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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他笑时风华正茂
作者:舒远
晋江非V2017-02-14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110039 总书评数:675 当前被收藏数:637 文章积分:18,286,512
文案一:
那并不是她第一次遇见他。
只是那次,KTV走廊,他搂着怀里的女孩笑的风情万种。
她印象太深刻。
后来呢?
后来——
男友陆司北豪请狐朋狗友,他来晚了。
有人喊:“来晚了罚酒啊。”
“怎么没带女朋友?”
那人淡淡的一笑,“分了。”
“嗬,这次几个月?”
那人抬眼,声音清淡:“够了啊。”
包间里,灯光半明半暗。孟盛楠低着头喝可乐,渗进舌头上却又凉又苦。那时候,她还没意识到,在后来竟会真的非他不可了。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铮,孟盛楠 ┃ 配角:舒远 ┃ 其它:青春,温暖系列,慢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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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二○○四年夏,江城有场万人演唱会。你走街串巷,到处都可以听见林夕写的歌,许美静唱‘你抽的烟,让我跑遍镇上所有的店’。
那天也是这样,迷蒙的小雨,还有散不去的雾。
房间里的窗户被风吹得呼啦响,小雨点点滴滴落下来砸在上头,闷闷的。桌子上放着一旧式的台式电脑,旁边高高的摞起十来本有牛津词典那么厚的书。
孟盛楠正翻着手里的资料,旁边一堆铅笔,白纸一摞。
她读到盛处:
“梁思成曾问过林徽因为什么是我?”
林徽因回答他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
书桌边,戚乔送的音乐磁带正缓缓的在复读机里播放着。厚重的窗帘遮了外边的天气,小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台式旧电脑上的ord文档仍迟迟未见一个字上去。
孟盛楠瓶颈了。
一个故事占用了一个暑假,写写删删。年轻是硬伤,没阅历,知识浅薄,敷于表面,所以孟津送她一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很痛苦,在现在这个读书的年纪。只是,这痛苦还未开始蔓延,台灯忽的灭了。
她拉开窗帘,去按房间的电源开关。
果然。
“妈——”
她往院子里喊着,披了件外套,书包里塞了个本子和笔就背着下了楼。盛典正坐在一楼院子里的房檐下看书,闻言‘嗯’了一声。
“我出趟门。”
盛典这才抬头,“下雨着,干什么去啊?”
孟盛楠从玄关处拿了把雨伞,边往外走边说:“停电了,我要写稿子。”
“又停了?”
“嗯。”
盛典眉头皱着,“晚上你爸回来得好好和他说道说道,一定是走线没走好保险丝又坏了。”
“嗯,我先走了。”
“写完就快点回来。”
“知道了。”
她反手关了大门,往巷子外走。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在伞上,滴滴嗒嗒。地面上有些小水坑,不注意就踩在上头。这巷子有两百来米长,孟盛楠抬腕看手表,16:1○。她从巷子里出来,转身向右拐,走了有一个街道,顺拐进一个门缩里的短巷。
第三家是天明网吧。
收了伞,进去上二楼,前台的一个小姑娘看到是她,笑眯眯的问:“来啦?”
孟盛楠点头:“家里停电。”
“你们家怎么老停电啊?”小姑娘叫西林晓,和她一般岁数。俩人初三在一个老师那里补过课,彼此都熟悉。那时候没有身份证网吧几乎是不准未成年进入的,当然也有好多人各种理由法子混进来。因为彼此熟人,孟盛楠有时候写稿子没处去,西林晓家又是开网吧的,就带来这儿写。一来二去的也就轻车熟路了。现如今西林晓在十四中读书,她在第九中。
孟盛楠笑笑,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两个小时的?”
“嗯。”
她拿了票去找机子。
网吧里几乎没什么空位子了,她刚走了几步,西林晓叫住她。
“最里头还有几个,去那边看看。”
那味道很不好闻,她屏着气穿过走廊往里走,两边都坐满了男生女生,游戏声嬉笑声。孟盛楠一直快走到最尽头,才看到右手边一个空位。那是一个角落,光线有些暗。
走廊左手边有俩个男生。
最外头坐着的那个穿着灰色短袖,正带着大号耳机,手下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关键是那声音动静太大,孟盛楠不得不注意到。她瞥了眼移开,走到最后那个机子前坐下猫着腰打开主机电源和电脑。
电脑一亮,她就输入账号密码,打开ord。
隔着一米宽的走廊,那敲打声更清晰。她没法集中注意力写东西,本来仅有的一点灵感也就那样消失殆尽了。
男生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一手握着鼠标,一手覆在键盘上,乒乒乓乓,动作快如行云流水。她将视线落在他的电脑上,是戚乔男友经常玩的魔兽争霸,屏幕上人物闪电之快,画面转换不停。
她看不懂。
但有些反感,正要收回视线,就看见他突然转手重重的摁了下空格键,然后双手展开覆在键盘上。很奇怪,她被那双手吸引住。
修长干净。
像康慨那样,她们巷子里都喜欢跟在后头转的邻家哥哥。
“赢了?”一个男声响起。
“小意思。”那双手的主人笑哼了一声。
孟盛楠抬眼看过去。
他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微眯着眼,摸兜点了根烟抽着。那嘴角勾着笑,比电视剧里的流氓有的那些吊儿郎当的混样儿还要胜似几分。半个身子隐匿在暗光里,影影绰绰。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么盯着人家看,默默地转回头。距离太近,男生身上的味道弥漫过来,耳边的对话也模模糊糊。
“一会儿去K厅,叫几个兄弟。”
另一个男生继续说,“对了,你又换女朋友了,三班的那个李岩?”
他咬着烟,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可以啊你。”
他淡笑了一声。
“怎么样?”那个男生对这个话题仍不罢休。
“什么怎么样?”
“李岩啊,大美女,摸起来手感如何?”
他挑眉:“下回你试试?”
那个男生一愣,又奸笑起来,“你可真他妈够混的。”
孟盛楠侧耳倾听,假装手摁键盘的动作已经停下来,盯着文档上的一行随便打的宋体五号字面红耳赤了好一会儿。身边的他已经站起身离开座位往外走,叼着烟痞痞的勾着笑。
“干什么你?”
“K厅。”
声音也懒懒的。
那个男生自后追了上去。
孟盛楠这才抬头光明正大的看过去,他个子很高,比旁边的男生高出有五六厘米。后背宽阔,高高瘦瘦,一手插着兜,漫不经心的往门外走。
想起他刚刚的几句话,又下流又不要脸。
真是。
她收回视线,盯着电脑屏幕找感觉,后来仍是一无所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雨早就停了。盛典做好了饭,孟津老爸也刚好下班回来。七月的天这时候还微微亮着,但屋里光线很弱。
“停电了?”孟津放下公文包坐到饭桌前。
盛典将菜一样一样端上来,孟盛楠在摆筷子。
“这还用问?”盛典呛声道。
“嗯,我去看看。”
“吃完再去。”
孟津已经出了客厅往院子走,“一会儿天黑了不方便。”
孟盛楠跟在老爸后头也去了院子,拎了一个手电筒照明,微微踮着脚照着保险丝处。孟津一边捯饬一边说:“我今儿想着要不要给你和你妈报一个旅行团也出去玩几天,你还有一个月才开学,在家呆着多闷。”
“你不去?”
孟津微偏头看了她一眼:“这个月忙了我。”
“那留你一个人在家——不寂寞?”
“耳根能轻松几天。”
“小心老妈听见收拾你。”
“天知地知。”
孟盛楠抿嘴不怀好意的笑,“孟先生,你不会在外头养了个小三吧?”
孟津挑眉:“你这是唯恐咱家不乱想锦上添花怎么着?”
“切。”又卖弄文采。
修好保险丝,三人围桌吃饭。孟津将旅行的事儿提了出来。
“我下个月初学校有组织活动,去不了。”
盛典喝了一口粥,看着孟盛楠又接着说:“乔乔不闲着么,你们俩去。”
“妈,我俩平均年龄16.5,放心么你?”
“心理年龄28.5,完全放心。”
孟盛楠:“为什么是28.5?”
孟津又开始了:“从社会心理学角度来说,心理年龄一般比实际年龄大一轮,也就是12岁。孟盛楠,你该好好学习了。”
孟盛楠瘪瘪嘴:“你们俩厉害行了吧。”
盛典给她碗里夹了块豆腐,道:“别贫嘴,我说要不去你小姨那儿玩几天?”
孟盛楠嘴里塞着馒头,边咀嚼边想,“也成,回头我打电话问问戚乔。”
外头的雨慢慢又下了起来。吃完饭,盛典要去趟对门李纨家,到玄关处拿伞。四处找不到,问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爷俩:“你们俩看见家里那把绿伞了么?”
孟津闻声回头:“找不到了?”
“嗯,今儿就拿出来这一把,怎么不见了?”
孟盛楠突然‘啊’了一声,“我忘在网吧了。”
盛典嗔了她一眼:“你这性子什么能改改我就阿弥陀佛了。”
孟盛楠讪讪的笑了笑:“明儿一早我就去拿。”
陪孟津看了会电视,孟盛楠就回自己屋里了。她开了电脑,习惯性的打开ord然后窗口小化。那时候正流行企鹅号,她刚上线,戚乔的消息就过来了。
“做什么呢?”
孟盛楠回,闲着。
戚乔又说,我也好无聊。
孟盛楠敲了一个空格键回,你?
姑娘回,宋嘉树和他爸妈回老家了。
孟盛楠想了想问,我爸妈想让我去上海小姨那儿玩几天,你去不去?
戚乔回复了一连串的问号。
孟盛楠说,千真万确。
戚乔不淡定了,说去。
孟盛楠笑,OK。
俩人迅速商量好时间,明天早晨八点半第九中对面的必胜客见。聊了一会,孟盛楠就下了线滚去写稿了。文档里,那句‘在她十三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大姨妈来了——’扰乱了她的所有思绪。
孟盛楠想,她会不会是有史以来作文参赛者里第一个让女主来大姨妈的?
不知道怎么的,就再也写不下去了。她无聊的揉揉脸又喝了好几大杯水,眼皮子最后打转,然后干脆关上电脑睡了。窗外的雨打声,落了个大地干干净净。
翌日,她七点就起了。
那时候孟津已经去上班了,盛典在院子里做运动。孟盛楠梳洗好,换了件淡粉色短袖和及膝浅色牛仔裤,嘴里咬了块面包就往外走,“妈,我出去一趟。”
“大清早的干嘛去?”盛典停止弯腰的动作,微喘着气问。
“找戚乔玩。”
孟盛楠出了巷子,先去天明网吧拿伞。
正是清晨,街道上还是比较安静的。她一边啃面包一边走,吃完后擦干净嘴。然后左拐右拐,进了网吧。里头包夜的人很多,现在几乎都清一色的趴在桌上睡着。孟盛楠去了昨天的位置拿完伞往外走,临走几步又下意识回头去看走廊另一边空空如也的地方。挺奇怪,脑海里竟然冒出昨晚那个男生的样子。
她深呼了一口气,出了网吧。
戚乔那时候已经到地方等着了,没一会就看见孟盛楠来了。
孟盛楠走过去坐下。
“来这么早?”她问。
戚乔喝着热可可,将点好的另一杯递给她,抿抿嘴巴。
“闲着呗,我说又不下雨,你拿把伞干什么?”
孟盛楠喝了一口,然后说: “昨天下午去网吧写稿子,忘那儿了,刚过去拿的。”
“新概念?”
“嗯。”
“今年是第几届来着?”
“第六届。”
戚乔拍拍她的肩膀:“姐们真心佩服你,今年你要不拿奖我戚乔俩字儿倒着写!”
孟盛楠叹了口气:“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才刚初选。”
“瞅你没出息那样,不就去年没拿上奖么,多大点事儿。怎么说咱也进了复赛了,再说凭你的才华我还就不信了,去年那是他们没眼光,今年绝对一等奖,姐们看好你。”
孟盛楠噗嗤一声笑了,“我谢谢你啊姐们。”
“哼,咱就要有这种越挫越勇的劲儿——我还就不信了,能比八年抗战都难?”
孟盛楠笑的更厉害了。
俩人又随便聊了会儿,戚乔说到旅游的事儿:“要不咱去成都玩吧?”
“为什么?”
“——好玩啊。”
“?”
“好吧,宋嘉树老家在成都。”
孟盛楠无语:“那你去成都找他,我怎么办?”
戚乔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好几眼:“让你不谈个男朋友,活该你。”
孟盛楠反驳:“你以为男朋友是那么好谈的?”
“追你的也不少啊。”
孟盛楠白眼:“我怎么不知道?”
