着古顺等人,跳上跳下。村里的好多人一听说胡村长熏狐,都闻讯赶来了。大伙儿普遍因为深受“狐仙”之害而厌恶那兽类,包括铁姓家族的人,老树已倒,又有狐洞,铁姓人家也不出来阻挠了,何况狐狸穴居其祖先的墓地,毕竟有辱于先人名声。人们都拍手称快,男女老幼纷纷都赶集般往这边拥,昨天还在这儿相互间血性殴斗,你死我活,此刻相互见面后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戏谑两句或者拍拍肩拉拉手,就算完事了,毕竟在一个村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共负一个青天翻土坷垃刨食儿,何必结深仇大恨呢。

干蒿子和羊草是点着了,可那浓浓的黄烟不往洞里走,只往外往上冒,却把围在坑边的胡大伦他们先熏得咳嗽连天,眼泪鼻涕一起流。

“这不行,这哪儿是熏狐,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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