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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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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因白天的蝙蝠飞蹿引起她的好奇心,想探明白老树之谜,便躲在暗处远远等候。刚才一见跳出那只雪银色的银狐,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正想逃走,又见跳下来四五只小狐崽,她被好奇心拖住,壮着胆子继续看下去,没想到老银狐带着群狐直奔她这方向而来。她躲闪不及,吓得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不停地往雪地上磕头,嘴里颤颤抖抖地直求饶:“狐大仙,别怪罪小民冲撞了仙体!请饶恕我,小人回家好好烧香祭拜您老的大仙堂……”

老女人跪伏在地一动不动,更没有抬头看一眼。那银狐先是一愣,撞见两条腿的人它也惊了一下,但见这两条腿的人跪在地上并没有恶意,它也放心了许多,带领狐儿们大摇大摆地从其旁小跑过去,不再理睬此人。不远处,也有几个傍晚从野外干活儿回来的村人,见着老女人和银狐狸的情景,又想起白天老树闹鬼和几天来村里闹狐仙的事,更以为这便是狐大仙显灵,于是也都学着老女人的样子跪在小路旁,磕头如捣蒜,胆战心惊地送狐大仙们堂而皇之地走过去。

从这天起,老银狐和它的孩儿们变得胆大起来,不再昼伏夜出,回避两条腿的村里人了。它们见人类不再像过去那样伤害自己,而且一见它们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立刻下跪伏地,恭恭敬敬,狐狸们更是狂野起来,有时饿了还敢溜进村中偷偷鸡吃。这个村的人们,也似乎有了某种默契,谁也不声张这一现象,也不惊动政府,而且有人还索性把家里的鸡鸭,主动送到老树下边去。

狐狸们何时受过这等宠敬爱戴!

老银狐变得更为大胆了。不知何时,从哪儿招来了更多的沙漠中的其他狐狸,成群结队地出入老树洞,一起穴居在地下墓室,把这里当成了丰衣足食、没有任何危险的安乐窝。



“喇嘛爷爷,我们来看您老人家。”古桦说。

“……”土炕西头正襟危坐一老翁,闭目念经,前边炕桌上摆一卷厚厚的藏文经,嘴里哼哼叨叨,并不搭理进屋之人。

“喇嘛爷爷……”古桦还想提嗓音叫,被白尔泰制止住了。

他们两个人坐在东边的炕沿上,静静等候,吉戈斯老喇嘛的侄儿媳妇,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从东屋出来,向他们轻轻摇手示意,低声告诉老爷子念经时一般不能打断。她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后,又出去了。

低沉而悠扬的诵经声,在这两间老旧的土房中传荡着。念的是藏文经,白尔泰和古桦一句也听不懂,偶尔不知念到何章节时,老喇嘛突然晃荡一下放在桌上的小铜铃,使他们心里猛地激灵一下,有些肃然起敬地注视起他那张微红而褶皱纵横的老脸。如此怠慢来访者,这老翁是故意炫弄呢,还是念经开始后真不能中间打断?白尔泰默默观察老翁那不动声色的脸,耐下心等待着。

吉戈斯老喇嘛终于喘口气,“丁零丁零”摇动两声小铜铃,便停止了念经,他微睁开双眼,打量一下来者,问:“二位是……”

“喇嘛爷爷,您老不认识我了?我是古桦,村东老古家的闺女。”古桦有些不高兴地说。

这回老喇嘛的脸色变了,态度也放轻了许多,口气和蔼起来:“喂哟哟,贵客,贵客,老眼太拙,竟没认出来,你不是在旗里上班吗?啥时候回村来的?”

“回来两天了。这位是我们旗志办白主任,白尔泰老师。今天特意来找您,我们想跟您聊一聊早年的事儿……”古桦直说来意。接着白尔泰把编写旗志,需要了解库伦旗历史上一些宗教情况的要求,简单介绍了一下。为了避免老人反感,没有一开始就提萨满教“孛”的事,主要请他介绍一些库伦旗喇嘛教的变革发展,还有他自己的一些经历。老喇嘛很高兴,干脆把桌上的经文收起来,用一块退色的旧黄布包起来放一边,然后兴致勃勃地跟他们聊起来。他大概以为自己能编入旗志里,是个很荣耀的难得之事。其实,库伦旗喇嘛教的情况,白尔泰掌握得不比他少,只是出于尊重,很细心地听着。

“我是‘土改’那年,被赶出库伦大庙还俗的。八岁入庙到三十二岁还俗,整整当了二十五年的喇嘛。刚离庙那会儿真是心里不好受,没着没落的,感到不当喇嘛这辈子算完啦,那种心情可能跟你们干部‘文革’中上‘五七’干校和下放改造的感觉差不多,可‘文革’后,干部们可以平反回城啊,我们这些被赶出的喇嘛们就没有人管了,‘土改’时候挨斗,‘文革’中也挨斗,罪可没少受,到头儿来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坐在自家土炕上念旧经,唉。”老喇嘛满腹牢骚地唠唠叨叨,停了一会儿,拍了拍桌上的那包儿经书,又说起来,“就为了保存下这部《祝词避邪经》,我把它东藏西掖,‘文革’中把它埋在柴禾垛下,又怕被挖出来,把它装进陶罐中埋到我家坟地里,你说说容易嘛。这不,我已经写了状子了,也找过你哥哥古治安,我联系了几十名还活着的喇嘛们,准备进京找佛教协会找班禅大师,说说理。”

“喇嘛爷爷,你们想干什么?”古桦问。

“要求恢复库伦旗喇嘛教的宗教活动,重修库伦旗的福源寺,让我们这些还在世的喇嘛们,有个念经的地方,有个归宿。”老喇嘛把厚厚一沓儿诉状子,递给白尔泰、古桦看。

“我大哥怎么说?”