戚乔笑笑,“你就是太不知人烟火那种女生,没人敢接近你知道吧,也就我可以。”
孟盛楠笑。
“话说回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孟盛楠很认真的想了想,“不知道。”
“滚。”
这是戚乔的口头禅,孟盛楠总是无语。麦当劳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BGM流淌在每个角落。孟盛楠喝了口热可可,问戚乔:“对了,今年就高二了,你选文还是理?”
戚乔毫无迟疑的道:“他选啥我选啥。”
孟盛楠嘴巴抖了抖:“你还能再没原则点么?”
“这叫夫唱妇随。”
孟盛楠黑线,“你这是迂腐。”
戚乔‘切’了一声,“爱情里的世界你不懂。”
孟盛楠再次黑线,“你喜欢他什么?”
“貌若潘安,赤胆忠肝。”
孟盛楠晕。
对于宋嘉树追戚乔这件事,孟盛楠知道的门儿清。那是初三,那个不学无术却帅得掉渣的几乎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的宋嘉树,在毕业典礼上很深情的吼着柯有伦的爱死你,表白戚乔,酷像十年前的吴彦祖。
“想什么呢你?”戚乔在她面前摆了摆手。
孟盛楠眨眨眼,道:“没什么。”
后来旅行这事儿还是泡汤了,原因是戚乔她妈乔美丽私下里给她报了个曲艺班,拉二胡的,算课时那种。于是,暑假里剩余的日子,孟盛楠就在构思写稿然后delete后又start again和听戚乔拉走音二胡中度过了。
那年,她十六岁半。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笔名改了,叫舒远。
微博@小杜南星。
谢谢支持。
☆、○-○-2
高二开学一周之后,学校开始进行各项分科事宜。
那时候学生们都还沉浸在暑假后遗症的余温中没有出来,课后的教室里疯成一片。前后左右桌都在畅谈,似乎有聊不尽的趣事儿,青春没个完似的。
孟盛楠胳膊肘顶在桌子上,一手撑着脑袋想构思,一手转着铅笔。同桌李为停了一半的唠嗑,趁她不注意抽走她手中的笔。
她反应过来,李为笑笑:“想什么呢你?”
“就是,大家聊得正嗨呢,孟盛楠你得加入啊。”后桌女生说。
孟盛楠自知也想不出什么了,索性加入到他们的话题中,看这样一堆人从盘古开天辟地侃到Beyond九月演唱会门票海阔天空,接着又聊到儒家孔子和马丁路德金。
“我的梦想是做一个像华罗庚那样伟大的数学家。”
后桌的一男生语气豪迈,甚至站起来,还挥上了江山气势之手臂。
“咱能踏踏实实做人不!”
“不吹能死啊——”
“拉倒吧你!”
“我吐——”
孟盛楠在一旁笑着看他们一个比一个杠。
那男生属于搞笑那种,平时就很有意思。这会儿表情严肃了点,声音铿锵:“人活着,总要为年轻时候吹过的牛逼奋斗终身!啊——理想!啊——坚强!”
孟盛楠和后桌那女生一个赛一个笑的厉害。
一堆人说的正起劲儿,门被闷声敲了几下。霎时,教室安静了。后排还有几个站在桌上嗨的也赶紧溜了下来坐好。李为撇撇嘴:“老湿又来啰嗦了。”
班主任姓施,至于李为给她起的外号‘老湿’就不作解释了,你懂的。关键吧,她这人,四十来岁,话特别多,比唐僧都厉害,啧啧——据传,年前刚和老公离婚。大伙叹气,她那老公也真是够可以的,能忍这么多年,要放一般人,耳朵早牺牲了——默哀三分钟。
于是,从她进教室到讲完话已经过去了一百○一分钟——两堂课加一个课间十分钟。
重点是——她的主题只有一个:分科来了。
终于熬到老湿离开,教室里异口同声的深呼吸,然后吐出来。后桌那男生哀嚎:“我的妈呀,真是说死人不偿命啊,听说她带文科了,好像是哪个班的班主任。还好我选理远离这颗□□了。”
那女生直接笑抽,趴在桌子上作晕倒状。
李为侧头问她:“你选什么?”
孟盛楠:“文科。”
李为‘哎’了一声,“同桌,以后要记得多怀念我。”
孟盛楠黑线。
分科这事儿学校办的特别利索,三天之后,大家都交上选科问卷表。然后又各种依依不舍之后,文科同志在开学的第十七天下午集体走上了对面那栋五层楼和这片土地儿say goodbye。
刚进了五楼的新教室,孟盛楠还有些不太习惯,班里没一个认识的人。原来高一(9)班一起走出来的同学都被打散了,平均分到文科四个班。孟盛楠找了个挨走廊那边临窗的第四排坐了过去。她抬眼扫了整个班一眼,几乎清一色女生。孟盛楠又转回头,无聊的翻开课本看刘和珍君。没过一会儿,上课铃一响,班主任来了。
说实话,孟盛楠是有些期待的,可当她看到‘老湿’的那一刻,真的有些生无可恋了。
“今儿,我就说几个重点——”然后三十分钟过去了——老湿清了清嗓子:“我这两天有些感冒,就不多说了,现在我定几个班委,有没有毛遂自荐的?”
还好你感冒了,孟盛楠想。
有几个女生站起来,老湿让她们作了自我介绍,然后一一给了个小官儿。孟盛楠正看着窗外,忽的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这是幻听了?
“孟盛楠?”是老湿。
“啊——”孟盛楠脑子比行动还慢一拍,站起来,表情特认真:“老师。”
毕竟是熟人,老湿直接点将:“你继续做英语课代表吧。”
孟盛楠:“……”
下课铃终于响了。
她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晒着太阳,同桌聂静是个看起来比较踏实的女孩子,和她作了自我介绍后就开始翻书做题了——这认真程度简直能考北大。
“孟女士,想什么呢你?”戚乔溜过来,趴在外边的窗台上,俯身弹她脑门。
孟盛楠从座位里出来,和戚乔站在过道栏杆边,俩人趴在上头看楼下。
戚乔说:“没想到从你们这儿看下去视角挺不错啊。”
“那你选文呗。”
戚乔‘哼’了声,“那怎么行,放着宋嘉树一个人呆在理(2)我可舍不得。”
“滚。”
戚乔笑,往她们班里瞅了一眼:“你们班怎么都没几个男生啊?”
“嗯。”
戚乔又转回来,唉了一声说:“看来你交男朋友这事儿真得我给你操心了。”
孟盛楠瞥她一眼:“再说,我把你早恋这事儿告诉你妈!”
“去呗,她巴不得呢。”
孟盛楠:“你少唬我。”
“我说真的,她命令我大学毕业就结婚,最好三年抱俩。”
孟盛楠:“……真的假的?”
戚乔耸耸肩。
孟盛楠:“你不会是乔阿姨抱养的吧?”
戚乔:“嗯,她说我是沟里捡来的。”
孟盛楠笑:“这我信。”
戚乔白眼:“哎,乔美丽同志毕生的梦想就是四世同堂。”
距离上课铃响还有一分钟的时候,戚乔跑回对面理科楼了。孟盛楠刚踏进教室,老湿任命的那个留着**头的身高一米七三腰围二尺四的男班长就带头起歌‘头上一片青天,心中一个信念……’。
全班女生:“……”
过了几天,几乎左右前后桌都混得熟了。班里头也算热热闹闹,一片巾帼天下之气派。孟盛楠后排坐了一个男生,个子一米七五差不多,人挺瘦小,就是和周围人说话少,但脑子特别好使。
“这题你得换个思路,反证明知道吧?”
他不紧不慢的问孟盛楠,女生直点头,然后他又继续说完。之后孟盛楠侧着身子,盯着他手下的草纸看了会,然后慢慢叹了口气:“傅松,没想到你数学这么好。”
男生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没搭腔。
他同桌叫薛琳,这时候也凑过来,笑嘻嘻的说:“以后但凡遇到重难点,就找傅松。”
等薛琳说完,傅松才慢慢开口:“学习是一个过程,我们在研究它的同时要学会享受它,当你达到那个饱和点之后,时间速度虽然有所减缓,但很多事情已经水到渠成。”
孟盛楠:“……”
薛琳:“……”
晚上下晚自习的时候,戚乔过来等她一起走。那时候她们(4)班已经走的没剩多少人了,她们那一组,就她和傅松还没走。
戚乔进来坐在她座位上,笑着问孟盛楠:“新生活感觉怎么样啊孟女士?”
孟盛楠正在往书包里塞书,闻言回:“挺不错。”
戚乔‘嗯嗯’了几声,“看你这满面红润我信了。”
收拾好书包,俩人从后门走,经过傅松,孟盛楠打了声招呼再见。男生表情挺淡的,没怎么看戚乔一眼。路上,戚乔就评价了:“刚那个男生看着挺呆的。”
孟盛楠胳膊撞了她一下:“他才不呆,那叫高人知道么?”
“呦,您晓得?”
“他可是我在这学校认识的所有人中智商最让人佩服的,不仅题目讲的漂亮,那话也说得让人简直了——”
戚乔看了孟盛楠好几眼:“啧啧——才认识多久就夸上了?”
“你懂什么,这叫惜才。”
“切。”
走了一会儿,孟盛楠想到什么,突然问:“你今晚怎么不和宋嘉树走了?”
“哦,他有个街舞要排练,挺忙的。”
孟盛楠看了戚乔一眼:“什么街舞?”
戚乔:“联校比赛,他有表演。”
“哦。”
第九中距离孟盛楠家不近,她一般都是骑着自行车来回的。戚乔蹭在后头,孟盛楠骑得也就慢了。过了会儿,又换戚乔载她。晚自习放学后的夜晚,街道上的小摊贩摆着小吃摊,随处可见成**结队的男男女女围在那儿等烧烤。
青春的味道弥漫,不张扬。
回到家的时候,盛典与孟津在看晚间新闻。盛典边磕着瓜子边说:“我今下午遇见你乔阿姨了,她给乔乔报了二胡,我琢磨着给你也报个兴趣班。”
孟盛楠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大口。
“我没什么兴趣。”
盛典瞥她一眼:“没有就培养一个,你天天呆学校上课不闷啊。”
电视里,新闻频道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报道着。一个屋里几种声音交汇,这时候孟津的声音也进来了:“嗯,这点我同意你妈的意思。就当去玩玩,放松心情,就那么俩小时,能耽误个什么。”
孟盛楠看了这俩人一眼。
“你们商量好的吧?”
孟津立刻举手表态:“这可就冤枉你老爸了啊。”
盛典嗔她一眼。
“想想,有什么比较感兴趣的?”
孟盛楠想了半天,然后说:“——吉他行么?”
结果第二天去学校,有姑娘听见这事儿忍不住哀嚎了。那表情扭曲的,简直就是放大镜下的痛苦。不管搁谁看都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你妈给你报了个吉他班?”(4)班外头,戚乔忍不住惊呼。
孟盛楠点头:“嗯,怎么了?”
戚乔狠狠的抱了她一把,然后将脸贴在她肩膀上,假哭:“盛典阿姨太好了,我们家那老佛爷说什么二胡是传承曲艺,非得让我去不可没得选择,你真的太幸福了孟盛楠——”
“注意形象成么大**?”
孟盛楠扫了一眼过道,不时的来回走过一男女,盯过来看,她实在不好意思。
戚乔从她肩膀起开,装模作样的抹了把脸,愤愤的说了句。
“今晚就找乔美丽谈判!”
孟盛楠面无表情:“祝你失败。”
戚乔眼睛瞪得老大:“孟盛楠——”
她笑。
俩人趴在栏杆上又待了会儿,戚乔还在叨叨。微风拂过俩人的脸颊,吹起戚乔的长发,孟盛楠忍不住捋了捋自己留了三年的齐耳短发,想起一首歌唱喜欢你长发飘飘的年纪。
后来终于送走戚乔,孟盛楠回了教室。
薛琳问她:“那是你高一同学?”
孟盛楠摇头:“小学同学,一块长大的。”
“哦——”她拉长了音。
“怎么了?”
“她是宋嘉树的女朋友。”
孟盛楠:“……”
傅松正在做王后雄,闻声看了孟盛楠一眼,声音淡淡的:“老师来了。”
孟盛楠默声,立刻转过去坐好。
只是,屁股还没挨上板凳,就听见教室后排有一个女生在叫——
“李岩,过这儿来。”
☆、○-○-3
那节数学课,过得特别慢。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孟盛楠趴在桌子上想睡觉。出于好奇心,她还是想转头看看后排那个叫李岩的女生。不知此李岩是否彼李岩。分班已经有一周多了,她认识的没几个人。
只是,视线扫了一圈还没有搜索到那张不认识的脸。
“找谁?”傅松突然问她话。
孟盛楠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美女。”
傅松也跟着转头看后排。没一会儿,第三组倒数第二排有个女生突然站起来往门外走,座位上有个女生喊:“李岩,你干嘛去?”
