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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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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些是他们为人父母之心,到底如何,却还要等认下女儿,慢慢问问妱妱自己的意思,故此,对梅鹤鸣虽也不瞒,却还知道留些情面,也暗暗打量这梅家老三,虽不如安凤宣生的好,却也眉清目朗,举手投足也不辱没了世家公子的体面,只不如他两个哥哥尚有个官身,也无爵位承袭,没个前程在手,将来便不能封妻荫子,心里便不大如意。

到的前头厅堂,梅鹤鸣让着两位上座,使人捧了茶来,延平侯待要开口,陈氏夫人已先他一步道:“我们父亲深夜搅扰,着实也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我膝下曾得一女,长到三岁上,因抱去街上观灯,不想被坏心的婆子拐了去,卖与人牙子手里,另寻个丫头换了衣裳推到河中溺死,待捞上来已是面目全非,我们夫妻便认了实,以为女儿定然有死无活,不想前些日子,寻到那婆子,才知仍活在世上,我夫妻着意寻访到如今才得了下落,被辗转卖到了清河县,便是那王家的宛娘,如今在你这庄子上,过往之事,我们夫妻也不想追究,只想速速接了我那苦命的女儿家去才好。”

梅鹤鸣道:“想那人牙子手里不知过了多少女子身契,夫人怎知,我的宛娘便是你家女儿,莫是认错了,空欢喜一场吧!”

陈氏夫人听了,知他不想归还女儿这是寻借口为难呢,便道:“人牙子口里审出若做不得准,还有两处可以指认,我家妱妱自落生,左耳后便有一颗朱砂痣,至于另一处……”思及过于私密却不好出口,只道:“你唤她出来,我亲自问她,便知底细。”

梅鹤鸣心里也明白,今儿无论如何也拖不过去,只得遣了随喜儿到后头请宛娘出来,宛娘心里也还纳闷呢,打从一早起,梅鹤鸣的神色便有些不对,刚头临去时的那样儿,竟仿似自己要丢舍他去了一般,好不可怜的样儿。

想到此,不觉失笑,又想起刚头听说是延平侯跟夫人,忽记起那日观音院后遇上的那位贵妇,可不是她吗,怎的来了这里,便问吴婆子道:“梅家跟延平侯府平日可有来往吗?”

吴婆子道:“人家是正经的皇亲国戚,跟咱们家不是一个牌子上的,哪里能有来往,倒是因郡主下嫁安国公府,又跟国公府结了门儿女亲家,他两家倒颇有些面情儿,便是跟咱们梅家有甚来往,也该是城里的梅府,怎会跑到这郊外的庄子上来,这会儿可都什么时辰了。”

两人正说着,随喜儿蹬蹬跑了进来,随喜儿刚头在厅外听了个真切,心里也不禁暗道,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想宛娘这位奶奶,便没个娘家在后撑着的时节,都把他们爷折腾的差点去了半条命,这会儿呼啦一下子成了延平侯府的千金,这以后他们爷哪还有好,且瞧延平侯夫妻的眼色,是死活瞧不上爷的,爷为了奶奶,可不连命都豁出去了,好容易府里应了爷的亲事,这会儿又蹦出个延平侯夫妻,爷这档子亲事能不能成还两说呢,若真是延平侯府的姑娘,可跟爷的死对头安国公府哪位爷,是自小指腹为婚的,虽说如今奶奶早跟了爷,又怀着爷的子嗣,那婚事早作不得数了,可当年太后做媒,要解了婚约,才可另行嫁娶,安国公府哪位爷,寻得这样机会,不定怎么给爷不痛快呢,便是那边痛快的解了婚约,延平侯府这边可也不容易,真真过了一山又一山,随喜儿都替他们爷屈的慌,这都摊上的什么事啊!

见了宛娘,便把怎么来怎么去说了一遍,又道:“延平侯夫人迫着爷,使小的来请奶奶速速过去呢。”

宛娘听了半日仍回不过神来,心里不禁暗暗计较,怪不得,昨儿晚上接了周存守的信,梅鹤鸣便愁闷起来了,想来周存守早得了信,特特使人来知会他的,这些暂且不说,只说自己这个前身,难道真是什么延平侯府的小姐不成,那日在观音院见着的那位贵夫人,竟是这个身子的亲生娘亲,真是说书的都掰不出这样离谱的情节,如今却成了真事。

吴婆子听了也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虽说如今府里迫于爷的性子,勉强应了亲事,毕竟宛娘的出身在哪儿摆着,便是进了梅家门里,难免让那些势力的下人瞧不起,比对着大奶奶二奶奶的娘家,便是有爷护着,赶明儿不定也要吃些委屈的,若宛娘是延平侯家的小姐,那可在梅家门里都拔了尖,便是老太太也得给些体面,旁人自不必说了,只既是延平侯府的姑娘,爷又恐够不上了,真真世间的事就没个十全如意的。

随喜儿催的急,宛娘连衣裳也没换一件,便匆匆跟着随喜到了前头来,厅中高掌明烛,把内外照了个亮堂。

延平侯夫妻一眼不错的盯着门外,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见不过一会儿,从门外穿廊间,过来几个人,进的厅里,首一照面,陈氏夫人那眼泪就不禁掉了下来,那日竟不知,眼前的就是自己亲生女儿,生生错了过去,这会儿见了,哪里还忍的住,张口喊了声:“妱妱,娘想的你好苦。”几步走过来,抱着宛娘痛哭失声。