“他支持,当然支持,你哥可是个很开明的‘王爷’。他计划着恢复库伦旗过去那种办庙会的传统活动,开发旅游业,发展全旗经济。我们从民间角度向上反映,他从旗政府的角度打报告,准备申请上边的专款。我现在是等着开春呢,只要天一暖和我就带几个人进北京,住雍和宫,那儿我有好多教友,他们也会帮助我去见班禅大师的,听说他很关心咱们蒙古地的喇嘛教状况。”老喇嘛信心十足,跃跃欲试。

白尔泰心中感慨。宗教这东西可真有些神奇的动力,它让这位年已古稀,行将就木的老人焕发出如此活力,不辞辛苦,联络众人,还要进京活动游说。人类只要有了信仰,凝聚力就增加,民族的生存发展能力也会变得强大,甚至无可阻挡。

“老喇嘛师傅,”白尔泰把那卷诉状子还给老喇嘛,斟酌着词句,“除了喇嘛教,您老还了解咱们库伦旗萨满‘孛’的情况吗?能不能给咱们说一说?”

“‘孛’?萨满‘孛’?”吉戈斯老喇嘛那双昏花的老眼顿时警惕起来,“你问它干啥?‘孛’还能编进旗志里吗?”

“不不不,随便问问,我只是听说过去咱们库伦旗当‘孛’和‘列钦’的人也不少,随便想了解了解。”白尔泰为打消老喇嘛戒备心理,如此解释。

“早年,在库伦旗,喇嘛教才是正经,受朝廷和皇上保护。萨满‘孛’、‘列钦’都是不入流的,属于野的,一般都在民间活动,后来也都入了喇嘛教了,可能也有些少数的‘白孛’归顺喇嘛庙后,暗中活动,可是后来也听不见他们什么消息了。”老喇嘛显然不愿谈此话题,态度变得冷淡。

“听说‘土改’后,有一位‘黑孛’传人,从奈曼、达尔罕旗那边逃过来,进入咱们库伦北部沙坨子屯落后没有消息了,老师傅,您听说过此人吗?”白尔泰壮着胆子,终于这么问。

吉戈斯老喇嘛的那双变得冷峻的眼睛,怪怪地盯视半天白尔泰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答案,弄得白尔泰都不好意思了,有一种被冰冷的杀猪千刀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的感觉。

“早年间,我也好像听说过这样的谎信儿,都不可信,无凭无据的……”老喇嘛轻轻松松否决掉了白尔泰抱有极大希冀的这个疑案,而且老脸上显现出,拒绝再说此类话题的断然神色。不过,白尔泰从他那眼神和脸色瞬间变化上,明显感觉到此老翁肯定知道点什么,隐瞒着什么秘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再缠着打听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他这种经历过人间各种风霜的人,不会轻易吐露自己心中秘密的。

正这时,从外边跑进一个小男孩儿,告诉了他们铁家坟地老树闹鬼,飞出蝙蝠的消息。

于是,吉戈斯老喇嘛、白尔泰和古桦等人一同出屋,也去遥看那奇异景象。

“邪魔哟邪魔,老铁家的坟地肯定有什么不祥的邪魔在闹腾呢!”吉戈斯老喇嘛合掌念咒。

“当年,库伦旗的那条大沟里,曾经也住着一个九头恶魔莽古斯,弄得生灵涂炭,人畜不宁,后来从西天来的喇嘛大师迪安奇,把它打进地底千丈深穴,又在上边盖上贴符咒的铸铁重盖子,让其永世不得逃出来。”

“我见过那铸铁盖子,‘文革’中红卫兵把它给掀开了,下边什么洞穴也没有,就是黄土嘛,哪有被打进千丈深穴的九头恶魔呀?”古桦笑说。

“孩子,凡人的肉眼哪能看得见呢?神物就是神物,那恶魔莽古斯肯定早跑出来,在人间为害了,你看看现在人间乱成了什么样子!阿弥陀佛!佛爷保佑!”

白尔泰和古桦辞别老喇嘛往村部走。半路上碰见了村长胡大伦,他也是闻讯而来,想看个究竟。自打前两天全村党员干部会上,古治安狠“克”他一顿,批评他抓工作不利,全村闹“狐仙堂”,不闻不问自己还带头搞,让他做出深刻检查,之后,胡大伦的情绪有些提不上来,感到自己冤枉,心里暗暗移恨于事情发源地铁家坟地和老铁家儿媳珊梅。古治安等旗里来的人,当晚开完会就回去了,临走时向刘苏和乡长还交待下来,让哈尔沙乡准备召开全乡村干部以上人员的会议,专门研究哈尔沙乡治理沙坨子的大事,并重点谈了一下老铁子黑沙窝棚治沙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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