被叫到的女生回头一笑:“你猜。”
傅松转回头,问孟盛楠:“她算么?”
孟盛楠看着那个女生笑眯眯的走出了教室,然后才回傅松的话:“算。”不仅人长得漂亮,声音也甜,穿校服都那么好看。
傅松:“你也不赖。”
孟盛楠斜了他一眼。
傅松说:“你现在思维意识有些混乱,从唯物主义来说,物上升到意识需要一个阶段,你刚好卡在这个阶段的正中心,这就间接导致了唯心主义,你必须作出调整才能保证下一节课全神贯注。”
孟盛楠:“……”
要不是他俩各自的同桌结伴上厕所去了,估计现在早笑场了。
孟盛楠使劲的盯着他看:“傅松。”
“嗯?”
“你确定你是地球人?”
傅松扫了她一眼,表情特别一本正经。
孟盛楠忍不住说:“你知道么,我这辈子特别特别佩服哲学家,那话说的简直比真理还真理,关键是吧,你还听不懂。”
傅松等她说完。
孟盛楠嘻嘻一笑:“以后叫你哲学鼠吧。”
傅松微微皱眉:“为什么是鼠?”
孟盛楠:“松鼠啊,你名字。再说了,鼠可是生肖里打头的,这名儿不错吧?”
“松鼠和老鼠不一样。”
孟盛楠说我当然知道不一样,然后又笑笑:“都差不多了哲学鼠。”
傅松没搭理,应该算是默认。
下午第三节课结束之后,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聂静在和她讨论英语祈使句的问题,正说到情态动词加动词原形,戚乔就过来找她吃晚饭。
俩人边往食堂走边聊。
“宋嘉树没时间?”孟盛楠问。
戚乔‘嗯’了声,“所以这段时间我只能祸害你了。”
孟盛楠白眼:“重色轻友。”
戚乔嘿嘿笑,挽着孟盛楠的胳膊说今晚自己请客。
“这还差不多。”
食堂里人满为患,俩人打好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戚乔都出汗了,不停的用手当扇子,嘟嘟囔囔的埋怨:“这人也太多了。”
孟盛楠咬了一口烤肠,看了眼四周,对戚乔说:“以后要不来早点,要不来晚点算了。”
戚乔点头。
吃了几分钟,戚乔问孟盛楠稿子的事儿怎么样了。
孟盛楠摇头:“写了一千字又删了,没灵感。”
戚乔伸手去摸孟盛楠:“乖,摸摸头。”
还没碰到就被孟盛楠侧身躲过,嫌弃的‘咦’了一声,拍了下她的手腕,“油手。”
戚乔:“切。”
孟盛楠低头去喝小米粥,随意的抬眼,就看到和她隔着一个过道的斜对面那个位置突然过来了几个学生。一个个手里端着饭菜,中间还有唯一一个女生,是李岩。
李岩旁边,走着一个吊儿郎当的校服拉链敞开着的男生。
几个人里,就他两手插着兜,手上什么都没端。孟盛楠慢慢收回视线喝粥,不动声色。没想到真是他,也是九中的学生,文科班根本没见过,学理的?那几个男生说话声有点大,笑起来又没有收敛,以至于孟盛楠想听不到都不行。回头看戚乔,这姑娘像是饿极了,闷头就吃,什么也没搭理。
那边仍然嬉笑怒骂插科打诨的胡侃。
一个男声说:“哎我说,李岩,你可得把他拴住了,这小子野着呢。”
“李岩,这事包在哥身上,绝对给你把他看住了,以后有漂亮姑娘给哥介绍一个?”
一**男生大笑。
“还吃不吃了?”是他。
那声音,简直和网吧里说‘下回你试试’的那懒懒的调子一模一样。
一**男生集体‘切’一声,又开始胡侃。
孟盛楠很快吃完饭,和戚乔起身离开。经过那桌的时候,隐约听见他低低的笑,还有李岩甜甜软软的声音,能酥的人简直了。
她轻轻甩头,遏止胡思乱想。
晚自习的时候,老湿过来溜达。又叮嘱了一些学习上的事儿才离开。前脚刚走,教室就轰一声热闹开了。可这热闹还没持续一分钟,老湿突然破门而入,表情那叫一严肃。
“吵什么吵,还要不要学习了?”
老湿胳膊下夹着英语课本,在教室过道里来回转,同学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她转了好几圈,才慢慢开口:“十一月有个校模拟考试,到时候按成绩排座位,退步大的叫家长。”
一溜烟的倒吸气声。
等老湿训完,大家感觉她彻底走了不会再突然袭击才慢慢松懈下来。薛琳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要,她怎么这样啊,别的班人家都随便坐的。”
孟盛楠正在做英语笔记,也是叹气了一把。
聂静慢慢转过来看向傅松,小声道:“傅松,你给我讲讲这个题。”
傅松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心她在后门看着。”
聂静抿唇,转回身去了。
薛琳看了聂静一眼,又看看傅松,忍不住吐槽。
那时候的日子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好像突然那么一瞬间国庆假就来了。那天下午,老湿在班里强调安全事宜,大伙都使劲的掩饰着离校前的兴奋忍着一股气听她说。
孟盛楠侧头看窗外,蓝天白云。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旁边几个都在收拾书包,聂静见她还没动静,忍不住问了:“你怎么还不动?”
孟盛楠懒得挤放假前的学校人潮:“人太多,我等会再走。”
没一会儿,教室就清净了。孟盛楠这才慢悠悠的收拾书桌,嘴里哼着小调儿。戚乔这家伙从前天开始就不和她走了,又回到了宋嘉树的身边。她多少还是有些伤心的——重色轻友啊。
她背着书包慢慢往楼下走。
教学楼一片安静,没几个学生了,楼下好像还有学校的安保大叔在喊‘关楼门了’。孟盛楠加快脚步下了楼,经过理科楼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不远处几个男生从一边走过去嘻嘻哈哈说话胡侃。
“懒得回家,去哪儿玩?”
“没想好,K厅怎么样?”
“姓池的,你呢?”
“网吧。”漫不经心。
那声音低而哑,又有说不出的慵懒。她看过去,那几个身影早已消失在楼外。安保大叔还在喊,孟盛楠清醒了下然后转弯从小操场那边绕着往外走。
到了家,打开电脑上线。
好多个消息框蹦出来吓了孟盛楠一大跳。
江郎才尽:小孟,写多少了?
张一延:这次想的什么题材?
屋逢连夜雨:我卡文了——
鬼画符:哥哥我一口气从五月买到九月,一张报名表寄一篇,我还就不信这回进不了复赛!!!
周宁峙:写的怎么样了。
这些人千奇百怪性格不一,都是她去年参加新概念认识的朋友。刚开始都是在**里聊熟的,后来进复赛的除了她,还有张一延周宁峙江郎才尽。那个十二月复赛,他们在组委会安排的旅社重逢相识,一起打牌喝饮料,聊尽天下事。那感觉就像是五湖四海进京赶考的科举考生,为了文学不顾一切远道而来。
不过,后来拿奖的只有张一延和周宁峙。
现在,大家又卷土重来。
孟盛楠一一回过去,在线的只有周宁峙。
他立刻回过来:没思路?
孟盛楠:嗯,想了好几个题材都不对胃口。
周宁峙:那还是先别想了,这个国庆可以考虑出去玩玩,或许灵感就来了。
孟盛楠:你以为我是你啊大神——
周宁峙:不是大神。
孟盛楠:谦虚吧你就,我一写小言的哪敢和您写悬疑的比。
周宁峙过了一会儿才回:要不假期来南京吧,我做东。
孟盛楠吐了吐舌头:不行——要上课。
周宁峙:上课?
孟盛楠:老妈给报了个吉他班——
周宁峙笑了:那成,今年十二月675号见。
孟盛楠:尽量大神。
关掉□□,孟盛楠安静的思考了一会,然后打开ord,手放在键盘上,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周宁峙曾经说只要他还有一个信念,就会一直写下去。江郎才尽评价周宁峙,说他一定会是未来十年内All of the orld悬疑界的泰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天黑了。
晚上又和盛典孟津聊了一大堆没营养的天才滚回床上睡觉,孟盛楠开着床头柜上的小台灯,香芒色的暖光落下来,她趴在床上看基督山伯爵。
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
孟盛楠简单对付了下就背着吉他出了门。
盛典在后头喊:“让你爸送你过去。”
“不用啦。”
那是个独院**房,看年代挺旧的。但主人用心,屋子里一尘不染。这是孟盛楠第三次过来,每次的上课时间都是上一节课结束才通知,很随意。她从家里出发坐公交半个小时就到了。
教吉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保养的特别好,看着并不像。
客厅很大,十来个人围一圈。
“我们先把上次学的复习一遍。”女人穿着一身休闲,拿着吉他坐在椅子上,脚向后踮起轻靠在椅角上,一派文艺气息。
“陈老师——我忘了。”一个男生打趣。
女人笑了笑:“那我重新弹一遍好了。”
她叫陈思,笑起来特别温婉善良,孟盛楠想,人如其名。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孟盛楠没什么底子,学的有点吃力。其他学生都走光了,她还在想那个老弹错的音调。陈思走过来,声音温和:“那是个四节拍,再试试。”
又试了几下,满意了,孟盛楠才起身收拾吉他。
“你为什么学吉他?“陈思问。
孟盛楠动作一顿,然后抬头看她:“挺酷的。”
陈思笑了,“是挺酷。”
孟盛楠笑了。
“读高中了是吧?”
孟盛楠‘嗯’了声:“第九中读高二。”
“第九中?”
“嗯。”
陈思笑道:“我儿子也是那学
校,学理的。”
“好巧,不过我学的文。”
“文也很好,是自己喜欢的就行了。”
孟盛楠笑着点头,聊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外头的风还在吹,刚是初秋,凉意总是恰到好处。她低眼挪了挪吉他的位置,刚好走到小区门口的喷泉处。然后抬眼,脚步一顿。
愣了。
前方走过来一个高高的男生,灰色衬衫牛仔裤,嘴里还咬着烟。好像是没睡醒一样,整个人有些颓,耷拉着脑袋。走着走着又胡乱耙了耙头发,将烟拿下来夹在手里,另一只手依旧自我的插在裤兜,然后悠悠的吐了口烟。
她站在喷泉左边,他从右边往里拐。
蓝天下。
风吹过八千里。
☆、○-○-4
国庆的七天假,孟盛楠除了隔天去上俩小时吉他课之外就一直呆在家里。稿子写了又删,沈从文路遥的挨个看。戚乔这家伙早就不知道和宋嘉树去哪疯玩了。
大早上,盛典坐在客厅看民国剧。
孟盛楠咬着根黄瓜从厨房溜出来,扫了一圈四边。
“妈,老爸干嘛去了?”
盛典视线都没离开电视屏幕:“康慨家打麻将。”
“真舒服。”
盛典:“你不舒服?”
“嗯。”孟盛楠嚼着黄瓜说:“再一个多月就要交稿了,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盛典抬头说:“你老憋在家里能有什么灵感,又不出去玩。要知道经历是写作最宝贵的财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道理你都不懂了?”
孟盛楠皱了皱眉:“懂是懂,可我现在进到死胡同了。”
盛典将电视声摁小,说:“那就往简单点想,你身边的人或者事都可以写,不一定要天花乱坠的,有共鸣能触动人才是好作品。”
“妈。”
“干什么?”
“你教你们班学生写作文就这样?”孟盛楠问。
盛典瞥了她一眼,“一个字。”
“什么?”
“真。”
孟盛楠琢磨着盛典的‘真’字出门上街溜达找素材去了。不得不说,刚刚盛典老妈那番话她还是有些感触的,毕竟教了二十年小学语文的盛典吃的盐比她走的路还要多。
不过,一个人逛街还不如回去写稿子。
孟盛楠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去第一广场的新华书店买了几本书,刚付了钱往出走就碰见个熟人。
“孟盛楠?”
她看了男生一眼:“你也来买书?”
傅松点头:“你买的什么?”
孟盛楠将书递给他,傅松接过看了眼封面:“你喜欢外国文学?”
“还行,很多都读不懂。”
傅松:“那你还买?”
孟盛楠笑:“我喜欢藏书,而且你看它封面多好看。”
傅松:“假设人的一生到六十岁为止,工作的时间是十三年,除去睡觉和吃饭剩下的时间是十七年,那么你实在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看这些读不懂的书。”
孟盛楠:“……”
“需要我再说一遍?”
孟盛楠抿了抿唇,清了清嗓子:“哲学鼠,你有没有什么爱好?”
