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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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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她,村中少数没得过病的人之一,加上她过去的经历和巧舌如簧,人们果真相信她心有法术,便纷纷跑到她家求药问卜做法事。她那两间破土屋,一时变得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她立下规矩,做法事时不让男人进屋里,只把有癔症的女人留在房里,然后门窗关紧。屋里很黑,白天也点着灯,香烟缭绕,充满阴森之气。“杜大仙”则穿上她当年走江湖时的一套行头,带穗儿的法冠带穗儿的法衣,还有一把单面儿法鼓缀着铜铃铛。她让女人先是坐在屋地当中的凳子上,她手持法鼓嘀里当啷挥动着,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嘴含一口酒,往患者脸上使劲一喷,大喝一声:“大仙到,还不接驾!”那女人激灵一颤,脸上火辣辣,生出怯意来。只听“杜大仙”命令道:“把舌尖咬出血,喷出来!”那女人吓得只照做,这会儿“杜大仙”围着她舞跃,哼哼叽叽唱歌,突然伸出手掐住那女人胳肢窝的一块肉,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菜刀,亮晃晃的,高举着威胁地喊道:“大仙在此,还敢不敢再闹?”那女人吓得脸都变白,下意识地请求说:“不敢闹了,不敢闹了,大仙饶恕……”“杜大仙”又喝令:“再来闹,本大仙定把你砍作两截儿,还不快走!”那女人又应声:“是是,我走,我走……”经这般折腾,那位吓傻的女人魂不附体,慌慌张张退出那两间阴暗的破土房。然而,令人不解的是,经过她如此整治的那些女人,还真的好久不再出现那种哭笑无常的症状来。

于是,“杜大仙”大名远扬,财运亨通,也不再犯愁吃喝拉撒睡。

且说珊梅,那天从邻居杨森花那儿串门儿回来,就昏头大睡,傍晚才起来,慵懒地下炕,哼着曲儿,扭着腰,一屁股坐在墙柜前对着那面圆镜子照起来。她脸颊绯红,双眼飞神儿,痴痴地对着镜子照个没完,忘了自身的存在,忘了去烧火做饭,忘了家里还有两个男人要从外边回来填肚子。

先回来的是老公公。他人困马乏,后边跟着那条无精打采的大黑狗。

院子里静悄悄的。烟筒没冒烟,鸡猪没人喂,灶坑里没点火。老铁子以为儿媳不在家,走进东屋一看,儿媳珊梅却专心致志地照镜子梳头。

“你昏了头了?这会儿还照镜子梳头,不做饭了?!”老铁子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哟,老爷子回来了,格格格格,我这就去做饭……”珊梅披散着头发站起来,放浪地笑着,冲老铁子又妩媚地一眺,两眼闪射出异样的光束来。老铁子见状浑身一激灵,顿觉情形不对头。儿媳珊梅从过门儿到现在,还算正经守道,性情温和,话语很少,对他也很尊重,今日个怎么了,变得如此风骚,如此放浪形骸?

“出啥事了?你咋变得这个样子?”老铁子的眼睛锥子般盯住儿媳。珊梅平时就很畏惧老爷子,这会儿更不敢看老头子那双刀子般的目光,躲闪着要出去。

“你给我站住!告诉我,出啥事了?”老铁子严厉地追问。

“没出啥事,我照您的吩咐去祭了坟……”

“祭坟怎么了?”

“祭坟遇见了杜撇嘴儿大婶,还遇见……”

“还遇见啥了?”

“遇见……遇见……那狐……狐……狐……”

“狐狸?!一只银狐狸?!”老铁子倒吸一口冷气。

“格格格……”珊梅突然发出一阵浪笑,没一会儿又“呜呜”哭起来,弄得老铁子愣在那儿,手足无措。

这时儿子铁山从学校回来了,见到媳妇那疯疯癫癫的样子,也是大吃一惊,忙问:“爹,她这是怎么啦?”

“中邪了!快把她扶进屋里,掐她人中,使劲掐她人中!”老铁子喊起来。

铁山急忙照他爹的吩咐,扶着老婆躺在炕上,然后开始掐她的人中。那可怜的珊梅被掐得疼痛难忍,性情渐渐平静下来,不哭不笑了,可浑身无力地瘫软在炕上,两眼发呆,精神恍惚。

这会儿,东西院里,也都传来了女人的哭声叫声狂笑声。

“爹,不光是珊梅,这中邪的人可不少。”铁山心悸地说。

“都是那只狐狸!都从它那儿引起的。”老铁子绷着脸,说得忿忿,“没想到,这鬼狐还会迷人心窍!”

“狐狸?啥狐狸?”