宛娘虽也有些感触,却着实不比陈氏夫人,她根本不是这个宛娘,却也在心里觉得这个陈氏别样可亲,或许这便是血缘,即便隔了这么多年,母女之间还是有感觉的。

陈氏夫人哭了半晌儿,才想起还有丈夫在旁,忙抹了抹眼泪放开宛娘,携着她的手走到延平侯跟前道:“这是你爹。”平白多出了爹娘,宛娘哪里叫的出口,只蹲身微微一福。

延平侯瞧着眼前失散十六载的女儿,直觉酸涩难言,当初不是自己宠了那等歹毒妇人女儿原该顺当当的长大成人,不想却吃了这些苦,落得如今这般境况,让他这个当爹的怎能不愧疚悔恨。

陈氏夫人怕梅鹤鸣阻着他们带回女儿,携着宛娘去后头屋内撩起衫儿,瞧那背下股沟之处,果见那块蝴蝶胎记,再无犹疑,拉着宛娘的手便要家去。

事到如今,宛娘也不知该如何,梅鹤鸣哪儿一脸不乐意却张不得嘴,站不住理的憋屈样儿,着实令她心疼,跟着陈氏走到门边,却立在门首处回头望他半晌不动。

陈氏夫人小声道:“如今却怎好待在旁人家了,跟娘家去才是道理。”宛娘哪里能说什么,只得跟着她去了,心里却又着实不舍。

陈氏夫人瞧她那样儿,心里便知,别管在青州府里,梅家老三做下什么事,女儿这儿心早落在他这里了,只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草草了事,便是成亲,也该三媒六聘的从侯府里嫁出去,好让他梅家知道,她的妱妱有爹娘,过后再不敢欺负她。

想到此,携着她的手牵着出了庄子,梅鹤鸣在后头亦步亦趋的送到庄子外,眼睁睁瞅着宛娘上了延平侯妇人的马车去远了,立在大门外,只觉心都空了大半,愣愣立了不知多久,直到天上滚滚闷雷响过,大雨倾盆而落,才回过神来,也不进去,叫备车这就回梅府里去。

梅鹤鸣冒着雨赶回府里的时候,已是半夜,老太太早已睡下,却不妨他这时候回来,跪在床前口口声声道:“若娶不得宛娘,孙儿的命也要不得了。”

老太太忙起来叫拢起帐子,拨亮烛火,只见孙子跪在床前,身上的衣裳尽湿了透,脸色惨白的毫无人色,把个老太太给唬的,忙叫搀他起来,去换了衣裳,才问底细。

听了缘由,老太太倒笑了,指着他道:“你呀!平日的聪明劲儿丢去哪儿了,宛娘是延平侯府家的小姐岂不更好,你祖父再说不出甚话来,便是侯府高门难攀,奈何如今宛娘肚子里怀着咱们梅家的子孙,他延平侯便是再厉害,我就不信还能把女儿许给旁人,只如今恐恼你过去做的那些事呢,莫急,莫急,待祖母明儿去寻安国公府的老太太说项,哪有不成的。”

梅鹤鸣听了心下略定,这一晚上便在府里安置,躺在床榻之上,听着窗外风雨大作,想着宛娘也不知如今怎样了,竟是一夜辗转。

第二日一早便催着祖母去了,好容易等的祖母回来道:“那边老太太说了,也刚得知了此事,虽自小定下的婚约,奈何如今这样,倒也无法儿,便爽利的应了说项之事。”梅鹤鸣这才心下略定。

再说,延平侯夫妻如此惊天动地的寻女儿,足折腾了这些日子,谁人不知,更何况国公府跟侯府向有来往,只没想到这找回的女儿竟然是梅家老三闹着要娶的那个寡妇,国公府的老太太心里想着,为了自小定下的这门亲事,耽搁到如,今凤宣也没娶媳妇儿,这样倒好,终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巧,转过天来,安凤宣便回京了,回得京来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既太后做媒,自小定下的亲事,怎好反悔,既寻了回来,便择日娶进家来才是。”

一言把国公府上下震得人仰马翻,谁曾想,这位小爷,多年来死咬着不娶妻生子,这会儿却忽然松了口,口口声声要娶楚家寻回的姑娘,如何使得。

他娘道:“你不知底细,楚家虽寻回了女儿,却早跟梅家老三瓜葛不清,你娶不得她。”

安凤宣却挑挑眉呵呵一笑道:“怎娶不得,我跟楚妱定亲在前,太后做媒,有他梅鹤鸣什么事。”

这话没两日便传到了梅鹤鸣耳朵里,把个梅鹤鸣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就知道,安凤宣这小子肯定得给他添堵,到了如今时候,他非蹦出来要娶宛娘,把他梅鹤鸣往哪儿摆。

梅鹤鸣气了半日,想着还是得先把安凤宣解决了,不然他仗着名正言顺未婚夫的身份,就跟着搅合了,也拿他没法儿。

梅鹤鸣勉强压了压胸中火气,正儿八经写了张贴儿,让随喜儿常福儿两个送去了国公府,约着安凤宣在城中的酒楼里吃酒叙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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