“女。”
“什么?”孟盛楠没听清。
傅松嘴角微动:“爱好女。”
孟盛楠:“——那啥,我不打扰你看书了,学校见。”话音刚落就赶紧逃离,她边走边缓,这人绝了。
书店门口的傅松却是笑着走了进去。
收假的前一天,戚乔跑来找她玩。那时候,孟盛楠正靠在床头看那本被哲学鼠批判说是浪费时间而她又看的晦涩难懂的外国名着包法利夫人。楼下戚乔扯着嗓子喊,声音比人先到。
戚乔推开门进来她卧室,一见面夸张的捂住嘴。
孟盛楠放下书抬眼。
戚乔捏着嗓子装出怪音色。
“盛阿姨说你一直都没出去,没发霉吧?”
“关门出去变回人再说话。”
孟盛楠低下头翻了一页书,一本正经的说。
戚乔真关上门了,一秒后打开直接哀嚎呈大字式躺在床上。
“完了完了,孟盛楠疯了。”
孟盛楠给了个白眼:“您还能想起我来真是万幸啊。”
戚乔嘿嘿一笑,瞬间爬起来蹬掉鞋凑到孟盛楠身边,讨好的说:“我这不是来了么,楠楠。”
“嘶——”孟盛楠推开戚乔半寸:“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戚乔坐好又开始傻乐。
孟盛楠觉得不对劲,问:“你老笑什么?”
戚乔舔了舔唇:“——你先猜猜。”
孟盛楠:“宋嘉树对你做什么了?”
戚乔瞬间惊愕状:“你怎么知道?”
孟盛楠心真累:“以后出门别说我是你死党啊,太丢人了。”
戚乔说的扭扭捏捏犹犹豫豫:“那个——他——亲我了。”
最后三个字说的贼快。
孟盛楠一时无言:“不至于乐成这样儿吧你?”
“他还摸我了。”
孟盛楠沉默了好几秒,才问:“摸哪儿了?”
戚乔没看她,说:“就是,该摸的地方呗。”
孟盛楠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戚乔突然脸色一变,忙问她:“你说我会不会怀孕啊?”
“啊?”
“就是生孩子啊。”
“应该——不会吧。”
“不行不行,你赶紧上网给我查查。”
那时候,真的是什么都不懂。肆无忌惮的年纪,以为接个吻就要生小孩。更有意思的是,还七八岁那会,电视上天天演古装剧,戚乔没事就跑来找她玩,拿着她的床单披在身上叉着腰:“还不给本公主跪下?”
孟盛楠几乎笑抽。
欢声笑语之间,假期结束了。那天晚上孟盛楠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出了一身汗。她就着天外晕亮的天色看了眼闹钟,心里一黑。
完蛋了。
以秒为单位的时速,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几分钟穿好衣服洗漱。盛典孟津还睡着,孟盛楠悄么声的推着自行车出门,然后飞快的骑着自行车出了巷子。大街上几乎没人,孟盛楠当时哪里意识到是什么原因。一直到车棚,看到紧闭的大叔家的大铁门才反应过来——立即就着马路牙子边上的灯光低头看手表,才五点半啊。
我的天。
没办法,她只能将自行车推到一旁,坐在台阶上等。
天灰蒙蒙的看不清。
清晨五点多,正是寒气逼人的时候。孟盛楠穿着毛衣,外头是单薄的校服。有风从外头灌进来,她忍不住发抖,两手抱紧胳膊,将下巴搭在膝盖上,等六点车棚开门。
她想被窝了。
远处模模糊糊传过来一**男生的嬉笑怒骂。
“哎我说,这边网速可比天明那边快多了。”
“——不行不行,昨晚打了一晚上怪兽,一会儿要去学校补觉。”
“……”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四五个人。一溜弯儿的缩着脖子,一个个嘴里叼着根烟,大爷似的。其中一个男生问:“今天星期几?”
“星期六?”
“滚,今天升旗!”
“卧槽!”
“我没带校服。”
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感觉风更冷了。
“怂了?”
一个男生笑哼了一声,鄙视的开口。
这声音让孟盛楠一僵。
被鄙视的男生叹了一声:“还是池爷淡定。”
“大不了挨训罚站,至于么你。”另外一个男生搭腔。
大清早的,街上就他们几个人,占了半个街道,吊儿郎当的走过去。一个个去网吧上通宵赶着五六点出来,混迹在学校附近。
没一会儿,就见他们拐向学校那条路,不见人影。
好不容易等到车棚开门,孟盛楠放好自行车往学校走。边走边琢磨今天好像是她值日,不用去升国旗。教室里还有几个打扫卫生的同学和她一起忙活。升旗的那半个小时的时间,她擦黑板抹桌子,又帮忙打水,做完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那会儿升旗已经结束,教学楼走廊里已经有学生来来回回上来了。
孟盛楠歇了几分钟,等人流不那么紧张了,才提上垃圾桶出了教室。
垃圾堆在小操场后边,她倒完就往回走。
路上,到处都是早读的学生。孟盛楠步子加快,从理科一楼大厅穿过。早晨的风吹过来还是挺冷的,她低头刚下了台阶,只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视线里进来一个场面,差点没摔了。
挨大厅的那个教室门口站了一排男生,都没穿校服。
第一个,就是他。
吊儿郎当的靠着墙,蔫蔫的。
看那睡不醒的样儿,网吧通宵一晚上能不累么。孟盛楠撇撇嘴往前走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又回头看了一眼班级:理(1○)。
又挺奇怪,怎么老遇见。
上午第二节是英语课,她被老湿叫了起来回答问题,而且还是俩个。下课后,薛琳笑着问她:“孟盛楠,你英语怎么学的这么好?”
孟盛楠不好意思:“还好吧。”
“少谦虚了,老师任你为英语课代表,肯定有她的良苦用心。”
孟盛楠叹了口气:“她叫我回答问题也是良苦用心啊。”
那时候上课,老湿总喜欢叫人回答问题。最喜欢问的就是:“今天的值日生是谁?”或者“同桌站起来。”那俩人,或者前后左右几个都得心惊胆跳。
听她叹气说完。
薛琳一下子笑了,“对对对,你被叫起来的时候我都得提着脑袋做人。”
几个人笑。
过了会,聂静说:“你今天值日,晚上我帮你倒垃圾。”
孟盛楠:“没关系。”
聂静笑笑,看向傅松:“你怎么不说话啊?”
傅松低着头在写东西。
薛琳:“他学习起来六亲不认,咱们聊。”
聂静没什么兴趣的说了几句就转回去了,孟盛楠看了傅松一眼,笑笑也没说话。
中午放学回家。
盛典将饭已经做好,问:“你早上怎么走那么早?”
孟盛楠边吃边说:“时间看错了。”
盛典摇了摇头:“你这性子真够让人操心的。”
孟盛楠连连点头:“是啊,可冷了。”
盛典:“活该你,不长个记性。”
“是不是亲妈啊?”
“沟里捡的。”
孟盛楠‘切’了一声,“我爸怎么还没回来?”
“局里有事。”
“哦。”
吃完饭,孟盛楠简单休息了会就去学校了。那时候早晚温差比较大,中午很热。到教室的时候傅松在看书,闻声抬头,看到她将校服外套抱在怀里,然后笑了笑:“其实你不穿校服好看。”
孟盛楠放下书包:“我以为你都不会夸人。”
傅松很认真的‘嗯’了声,“还好。”
“切。”
傅松笑。
星期三之前的日子总是给人感觉特别慢,过了星期四一下子觉得快如眨眼。孟盛楠值日一天的时间也快结束了,她晚饭还是薛琳给捎的包子。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傅松帮她擦黑板,一切完成。
薛琳回来的时候,瞅了眼没几个人的教室,问:“傅松呢?”
孟盛楠说:“打水去了。”
薛琳‘哦’了声,“聂静呢,她不是和你一起倒垃圾么?”
孟盛楠笑笑,说:“不知道,她应该背书去了吧。”
“我和你去吧。”
“不用,很轻的。”
说完就提上垃圾桶下楼。
那时候晚自习预备铃刚刚打响,孟盛楠借着倒垃圾的名声慢悠悠的走在小操场上,远处有男生还在打篮球,听到铃声也是一溜烟的跑回教室。
天色已经黑透。
她在外头多磨蹭了好一会儿,然后踩着铃声回来。
提着垃圾桶上五楼多少还是有点累的,她楼梯上的慢,整个教学楼特别安静,没什么声音。孟盛楠好不容易上了五楼,拐弯,从窗子外头看进去,数学老师坐在讲台桌边低头备案,她正猫腰准备从后门偷偷溜进去,感觉垃圾桶被人拽住,孟盛楠慢慢转头。
“帮个忙。”
男生脸色特别淡,眼睛漆黑,声音很低。因为凑得近,孟盛楠可以闻到他身上全是烟味。此时他一只手握着垃圾桶的另一边,就这么抬眼看着她。
☆、○-○-5
孟盛楠第一次感觉到心跳。
他发型乱糟糟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连说‘帮个忙’那三个字都懒懒的。因是低着头,借着教室里头的光线她可以看清他蹙着的眉头,有些不耐烦。但他并未再开口,只是眼神询问。
孟盛楠在那眼神中慢慢点头。
俩人一左一右,握着垃圾桶的一边,就这么进了教室。分开的那一转头,她看见他走向倒数第二排的那个女生,女生旁边早已准备好空座位,笑容满面。教室里忽然一片轰动,数学老师突地咳了几下,又安静了。
孟盛楠刚坐下,聂静低头压低声音。
“刚刚那个男生你认识?”
孟盛楠摇头。
聂静看了孟盛楠好几眼,然后又将头低下了。过了一会儿后,数学老师开始讲课后题,晚自习渐渐过去一半了。教室里有些躁动,老师刚好讲到最后一个题,忽然停了下来,眼神有些严肃。
“那个学生——”
他抬手指向后面,几乎所有人都转头。
女生挨着男生坐的特别近,一只手还挽着男生的胳膊,侧头和男生悄声说着话。男生懒散的靠在后桌上,漫不经心。右手闲闲的平放在桌子上,食指曲起,轻轻扣在桌面上。听到老师的声音,女生立刻坐正,低着头。男生像是没反应似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说的你,站起来。”
女生微抬头,用胳膊轻轻撞了男生一下。男生这才慢慢抬眼往前瞥了一眼,慢悠悠的站起来,吊儿郎当。孟盛楠是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回头去看的,从进了教室后第一次转头。
“说说这个题下一步该怎么做?”
“不知道。”声音也懒。
“你再说一遍?”
他闲淡的扯了个笑,“老师,真不知道。”
那样儿,孟盛楠真是第一次见。
聂静凑近她低声说:“他是我高一(1○)班的同学,老师都管不了他。”
“你叫什么?”老师声音压着怒气。
男生这次连嘴都懒得张了,五十来岁的男老师估计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混的学生,简直就一是一不学无术目中无人的流氓,气的就连胸膛都不住的起伏。
“班长站起来。”老师厉声,“他叫什么名字?”
“老师,他不是我们班的。”
“不是?”
“嗯。”班长语气肯定,推了推眼镜。
老师视线又落回男生身上,“你哪个班的?”
男生手插兜吊儿郎当站着,没接话。
“问你话呢,哪个班的?”
他旁边的女生坐不住了,慢慢站起来,声音娇弱:“老师——”
“你想说什么?”
“他是我同学,过来找我。”
“教室是随便让外人进的?”
“对不起啊老师,下次不会了。”
“那还不出去?”
老师刚道出那个‘不’字,男生已经离开座位大爷似的走了出去,没几秒就不见人影。孟盛楠早就瞠目结舌,薛琳夸张的‘哇’了一声。晚自习的这出风波随着数学老师气愤的离开并没有消散,反而更甚。直到放学话题度仍是只增不减,后排那片女生哄闹。
“李岩,你男朋友太帅了。”
“他就是池铮啊,刚刚真是太让人大开眼界。”
“……”
孟盛楠收拾好书包往出走。
薛琳叹了口气:“我要是有这么man 的男朋友也此生无憾了。”说完,使劲的又叹了口气,忽然转了话音:“孟盛楠你今晚怎么走的这么积极?”
孟盛楠停住步子:“嗯,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淡定?”
“什么?”
“池铮啊。”
“谁?”
“我的天,你不知道?”
孟盛楠是真不知道他是池铮。印象里模糊的回忆起来,好像有几次学校升旗通报批评,的确有那么一个人,通报次数简直比中奖率还高。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孟盛楠问她。
薛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看又耍酷的男生谁不喜欢啊。”
“他有女朋友。”
薛琳又笑了,低声说:“他交女朋友最多不超过三个月,不信你看着吧。”
聂静插嘴:“跟你有关系?”
薛琳:“……”
孟盛楠对这些话题没兴趣,又赶着回家。离开教室的时候,回头看被一**女生围在里头的李岩,女孩笑的甜甜的满脸红晕。也是,这样一个好看又耍酷的男生谁不喜欢。
至于三个月——
洒满香芒色灯光的中央街道上,她推着掉了链子的的自行车往回走。这样经历的夜晚总是很常见,身旁会有很多男生女生经过,你一笑我一笑。
那才是青春里该有的样子。
身后又一波嬉笑怒骂由远至近。孟盛楠还未踏出下一步,人就一僵。有女生撒娇的声音,男生低低的笑。接着一**男生起哄。
“池铮,你看看他们!”