“咱家祖坟一带,出现了一只银毛狐狸,早上我瞧见过。你媳妇去祭坟时,可能遇见它了,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狐狸会迷人?”铁山惊奇。

“早年听说过这路事。你先看好老婆,别让她瞎跑。我去坟地那边再瞧瞧!该死的鬼狐!我一定打死它!”老铁子咬着牙,提起猎枪就走了。

“天快黑了,爹,当心点儿!”铁山从老爷子的后边提醒。

“当心啥!我这辈子怕过啥?打了一辈子狐狸,还没遇见过这路事!这回我一定要找到它,扒它的皮,我等了它这么多年!”老头儿不知是被儿子的话激怒了,还是对那只银狐的仇恨,一边吼着,一边迈开大步,消失在门外的黄昏暮色中。

铁山摇摇头,回屋看时珊梅已经昏睡过去,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去生火烧饭,解决肚子问题。



那时,小铁旦才五岁,正值锡热图·呼日延沟里喇嘛王爷坐镇、全面“围剿”萨满教巫师的时期。

夏季的阳光暖洋洋,直射着他那从开裆裤中露出来的肉屁股蛋。他撅着屁股,在一根线上努力拴住七八只黄蜂。黄蜂的毒尾,都被叔叔“孛①”铁诺来拔除。

七八只黄蜂飞起来,嗡嗡营营,尾后拖着一根长丝线。

他抓着线的这头,格格笑着,学他爸爸的口气唱起“孛”词:

美丽神明的蜜蜂神啊,

飘飘悠悠地飞起来吧,

快进入我的灵魂,

帮我行“孛”祛邪魔!

在一旁哄他玩的叔叔“孛”铁诺来,拍掌大笑:“好哇好,我小侄铁旦儿又是一个‘珠给·孛’①。”

“超过你老子!这么小,唱词儿都会了!”铁诺来平时看不上哥哥铁诺民祭拜的主神“小蜜蜂”,总拿他取笑,还逮些黄蜂给小侄子玩,以此来气气哥哥。

从外边放马回来的铁诺民,走过来训斥:“你又在糟蹋大哥不是!哪天,我也逮一只鸢鹰给小铁旦玩玩!”诺来“孛”拜的主神是鸢鹰,赶紧说好话:“大哥大哥,别这样,我这就把小铁旦的黄蜂给放了!”

可小铁旦玩得高兴,不让叔叔放生了黄蜂,哭叫起来。

诺民见爱子如此,瞪一眼弟弟,只好由他去了,他急着去见父亲——老“孛”铁喜,汇报“祭天”祀仪的准备情况。

今天是农历七月七日,按传统是一年一度的祭天的日子,也是萨满教“孛”的世家铁喜一家最忙乱的日子。大门外的草甸上,开出一片方块地,东西南北中,每个方位插着九色旗幡,在中间打扫干净的绿草地上铺上毡子,毡子上边摆设着红色供桌。一个装满五谷粮食的木升放在供桌中央,木升中插着一面鲜艳的蓝色小旗。供桌前点燃着一堆牛粪火。供桌周围搭起的小木台阶上,点着九九八十一根香炷,香烟缭绕,挨着香又摆着九九八十一个酒盅和九九八十一个供盘。在方草地的一角,木桩上拴着九只羊,那是准备宰杀后“血祭”的供品。一个光膀子的大汉,正在磨石上磨着牛角刀,有几个人在帮忙。

此时,天上飘来一片乌云,在村北的草坨子顶上停下来,接着便一声“哗啦啦”的炸雷响起。人们都惊异地朝北伸脖遥望。无雨空雷,定有蹊跷。人们在议论。

不久,村北草坨上放羊的羊倌,牵着一匹生格子马,脸上有一道受雷击后的黑色印迹,一瘸一拐地来到老“孛”铁喜家门口,按照规矩这么呼叫道:“铁喜‘孛’老爷,有地方遭雷击了,你是‘孛’法师,天是你的祖先,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还让天雷劈了那儿?你快去看看祭一祭雷神吧!”然后羊倌留下生格子马,扭头走了。

于是,五十多岁的铁喜“孛”穿着五色法衣出现在门口,一手拿宝剑,一手拿五色旗,骑上那匹生格子马,直奔村北的草坨子而去。很快来到雷击处,老“孛”拿出蓝旗供放在受雷击后烧坏的树干上,再用七星宝剑插一插那块烧焦的土地,用舌头舔一舔宝剑,便知晓了三十三层天的那层天在此发雷降天。但“孛”不说“雷击”,只说“苍天赐爱于该地”,“孛”语叫:“腾格尔·海尔拉结。”

只见老“孛”铁喜开始行“孛”祭雷。他举剑指天,边舞边唱:

从老祖宗那儿传来的“孛”法哟,

天地雷火、日月星辰,

都是我们蒙古人祭拜的神!

勇猛威赫的雷神啊,

请快快手下留情,

徒弟铁喜“孛”在此叩拜!

……

他念动咒语,祭起蓝旗,用剑指划着这片受雷击的土地。这叫“清洁污地”。那位羊倌这时走过来,跪在一侧,老“孛”铁喜闭眼念咒,施行法术,用蓝旗罩了几下羊倌的脸。没有多久,那羊倌受雷击后脸上留下的黑迹,奇迹般地消失痊愈。羊倌磕头,拜谢而去。

铁喜“孛”重新骑上生格子马,回家去了。[奇书网 Www.Qisuu.Com]

人们簇拥着,欢迎他凯旋。村保长大人和几位村里富户头脸人物,也都赶来参加就要举行的隆重的“祭天”仪式。哈尔沙村是个地处偏僻的沙漠村,库伦旗的喇嘛王爷还未太顾及到这边,老百姓眼下还仍崇信萨满教的“孛”,不怎么热衷喇嘛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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