男生载着女生,笑了一声:“他们就那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哼。”女生坐在后座,将头歪向一侧假作生气状。
“别呀李岩。”一男生打趣道。
一**男生又开始哄笑,其中一个直接嚷:“池铮,听说你今晚在人家李岩班上出的风头不小啊,给大伙说说乐乐呗!”
“就是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李岩没害羞吧?”
女生低着头,抱紧男生的腰不说话。
被抱的男生扬声浅笑:“差不多行了啊。”
那会儿,孟盛楠正经过十字路口。那**人包括一个小时前还在她们班和老师对闹的男生,都从她身边骑车撒欢经过,青春的像风似的。她就像是这十字中心摆的一圈又一圈阶梯型的小盆金□□,早已没了原来的味道,寂寥在这夜里。
还似今朝歌酒席,白头翁入少年场。
一千多年前的白居易写赋白菊的那首诗不正是应了今夜这幅场景。男生载着女生荡漾在这个晚自习后的中央街道,她不小心撞了进来。那天阴历九月初九,正当重阳。
已经隔了些距离,还老远听到有人喊:“唉我说下个月魔兽比赛……?”
街上渐渐变得冷清了。
回到家,孟盛楠很奇怪,总觉得有股气憋着出不来。
上□□,江郎才尽发过来一行消息:干嘛呢小孟?
孟盛楠:没干什么。
江郎才尽:前两天和周宁峙聊,你猜这混蛋干什么去了?
孟盛楠:不知道。
江郎才尽:去675号审稿子了!!!
孟盛楠:啊?
江郎才尽:惊恐吧???他都拿了三届新概念一等奖了,评委老师对他比儿子还亲,专门让他帮忙审稿子。嘿嘿,不过这是好事,咱可以走个后门哈哈哈……
这个时候,孟盛楠似乎才有些清醒。
江郎才尽:你写多少了现在?
孟盛楠:○个字。
江郎才尽:卧槽,来真的?
孟盛楠:真的。
江郎才尽:乖,摸摸头。
俩人聊了会,江郎才尽又鼓励她别急着写,这东西吧没灵感得自己找些灵感。临睡前,孟盛楠关了电脑躺床上,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灵感依旧一天一天的在找,日子也是一天一天慢慢过。
眨眼,已是十一月初。
班主任老湿提到的模拟考也很快来了。
前一天下午,孟盛楠正在复习语文,默背着谭嗣同的‘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薛琳凑上来问:“默写会考这个么?”
“不知道。”
“我怎么现在有点紧张了孟盛楠。”
“你紧张?”
“啊。”
孟盛楠还没说话,傅松淡淡的开口了:“从生物学上来解释,紧张是由于分泌系统延迟造成神经系统混乱不能及时供应信息。简单点来说,就是,”他停了一秒,说:“你脑子里没装下东西。”
薛琳:“……”
孟盛楠:“……”
考试是按照开学分班名次排的考场。那天的最后一节课,老湿过来拿了一沓准考证让学委发下来。聂静看她的考场:“你在哪个?”
孟盛楠说:“第九考场。”
聂静‘哦’了声,“我在十四,哎,第九是哪个班?”
孟盛楠摇头。聂静又转身问后头傅松和她同桌,傅松肯定不用说是第一考场,他同桌和聂静一个考场。聂静激动了,问起座位号来。
教室里不算安静,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
第三节课下了之后就放学了,戚乔过来和她一起去找考场。这姑娘叽叽喳喳个不停,说宋嘉树答应她考完试一起去乌镇玩,又问她:“你初赛准备怎么样了?”
孟盛楠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回答——没想法,○个字,没灵感。
戚乔敲了下她的脑袋。
“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乌镇玩吧,反正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孟盛楠白眼:“我去干嘛,当电灯泡?”
“可以呀。”
“滚吧你。”
戚乔笑,突然‘哎?’了一声,“那不是你的考场?”
她们已经走到理科楼下,附近都是学生在找考场。孟盛楠抬眼看过去,一时愣住。教室门口的墙壁外头挂着的那个大大的牌子上,黑色字体理(1○)铿锵有劲。她将视线挪于门上,贴着张大白纸,写着——第九考场。
她缓缓吐了口气。
戚乔说:“我的考场就在我们班,后天考完政史地你等我一起走。”
“知道了。”
回到家,盛典刚从里屋走出来,还系着围裙。
“回来这么早?”
“嗯,明后天考试。”
“书包放下你康婶刚叫过去,你看看去。”
“干嘛?”
隔壁康婶家院子里摆满了银桥酸奶那么大的箱子,水果和蔬菜分开着放。康婶给巷子里熟人都散一箱,孟盛楠过去的时候,康婶已经忙的满头大汗。
“盛楠呀,快来把这一箱给你家抱过去。”
“康婶,这都什么呀?”
“你康慨哥寄回来的,都22的人了净干这些事儿。”
“从学校寄回来的?”
“可不是么,你说北京到江城这么远,邮费都不知道多少!”
孟盛楠感慨万千,抱着一箱蔬菜和康婶打完招呼回到家。盛典正在厨房忙活,看到孟盛楠抱着一大箱子进来,吓了一跳,“什么呀这是?”
“康慨从学校寄回来的。”
盛典一瞧,“呦,这孩子怎么寄蔬菜呀?”
“不止,一屋子二十来箱呢。”
盛典一惊:“北京寄回来的?”
孟盛楠将箱子放在厨房地板上,在洗菜池洗了洗手,‘嗯’了声。听见盛典道:“康慨就是懂事,比你也就大个五六岁吧,人家十七岁上北大学医,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孟盛楠洗完手,趁盛典还在琢磨赶紧溜了出去。
那时候虽已十一月初了,但未过冬至,也不算是很冷。孟盛楠第二天早早就起床,套了件毛衣。在家里复习了语文,又背了一会单词,因为是八点考试,她去的比较晚。
在步入理(1○)班的时候,竟有些小紧张。监考老师已经在教室里了,她低头找座位——19号。从第一组过道往后走,S型排列下去,是第一组最后一排的那个挨着窗户的位置。
预备铃打响,监考老师已经拆封考卷,看了底下一眼。
“抽屉里不允许有任何书本,一旦发现当作弊处理。”声音严肃。
当时考前各班学生都会打扫清理,按说应该很干净。孟盛楠没在意,随意瞥了一眼抽屉。
嚯——
一片狼藉,乱七八糟一大堆书,还塞着校服在里头。
老师已经开始发试卷了,她才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将其整理在一起往讲台旁边专门放书包的地方走。书又重有多,还有一阵烟味的校服,孟盛楠抱得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堆置好,正要转身,校服从一堆书上滑了下来。孟盛楠看了一眼老师,赶紧低头去捡,衣服里面掉出一个身份证。
1987年1月1日,池铮。
孟盛楠猛吸一口气,将视线移至男生照片上。看模样这照片应该有些时间了,和平时懒散的样似乎有点不同,这个上头的人看着很精神,像个阳光大男孩朝气蓬勃,眼睛炯炯有神。头发极短,又有点稚嫩。
她没时间多想,将证件塞回去,又把衣服塞到那摞书最里头,确认它掉不下来才回到自己座位——不,应该是他的座位。
语文考试两个半小时,孟盛楠写完作文还剩十来分钟,趴在那乱想。不过倒也没乱想什么,只是随便小文艺一下——比如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下午考英语又得到验证。那时候,孟盛楠正在涂答题卡。
距离考试时间结束还有十分钟。
她答得比较慢,在涂第6○个E的时候,肚子开始疼了。起初没在意,可越来越疼。终于涂完,她已经疼的趴在桌子上,一手捂着肚子直冒汗。监考老师过来收试卷并未有意识到什么,只以为这同学答累了在休息,收完试卷检查了人数后就离开了。很快,教室里的学生断断续续走了。
整个教室里,空空荡荡。
孟盛楠趴在那儿有气无力,想等这个劲儿过去。因为整个脑袋歪倒在胳膊肘里,桌子也就贴的特别近,近到可以闻到淡淡的烟草味,不浓,还有校服里残留的男性味道。
她思想正专注着,然后耳边传过来一个低哑又漫不经心的声音。
“同学。”
☆、○-○-6
窗外头,风声滚上走廊。
孟盛楠又怔又晕,慢慢从臂窝里抬起头。
“能让一下么。”
他对着桌子扬了扬下巴,又道:“我拿东西。”
教室里夕阳余光落进来,衬得他高大挺拔。
孟盛楠认清来人仍有些恍惚,又想着抽屉早就被自己清理干净了,她迷蒙着眼睛,忍着心跳和疼说:“不好意思,我整理好都放讲台上了,你去那边找吧。”
男生听完,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转身走向讲台。
孟盛楠看了一秒他高高瘦瘦的背影,又趴倒在桌子上,心底竟有些起伏不敢抬头。只听见那处隐隐约约传来翻东西的声音,接着听见外面有人往这儿喊:“池铮,身份证找到没有?”
男生没回话,孟盛楠以为他走了。
外头模模糊糊传来对话——
“找到没?”
“嗯。”
“那赶紧走,一会儿约好他们打魔兽。”
“……”
声音已经远到听不清了,孟盛楠才抬起头往外看。肚子抽的难受,她连站起来使力都不行。没过一会儿,戚乔就来了,看她这模样一惊:“怎么了?”
孟盛楠皱着眉,忍疼说:“可能岔气了,肚子突然就特别疼。”
戚乔:“中午吃什么了?”
“糖醋里脊,还有辣椒酱——”
“怎么办,我也想吃。”
孟盛楠:“……。”
俩人在教室里又坐了十来分钟,孟盛楠总算是缓过劲了。那股疼意渐渐散去,人也比刚才精神了一点。那时候考试结束没多久,天还大亮。
戚乔和她闲聊,分散她注意力:“孟盛楠同学。”
“嗯。”
“你这头短发都留了好几年了,也该蓄一蓄了吧。”
孟盛楠伸手拽了拽戚乔的长发,说:“好麻烦。”
“你就是懒,女孩子留长发多好看啊,很多男生都有长发情结的懂不懂?”
“宋嘉树也是?”
“那当然。”
孟盛楠脑海里突然闪过李岩的样子,长发披肩,眉清目秀,笑起来特别活泼,更何况声音又甜又软还会撒娇,怪不得男生都喜欢。
“想什么呢?”
孟盛楠摇头。
戚乔突然笑了:“对了,你猜我刚碰见谁了?”
“谁?”
“咱九中的混蛋加流氓。”
孟盛楠没明白。
戚乔:“就知道你不懂,你一个乖乖女整天规规矩矩的肯定没听说过。”
“谁啊?”
“池铮呗。”
孟盛楠一愣。
戚乔:“我刚过来找你看见他好像要回教室,可我进来他又走了。他不就这个班的么,一**男生整天混网吧玩通宵,那味道想想就觉得恶心。”
孟盛楠看了看窗外头,没搭腔。
那天晚上,戚乔骑车送她回来。盛典喊她俩一起吃晚饭,戚乔拐了个饼就走了,孟盛楠也没吃多少,整个人困得不行,天还没黑透就回屋睡觉去了。
盛典和孟津在客厅看电视,盛典看了一眼二楼,忍不住问孟津:“这孩子怎么了,睡这么早?”
孟津:“你上去看看。”
结果,盛典被吓了一跳。
孟盛楠浑身烫的厉害,盛典轻声叫她:“楠楠?”
孟盛楠迷迷糊糊,翻个身又睡。盛典好不容易叫醒她,孟盛楠还混沌着,孟津直接背着她就去了街上最近的卫生所。那会儿已经深夜了,折腾了好久,直到孟盛楠挂上水俩口子才放下心。
点滴打了一夜,凌晨四点孟盛楠才退了烧。
盛典打着手电,孟津背着熟睡的她三人蒙天亮才回了家。俩口子一晚上要给孟盛楠换药都没睡,这会都困得不行。盛典催孟津赶紧睡去,明儿还要上班。她便陪着女儿睡在孟盛楠的房间。
孟盛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早上九点了。
盛典已经做好饭过来叫她,孟盛楠正急着穿衣服。
“慢点穿,我打电话给乔乔让她帮你请假了。”
孟盛楠‘啊’了一声。
盛典:“啊什么啊,大半夜的发高烧差点没吓死我和你爸。”
孟盛楠抿抿唇:“可我今天考试——”
“不就一个模拟么,多大点事,行了,洗洗下来吃饭。”
吃完饭,盛典又陪孟盛楠去挂了半天的水。
卫生所里,盛典刚换下药。
孟盛楠抬头问:“妈,你今天没课么?”
盛典坐在床边:“下午有一节,刚好能伺候你。”
孟盛楠吐吐舌头,狡黠一笑:“您辛苦了。”
“嘴贫。”
孟盛楠笑。
盛典又问:“稿子写的怎么样了?”
孟盛楠撇撇嘴:“写了点,又删了。”
“你就是想太多了。”
“妈。”
“嗯?”
“你当初为什么支持我写东西,不担心我荒废学业?”
盛典笑着看了她一眼:“这就有的说了。”
孟盛楠:“说什么?”
“起初我不赞同,这事儿还多亏你爸。他说你现在这个年纪能有这个理想是特别难得的一件事儿,做父母的必须得支持到底。至于学业,目前看来你并没有荒废。当然你要是能像康慨那样考个北大的话——”
孟盛楠:“……”
话题又扯到这个上头,孟盛楠只能装睡。那天从卫生所回来后整个下午她坐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这日子过得简直了。天也蓝,云也白,什么都好。
生场病,人倒懒了。
第二天去学校,早读。傅松没出去读书,就呆在教室里做题。孟盛楠怕冷,也缩在自己座位上。教室里没几个人,过了会,傅松用笔轻轻戳了戳她的背。
孟盛楠转过头,傅松看向她。
“没来考试怎么回事?”
“哦,发烧挂了一天水。”
“要紧么?”
“我都坐这儿了,你说呢?”
“好彻底了?”
“哲学大神降落凡间关心起老百姓了?”
“可以这么理解。”
孟盛楠:“……”
傅松是班里公认的第一才子,可这人英语还真是一般。老湿的英语课上,学委将批改的试卷发下来。聂静盯着孟盛楠面前的卷子,那表情简直了,“孟盛楠,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班主任让你做英语课代表了,你这成绩简直是要逆天啊。”
孟盛楠不好意思的笑笑,缺考两门全班倒数吧——
薛琳从后排凑近:“我靠,139分!你这成绩是咱班英语第一吧,全校第一都有可能。”
事实证明,猜测在某些时候是正确的。老湿在英语课上特别表扬了孟盛楠的英语成绩,不仅是全班第一,也是全校第一。不过她除了英语拿得出手,数学真的只能用一般来解释。
课后,聂静讨教。
“你英语怎么学的啊?报的什么班?”
“没,就自己看书做题什么的。”
“那怎么这么好?”
“呃——可能和背诵也有关系吧。”
那是初三那个暑假。孟盛楠和戚乔去少年宫学书法,遇见一个参加过全国英语朗诵比赛的大神。戚乔当时问大神怎么学好英语。大神笑笑:“回去背2O篇阅读再说,内容随便找。”
于是,她俩真回去找阅读背了。
一个暑假出来,英语真是突飞猛进。自那以后,每回考试结束,两人都会挑英语试卷里比较好的阅读去背,然后互相对话提问背诵默写,久而久之也养成一个习惯。
聂静听完,惊讶:“真的假的?”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那个大神是谁?”
孟盛楠笑笑:“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名字,就一面之缘。”
“听起来像是济癫点化一样。”
“他可比济癫帅多了。”
“比池铮还帅?”薛琳插话进来。
“啊?”
姑娘笑而不答,反问:“你就没有想过谈男朋友?”
“——没。”
“不是吧?”这话是聂静问的。
“真的。”
那个时候,孟盛楠还太单纯。
后来,临上晚自习,她从外头背书回来,傅松将自己的数学试卷递给她。
孟盛楠问:“给我干嘛?”
“我不用这个,你拿去复习吧。”
“你不用?”
“嗯。”
“那我把题抄下来到时候还给你。”
“随便。”
孟盛楠笑着开始翻试卷,聂静刚好也从外头进来,凑近她。
“傅松的数学卷子?”
孟盛楠‘嗯’了声。
聂静小心翼翼的说:“我能看看么?”
“好啊。”
她当时没成想聂静看那份试题足足能用将近一晚自习,等回到她手里的时候已经快放学了。孟盛楠心里感叹了几下,聂静转头问:“你怎么了,看起来没精神啊。”
孟盛楠咳咳,笑了笑,“没事啊。”
因为大病初愈,戚乔自告奋勇这几天当车夫免费接送。于是她便顺理成章的在教室里乖乖等戚乔。那姑娘来的时候,她们那一片就剩下聂静和她。
“你还不走?”聂静问。
孟盛楠‘哦’了一声,“我等朋友一起走。”
正说着,戚乔来了。
这姑娘刚走近就搂上她胳膊,笑眯眯的说:“重新做人之后感觉怎么样?”
孟盛楠暗自用手戳了一下她的腰,戚乔怕痒,立刻闪开。
“下手这么重,小心今晚我不要你。”
孟盛楠白眼:“稀罕。”
俩人嘻嘻哈哈,聂静在一旁看了几秒,趁着停话的功夫,说:“那我先走了孟盛楠。”被叫的人看过去,轻轻‘嗯’一声,“再见。”
女生走远,戚乔拎着孟盛楠的书包,俩人往外走。
“刚那女生——。”戚乔说到一半,停住。
“嗯?”
“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上怪怪的。”
“还好吧。”
深秋的夜晚,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周围三三两两的学生不时的擦肩而过。路边的灯光明闪闪的照亮着整个教学楼外檐,映得最前头的理科楼像一座金山。
孟盛楠经过那栋楼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个教室。
没来由的回头。
三天过后,各科成绩已经下来。孟盛楠缺考四门至全班倒数第四。也正因为这样,她并没有试题,只能抄重难点。那节是历史,聂静将试题放在两人中间,一边听一边拉到自己跟前改,孟盛楠看的有些吃力。下课后,不知道怎么就挺烦的,直接起身去找戚乔。
理科楼比文科楼就活跃的多了。
休息时间,栏杆上趴着三三两两的学生神采飞扬的聊着天。孟盛楠经过理(1○)下意识就停下步子,扫了里头一眼然后慢慢上了楼。戚乔的班在三层,那姑娘正和宋嘉树打情骂俏,孟盛楠实在不敢叨扰就又下楼往回走。
走廊里学生穿插而过。
孟盛楠刚下到一楼转身,就看到一抹身影。她那会上楼的时候那边根本没人,这会一**男生已经聚在走廊尽处插科打诨的笑。远远就看见他站在最中间,手里还夹着烟。孟盛楠倒吸一口气,真够胆大的,也不怕被教导主任抓住。她多看了一会,男生将烟咬在嘴里,闷闷的笑。
除了他,还有那天网吧里和他一起打lol的男生。
几个人勾肩搭背,有人哼笑:“史今,你这表情,啧啧,给哥说说是丢了多少钱哪?”
史今正搭在他的肩膀上,摇头叹气:“今晚我回家少不了挨揍了。”
一男生‘去去去’了几句:“你数学考5○还嘚瑟。”
一**人大笑。
史今拍了拍他的肩:“我说池铮,你这回发力了啊,数学直逼14○,就是英语吧,啧啧,兄弟真不好意思说。”
“考了多少来着?”旁边的男生打趣。
被问的男生咬着烟,吊儿郎当的笑:“二十七。”
一**生简直笑喷。
“可以啊兄弟。”
史今:“李岩不是英语挺好,给你补补呗。”
男生拿下烟弹了几下,笑着没说话。
史今:“兄弟我就没你这艳福了,哎。”
又是哄笑。
孟盛楠嗓子涩涩的,看了几眼就转身离开了。她边走边在脑子里搜索今天下午看到的成绩单上李岩的排位,好像是全班17,英语么——
教室里,她问傅松。
“多少?”
傅松皱眉,“我该知道么?”
孟盛楠撇嘴:“……”
过了会儿,傅松叫她,孟盛楠转过身。
“怎么了?”
傅松说:“79。”
一瞬间,孟盛楠想起男生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6
窗外头,风声滚上走廊。
孟盛楠又怔又晕,慢慢从臂窝里抬起头。
“能让一下么。”
他对着桌子扬了扬下巴,又道:“我拿东西。”
教室里夕阳余光落进来,衬得他高大挺拔。
孟盛楠认清来人仍有些恍惚,又想着抽屉早就被自己清理干净了,她迷蒙着眼睛,忍着心跳和疼说:“不好意思,我整理好都放讲台上了,你去那边找吧。”
男生听完,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转身走向讲台。
孟盛楠看了一秒他高高瘦瘦的背影,又趴倒在桌子上,心底竟有些起伏不敢抬头。只听见那处隐隐约约传来翻东西的声音,接着听见外面有人往这儿喊:“池铮,身份证找到没有?”
男生没回话,孟盛楠以为他走了。
外头模模糊糊传来对话——
“找到没?”
“嗯。”
“那赶紧走,一会儿约好他们打魔兽。”
“……”
声音已经远到听不清了,孟盛楠才抬起头往外看。肚子抽的难受,她连站起来使力都不行。没过一会儿,戚乔就来了,看她这模样一惊:“怎么了?”
孟盛楠皱着眉,忍疼说:“可能岔气了,肚子突然就特别疼。”
戚乔:“中午吃什么了?”
“糖醋里脊,还有辣椒酱——”
“怎么办,我也想吃。”
孟盛楠:“……。”
俩人在教室里又坐了十来分钟,孟盛楠总算是缓过劲了。那股疼意渐渐散去,人也比刚才精神了一点。那时候考试结束没多久,天还大亮。
戚乔和她闲聊,分散她注意力:“孟盛楠同学。”
“嗯。”
“你这头短发都留了好几年了,也该蓄一蓄了吧。”
孟盛楠伸手拽了拽戚乔的长发,说:“好麻烦。”
“你就是懒,女孩子留长发多好看啊,很多男生都有长发情结的懂不懂?”
“宋嘉树也是?”
“那当然。”
孟盛楠脑海里突然闪过李岩的样子,长发披肩,眉清目秀,笑起来特别活泼,更何况声音又甜又软还会撒娇,怪不得男生都喜欢。
“想什么呢?”
孟盛楠摇头。
戚乔突然笑了:“对了,你猜我刚碰见谁了?”
“谁?”
“咱九中的混蛋加流氓。”
孟盛楠没明白。
戚乔:“就知道你不懂,你一个乖乖女整天规规矩矩的肯定没听说过。”
“谁啊?”
“池铮呗。”
孟盛楠一愣。
戚乔:“我刚过来找你看见他好像要回教室,可我进来他又走了。他不就这个班的么,一**男生整天混网吧玩通宵,那味道想想就觉得恶心。”
孟盛楠看了看窗外头,没搭腔。
那天晚上,戚乔骑车送她回来。盛典喊她俩一起吃晚饭,戚乔拐了个饼就走了,孟盛楠也没吃多少,整个人困得不行,天还没黑透就回屋睡觉去了。
盛典和孟津在客厅看电视,盛典看了一眼二楼,忍不住问孟津:“这孩子怎么了,睡这么早?”
孟津:“你上去看看。”
结果,盛典被吓了一跳。
孟盛楠浑身烫的厉害,盛典轻声叫她:“楠楠?”
孟盛楠迷迷糊糊,翻个身又睡。盛典好不容易叫醒她,孟盛楠还混沌着,孟津直接背着她就去了街上最近的卫生所。那会儿已经深夜了,折腾了好久,直到孟盛楠挂上水俩口子才放下心。
点滴打了一夜,凌晨四点孟盛楠才退了烧。
盛典打着手电,孟津背着熟睡的她三人蒙天亮才回了家。俩口子一晚上要给孟盛楠换药都没睡,这会都困得不行。盛典催孟津赶紧睡去,明儿还要上班。她便陪着女儿睡在孟盛楠的房间。
孟盛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早上九点了。
盛典已经做好饭过来叫她,孟盛楠正急着穿衣服。
“慢点穿,我打电话给乔乔让她帮你请假了。”
孟盛楠‘啊’了一声。
盛典:“啊什么啊,大半夜的发高烧差点没吓死我和你爸。”
孟盛楠抿抿唇:“可我今天考试——”
“不就一个模拟么,多大点事,行了,洗洗下来吃饭。”
吃完饭,盛典又陪孟盛楠去挂了半天的水。
卫生所里,盛典刚换下药。
孟盛楠抬头问:“妈,你今天没课么?”
盛典坐在床边:“下午有一节,刚好能伺候你。”
孟盛楠吐吐舌头,狡黠一笑:“您辛苦了。”
“嘴贫。”
孟盛楠笑。
盛典又问:“稿子写的怎么样了?”
孟盛楠撇撇嘴:“写了点,又删了。”
“你就是想太多了。”
“妈。”
“嗯?”
“你当初为什么支持我写东西,不担心我荒废学业?”
盛典笑着看了她一眼:“这就有的说了。”
孟盛楠:“说什么?”
“起初我不赞同,这事儿还多亏你爸。他说你现在这个年纪能有这个理想是特别难得的一件事儿,做父母的必须得支持到底。至于学业,目前看来你并没有荒废。当然你要是能像康慨那样考个北大的话——”
孟盛楠:“……”
话题又扯到这个上头,孟盛楠只能装睡。那天从卫生所回来后整个下午她坐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这日子过得简直了。天也蓝,云也白,什么都好。
生场病,人倒懒了。
第二天去学校,早读。傅松没出去读书,就呆在教室里做题。孟盛楠怕冷,也缩在自己座位上。教室里没几个人,过了会,傅松用笔轻轻戳了戳她的背。
孟盛楠转过头,傅松看向她。
“没来考试怎么回事?”
“哦,发烧挂了一天水。”
“要紧么?”
“我都坐这儿了,你说呢?”
“好彻底了?”
“哲学大神降落凡间关心起老百姓了?”
“可以这么理解。”
孟盛楠:“……”
傅松是班里公认的第一才子,可这人英语还真是一般。老湿的英语课上,学委将批改的试卷发下来。聂静盯着孟盛楠面前的卷子,那表情简直了,“孟盛楠,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班主任让你做英语课代表了,你这成绩简直是要逆天啊。”
孟盛楠不好意思的笑笑,缺考两门全班倒数吧——
薛琳从后排凑近:“我靠,139分!你这成绩是咱班英语第一吧,全校第一都有可能。”
事实证明,猜测在某些时候是正确的。老湿在英语课上特别表扬了孟盛楠的英语成绩,不仅是全班第一,也是全校第一。不过她除了英语拿得出手,数学真的只能用一般来解释。
课后,聂静讨教。
“你英语怎么学的啊?报的什么班?”
“没,就自己看书做题什么的。”
“那怎么这么好?”
“呃——可能和背诵也有关系吧。”
那是初三那个暑假。孟盛楠和戚乔去少年宫学书法,遇见一个参加过全国英语朗诵比赛的大神。戚乔当时问大神怎么学好英语。大神笑笑:“回去背2O篇阅读再说,内容随便找。”
于是,她俩真回去找阅读背了。
一个暑假出来,英语真是突飞猛进。自那以后,每回考试结束,两人都会挑英语试卷里比较好的阅读去背,然后互相对话提问背诵默写,久而久之也养成一个习惯。
聂静听完,惊讶:“真的假的?”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那个大神是谁?”
孟盛楠笑笑:“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名字,就一面之缘。”
“听起来像是济癫点化一样。”
“他可比济癫帅多了。”
“比池铮还帅?”薛琳插话进来。
“啊?”
姑娘笑而不答,反问:“你就没有想过谈男朋友?”
“——没。”
“不是吧?”这话是聂静问的。
“真的。”
那个时候,孟盛楠还太单纯。
后来,临上晚自习,她从外头背书回来,傅松将自己的数学试卷递给她。
孟盛楠问:“给我干嘛?”
“我不用这个,你拿去复习吧。”
“你不用?”
“嗯。”
“那我把题抄下来到时候还给你。”
“随便。”
孟盛楠笑着开始翻试卷,聂静刚好也从外头进来,凑近她。
“傅松的数学卷子?”
孟盛楠‘嗯’了声。
聂静小心翼翼的说:“我能看看么?”
“好啊。”
她当时没成想聂静看那份试题足足能用将近一晚自习,等回到她手里的时候已经快放学了。孟盛楠心里感叹了几下,聂静转头问:“你怎么了,看起来没精神啊。”
孟盛楠咳咳,笑了笑,“没事啊。”
因为大病初愈,戚乔自告奋勇这几天当车夫免费接送。于是她便顺理成章的在教室里乖乖等戚乔。那姑娘来的时候,她们那一片就剩下聂静和她。
“你还不走?”聂静问。
孟盛楠‘哦’了一声,“我等朋友一起走。”
正说着,戚乔来了。
这姑娘刚走近就搂上她胳膊,笑眯眯的说:“重新做人之后感觉怎么样?”
孟盛楠暗自用手戳了一下她的腰,戚乔怕痒,立刻闪开。
“下手这么重,小心今晚我不要你。”
孟盛楠白眼:“稀罕。”
俩人嘻嘻哈哈,聂静在一旁看了几秒,趁着停话的功夫,说:“那我先走了孟盛楠。”被叫的人看过去,轻轻‘嗯’一声,“再见。”
女生走远,戚乔拎着孟盛楠的书包,俩人往外走。
“刚那女生——。”戚乔说到一半,停住。
“嗯?”
“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上怪怪的。”
“还好吧。”
深秋的夜晚,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周围三三两两的学生不时的擦肩而过。路边的灯光明闪闪的照亮着整个教学楼外檐,映得最前头的理科楼像一座金山。
孟盛楠经过那栋楼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个教室。
没来由的回头。
三天过后,各科成绩已经下来。孟盛楠缺考四门至全班倒数第四。也正因为这样,她并没有试题,只能抄重难点。那节是历史,聂静将试题放在两人中间,一边听一边拉到自己跟前改,孟盛楠看的有些吃力。下课后,不知道怎么就挺烦的,直接起身去找戚乔。
理科楼比文科楼就活跃的多了。
休息时间,栏杆上趴着三三两两的学生神采飞扬的聊着天。孟盛楠经过理(1○)下意识就停下步子,扫了里头一眼然后慢慢上了楼。戚乔的班在三层,那姑娘正和宋嘉树打情骂俏,孟盛楠实在不敢叨扰就又下楼往回走。
走廊里学生穿插而过。
孟盛楠刚下到一楼转身,就看到一抹身影。她那会上楼的时候那边根本没人,这会一**男生已经聚在走廊尽处插科打诨的笑。远远就看见他站在最中间,手里还夹着烟。孟盛楠倒吸一口气,真够胆大的,也不怕被教导主任抓住。她多看了一会,男生将烟咬在嘴里,闷闷的笑。
除了他,还有那天网吧里和他一起打lol的男生。
几个人勾肩搭背,有人哼笑:“史今,你这表情,啧啧,给哥说说是丢了多少钱哪?”
史今正搭在他的肩膀上,摇头叹气:“今晚我回家少不了挨揍了。”
一男生‘去去去’了几句:“你数学考5○还嘚瑟。”
一**人大笑。
史今拍了拍他的肩:“我说池铮,你这回发力了啊,数学直逼14○,就是英语吧,啧啧,兄弟真不好意思说。”
“考了多少来着?”旁边的男生打趣。
被问的男生咬着烟,吊儿郎当的笑:“二十七。”
一**生简直笑喷。
“可以啊兄弟。”
史今:“李岩不是英语挺好,给你补补呗。”
男生拿下烟弹了几下,笑着没说话。
史今:“兄弟我就没你这艳福了,哎。”
又是哄笑。
孟盛楠嗓子涩涩的,看了几眼就转身离开了。她边走边在脑子里搜索今天下午看到的成绩单上李岩的排位,好像是全班17,英语么——
教室里,她问傅松。
“多少?”
傅松皱眉,“我该知道么?”
孟盛楠撇嘴:“……”
过了会儿,傅松叫她,孟盛楠转过身。
“怎么了?”
傅松说:“79。”
一瞬间,孟盛楠想起男生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7
日子一到星期四,感觉周六就要来了。
模拟考试这一波终于过去了,教室里又恢复往常的平静和温暖。没了考试的压力,整个人都是轻松的。太阳照进教室,几乎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享受着这个下午课间休息里温馨的柔软。
孟盛楠拿着铅笔正在白纸上涂涂画画,身后薛琳用手指戳了戳她。
“怎么了?”她轻声问。
“你的英语笔记本借我用用。”
孟盛楠将本子递过去,没一会薛琳又叫她。
女生表情很惊讶:“老师今天讲的你没记?”
“——没。”
“那算了,给你吧。”
“你用傅松的。”
“我的天,他的字超级狂草,能认识仨儿字算不错了。”
孟盛楠:“……”
被腹诽的男生此刻从书里抬起头,看了这俩一眼。那眼神淡淡的,看的薛琳一抖,忙给孟盛楠使颜色。没想到这人一开口就问:“怎么没做笔记?”
薛琳:“……”
孟盛楠:“……”
这人的思路真和一般人不一样。薛琳憋着笑,忍不住了然后将头扭向一边。孟盛楠咳咳了俩声,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天才回了一句。
“偶尔偷个懒不行么?”
“学习不能偷懒。”
孟盛楠心里叹了口气:“一直智商在线多累啊。”
薛琳递了个赞的眼神。
傅松一本正经:“那要看什么事。宏观上来讲,学习和智商不能等同。所以你的答案不成立。而且——”
“等等。”薛琳打断了谈话,扭头看他,忍着笑:“接下来是不是还有微观上来讲?”
话一出,俩女生异口同笑。
有意思的是,他说出来的话听的人总想笑,可关键他还一如既往说的一本正经一丝不苟的。然后又听见他开口了:“孟盛楠,今天没做笔记你不是第一回了。这几天你一直心不在焉,你没发现么?”
事实证明,他说的总是对的。
说起来挺奇怪,她倒是什么也没想,就是脑子一片空白。孟盛楠挨批之后默默的转回头反思,接着又滚回原位涂涂画画。晚间休息,她正趴在桌子上闷声玩橡皮,聂静推了推她,示意她看窗外。
戚乔敲敲玻璃叫她出来。
“啥?”
走廊里,听完戚乔的话,孟盛楠忍不住惊呼。
戚乔摇着她的手:“楠楠,你就陪我去一下么。”
孟盛楠真想打这姑娘一巴掌:“被老师发现怎么办?”
“课表我都看了,你们班今晚自习没老师。”
“班主任查人呢?”
“让你同桌帮你挡一下,就说你去厕所了呗。”
“戚乔!”
“楠楠——”
咦,一身鸡皮疙瘩。
“不就个表演,至于么你。”
“什么叫‘不就个表演’,他的每一场我都不能错过!”
“宋嘉树知道你去么?”
“本来周六,谁知突然提前了,我还没和他说。”
孟盛楠白眼:“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就这一次我保证!”
孟盛楠耷拉着肩膀叹气,正要回教室收拾东西,一想不对,趁戚乔还没走开,又拉住她。
“不许反悔。”戚乔在孟盛楠还没开口前已经抢先道。
“谁反悔了,我是问你咱俩怎么出校门?”孟盛楠低声咬牙。
戚乔神秘一笑,“放心,我有法子。”
于是,在不久前还批评督促她上进的傅松淡淡的眼神下,孟盛楠低着头背着书包趁教室里没什么人偷偷摸摸拐向后门光荣的逃课了。
路上。
戚乔骑着自行车,孟盛楠公主似的坐在后座。
“你哪儿弄得请假条?”
戚乔骑得累了,没办法有求于人只能忍着:“班长给的。”
“关系不错啊。”
“那是,宋嘉树铁哥们。”
孟盛楠抿着唇笑了一下,头转开看向身后愈来愈远的学校。傍晚时分,街道那么长,俩人在路上耽搁了二十来分钟,到晨光剧院的时候表演已经开始一会了。
幕布掀开,气场很足。
孟盛楠和戚乔坐在倒数第二排,当然前边都没座位了。放眼一看,一溜烟的年轻学生。孟盛楠一惊,问戚乔这都是逃课来看的?
戚乔解释:“十六中没晚自习你傻呀。”
“哦,忘了。”
宋嘉树真的是个天才少年,玩摇滚的,街舞还跳的一级棒。头戴棒球帽,手撑起胳膊支在地上转起36○度的大回环无死角简直帅上天。最重要的是他嗓子里的声一出来,弹着吉他能迷死一堆少女。想当年他校庆晚会上弹着吉他唱崔健的花房姑娘,女生们的尖叫声能把阶梯教室震翻了。
戚乔曾经问过她怎么对宋嘉树不感冒。
后来,孟盛楠很仔细的想了下。宋嘉树的帅是那种正正经经认认真真的迷人,池铮不是。这厮连走路都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笑起来蔫坏那种,特别能刺激人的心跳神经。可能她表面太乖巧,其实内心一直渴望叛逆自由,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就注意到他。
那天直到宋嘉树的表演结束,已经九点了。
孟盛楠看着戚乔鼓掌鼓的手都疼了,扯着嗓子喊宋嘉树的名字。男生表演完直接从后台出来将她俩叫到外头,戚乔那幸福样儿简直没有词能形容。
剧院外,宋嘉树冷着张脸看戚乔:“怎么来的?”
戚乔:“自行车啊。”
“不是这个。”
“啊?”
宋嘉树瞥了自家单纯的女朋友一眼,淡淡的说:“今天星期四。”
孟盛楠在一边忍着笑。
戚乔后知后觉,‘咳咳’了一声,“那个,那个——”
天黑透了,路边没什么人,昏黄的灯光落在三人身上。光线所及之处虽说模模糊糊,孟盛楠却清楚的看见了宋嘉树在看戚乔时眼睛里难得的宠溺。就像是三年前,他堵在晚自习下了之后的教室门口问戚乔要不要做他女朋友。
于是在那种情况下,她很识时务的瞎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一个人坐公交,上车,到自家巷子外的那条风水台街路口提前下车。车刚开走,她的视线一开阔,就看见街道对面二楼天明网吧墙外拉着一条横幅,上头写着:
lol魔兽争霸第二赛事。
孟盛楠脑海里突然闪过前几天车链子掉了的那晚上那一**里有人喊下个月比赛别忘的事儿。好像是下意识的就不受控制走了进去,里头人特别多,空气有些滞闷。
“孟盛楠?”
西林晓的声音是惊讶加激动,又问:“你怎么过来了,放学了?”
孟盛楠不好意思,“那个——”
“啊,我懂了。”
孟盛楠无奈挤出个笑,然后赶紧移开话题:“对了,怎么网吧今天这么多人啊?”
西林晓调皮一笑:“不知道吧,今天是魔兽争霸江城赛区第二轮,来的可都是高手加帅哥!”
“是么。”孟盛楠伸长脖子往里瞅。
西林晓:“你过来写稿子?”
“不写,凑个热闹。”
收银台边上,西林晓拉过她往里走了几步,手搭上她的肩膀,指给她看:“最后一排边上那个正比赛的男生看见没?”
那样一**人同时开始玩起,热血澎湃的键盘敲击声能把网吧顶给震翻了。周边围得全是看比赛的年轻学生,个个青春洋溢,一堆男男女女。孟盛楠的视线穿过人**落在西林晓说的那个男生身上,仍是她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位置。
还真在,也是逃课?
“他可是我们这儿的魔兽王牌,打游戏超级厉害。”西林晓夸他的时候,一张脸都是动态加进行时态。
孟盛楠安静的注视着那边正在紧张进行的赛事。
她问西林晓:“多厉害?”
西林晓:“嗯——反正很厉害,很多人叫他人皇。”
孟盛楠轻蹙着眉头,没搭腔。
西林晓想了想又说:“他经常来包夜,不是打游戏就是打游戏。哦对了,有一次我偶然见到他电脑界面全是乱码,我看都看不懂,反正就看他在那一直敲键盘,感觉特别牛。”
孟盛楠很专注的盯着那边。
西林晓:“帅吧?”
“嗯。”
“听说他有女朋友,不过都玩玩那种。”
“你怎么知道?”孟盛楠将视线收回来,看向西林晓。
西林晓狡黠一笑:“我都见他来这儿带过好几个女生了,一个比一个漂亮,关键特别能撒娇。”
孟盛楠忍不住咬着上唇。
西林晓:“男生怎么都喜欢那种会撒娇的女生啊关键还乐在其中,要我——咦,听那声就受不了。”
那边比赛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孟盛楠和他隔了很多人,隔着缝隙看他神色不惊慢条斯理的移动鼠标敲着键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比赛要进行好久,孟盛楠没那么多时间呆这儿。
过了会儿,那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就在她犹豫踌躇转头要走的那一瞬,一**人起哄高吼。她迅速看过去,只见人**中的他慢悠悠的站起来,笑的极其颠龙倒凤。
“今晚舞动哥们包场,来者是客。”
吼声比之前更大。
孟盛楠看了那边最后一眼,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沿着那条清冷的街道慢慢走回家。舞动可是江城五星级的KTV,他可真算是熟人了。后来回家她上网查赛事奖金,足足上万,怪不得那么大方。他们那样的人,图的不就是一乐么。
晚上睡不着,趴床上看喜宝。
脑子里却不断冒出他们那一**人游荡在深夜街道上,勾肩搭背去K厅。其中有一人懒懒的笑着,边走边抽烟,不修边幅玩世不恭。
第二天去学校,眼圈有点重。
早上读书那会薛琳靠过来眯着眼看她直笑,又不说话。孟盛楠有些奇怪,“怎么了?”
薛琳:“你昨晚逃课。”
“嗯。”她慢慢点头,然后问:“没出什么事儿吧?”
薛琳脸色凝重。
孟盛楠咬着唇,轻声问:“老湿发现了?”
薛琳缓缓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教务处查人了?”
按理来说应该没那么倒霉,况且她早上来教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薛琳这副模样,孟盛楠不确定了。她可一直都规规矩矩,这回要是真被逮住了,那不得了。
“别听她吓唬你。”傅松从教室外头走进来。
薛琳这才忍不住绷着的脸,突地笑了,“你太不经吓了孟盛楠。”
“你也太能装了薛琳,以后干脆当演员算了。”
孟盛楠舒了一口气,拍拍胸口,看薛琳笑的停不下来前仰后合。傅松回到座位上一本正经的翻出书看,这俩人简直神组合,她最后竟也忍不住笑了。
薛琳好不容易止住乐呵,问:“说说,逃课干嘛去了?”
那会早读正盛,教室里的学生差不多都去操场走廊读书了。她们那片,就他们仨儿。薛琳哪里还想要看书,一个劲的想听她说些热闹话。
孟盛楠一五一十的说完了。
薛琳已经凝固,半天才蹦出一句话:“你怎么不叫上我呢?”
傅松摇头,淡淡笑了笑。男生从兜里拿出王后雄,翻到函数那一块,眼睛仍盯着书,不咸不淡的说:“孟盛楠最近不思进取,我觉得她现在可能已经后悔莫及了,要是再带坏你,那罪过就大了。”
孟盛楠:“……”
薛琳:“……”
后来,孟盛楠才知道那晚上其实班长有查过人。只不过傅松和他高一同班,向他讨了个交情,这事就算过去了。薛琳为此还是有些遗憾,义愤填膺终有一天也要逃一次课,要不然这高中不闯点祸真没意思。
呵,这想法。
几天之后,有一次她和傅松聊天。男生又问她最近学习为什么总不在状态。孟盛楠打着哈哈敷衍,男生看了她一会,摇头。
孟盛楠也找不到缘由。直到那个周一升旗的早上。所有人拥满小操场,站得笔直听校长训话。天还灰蒙蒙的带着雾气,铺撒在一溜儿的蓝白相间校服上。喇叭里声音忠厚严肃,违纪学生名字的重音一个比一个压得厉害。
然后——
“池铮。”
她神经都绷紧,然后咯噔一声。
☆、○-○-8
那段时间,深秋微雨。
已是十一月,距离新概念初赛截稿日已经不到二十天。孟盛楠写了个2○○○字的短篇又描了个2○○字的大纲,可从头看到尾,她愣是怎么看都不满意。
于是,写了又删掉。
总之,她做什么都烦,稿子没新意,学习也提不上劲儿,上课还老爱跑毛,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经总绷紧着。周六又将自己反锁在屋里换新题材撸大纲,头发掉的厉害,要是没有一点尚存的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念力,估计她现在已经英年早逝。
小时候就喜欢看书,五花八门。后来自己有了想法,盛典鼓励她自己写。
孟津为此托文学朋友推荐了几十本少年读物,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再后来读欧亨利莫泊桑,喜欢上讽刺写法,于是自己练习模仿,可真相是怎么看都幼稚。
十五岁,她开始写故事。
盛典说当年路遥为了写平凡的世界,去延安农村住了三年,茅屋夜雨相伴,挑灯夜战不眠不休。也因此有了那本早晨从中午开始。于是,孟盛楠开始写实投稿。投了几篇,几乎都石沉大海。盛典又讲三四十年代文学正热,十平米屋子里的沈从文一天馒头咸菜饱一顿饥一顿靠朋友救济过日子熬了三年才有人欣赏他,你才十五岁,衣食无忧瞎急。
十七岁,她参加新概念第二年。
第一次什么名头都没拿上,但还好交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不算输。深夜里窗户外头噼里啪啦,孟盛楠思绪被打断,拉开窗一看竟然飘起了雨。有几滴溅在脸颊上,清醒了一大半。电脑右下角企鹅号滴滴响。
有人上线。
屋逢连夜雨和鬼画符在他们六个人的**里叽叽喳喳的嚷。
江郎才尽出来了:大半夜的嘛呢?
鬼画符:哥想你了。
屋逢连夜雨:哥也是。
张一延:你们仨儿什么情况?
鬼画符:美女,出来也不打声招呼,叫声哥听听?
屋逢连夜雨:同上。
江郎才尽:同上。
张一延:都把脸凑过来。
这仨儿:嗯?
张一延直接啪啪啪——绝了。
孟盛楠窥屏忍不住笑了,这笑还没维持一秒,**里笑开了。
鬼画符:孟盛楠你又在线不说话是吧?
孟盛楠神经一绷。
屋逢连夜雨:咱六人行里唯一的知书达理的楠妹儿,说句话给哥听听行不?
张一延:谁不知书达理啊,你再说一句试试?
孟盛楠笑喷。
鬼画符:我靠,周宁峙这小子也不在线。
江郎才尽:小孟不在,他肯定闭关。
孟盛楠倒吸一口气,这玩笑开大了赶紧现身:晚上好各位好汉美女。
这仨儿好汉直接发过来一句:我靠!
江郎才尽大笑:还是舆论力量大。
孟盛楠:“……”
五个人又开始天南地北的聊,后来竟说起周宁峙帮编辑审稿的事儿。
当时张一延去675号溜达,见到走廊里全国各地寄过来的稿子铺满一地,第一次见到这阵势也是一晕。那天刚好碰见周宁峙,张一延说他认真审稿连头都没抬看她一下,当时就想揍他,**里几人都一致发了个大笑的表情。
接着问她然后呢?
张一延说当时还有其他好几个男编辑也在审稿,随便聊了几句。那时候很多稿子都是手写,寄的报名表上贴着个人生活照。见到美女吧,男编辑眼睛都开花轮流传着看一遍,只有周宁峙低着头,那样儿简直了。
大伙又笑。
张一延:我爆他私事儿,他会不会揍我?
鬼画符:出于对你的感情,哥不会坐视不管的。
屋逢连夜雨:同上。
江郎才尽:哥胆小,你打不过哥可以递个棍给你。
孟盛楠笑的肚子都疼了。
这几人一致喷他:滚。
聊到最后还是回到正题上:稿子进度。结果除了她,那几个货早八百年前就寄出去了。除了张一延都一人平均五份。于是,在他们的刺激之下,孟盛楠第二天就跑去市图书馆借书找灵感去了。
后来灵感没找到,倒是遇见了傅松。
他和她在一排书架边站着,一个至左一个尽右。这人做起事儿来果然是认真的要命,脑袋与每页书的距离都是等距的,翻页时间还是等差的。
孟盛楠不敢叨扰,借了几本书就出了图书馆,没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走那么快干什么。”傅松说完已经至她身侧。
孟盛楠咳咳了一声:“你怎么出来了?”
“你刚怎么不叫我?”
“你看的那么认真,我叫你还有命活么?”
傅松悠悠的看她一眼:“从心理学上来讲,你这种想法明显过于紧张见外。据我所知,我们认识已经52天,虽说不是无话不谈,但也算是解囊相助,你的性格总体来说还算过得去,以上总结,你刚刚要是打招呼,我是不会让你没命活的,或许还可以在你借书方面给些中肯的建议。”
“……”
她问:“什么建议?”
傅松低头看了一眼她怀里的书:“百年孤独,失乐园,红与黑,十日谈,边城?”
“嗯,有问题么?”
“四加一?”
孟盛楠:“——怎么了?”
“你今年十六岁,不太适合看失乐园。”
“为什么?”
傅松看了她一会儿,才说:“你还有点小。”
孟盛楠上下扫了他一眼:“你不也十七么,很大?”
“比你大。”
孟盛楠拿出失乐园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看过?”
“——嗯。”
“讲什么的?”
他顿了一秒钟。
“婚外情。”
孟盛楠嘴巴张成○型:“哲学鼠,你真不是一般人。”
因为是名着,而且当时她都借出来了,也不能刚出图书馆就还回去。于是,孟盛楠以此为借口。傅松一本正经的说:“那你把这书借我看吧。”
“啊?”
“你还书的时候通知我,我再将书还你。”
孟盛楠:“……”
这也行?
“你不是数学还有几个类型题不会么,明天周一我有时间给你讲。”
孟盛楠:“……”
威胁啊威胁啊。
很久之后,孟盛楠读大学。意外在校图书馆看到这本借了回来。当晚趴在床头借着台灯看,结果还没看几页,就脸红心跳。那时候,她不得不感谢傅松多给了她几年的单纯时光。
周一到校,俩人都没提昨天的事儿。
傅松照样给她讲题,表情一丝不苟特认真。
聂静也凑过来:“这题我也不会,傅松你讲慢点。”
男生顿了一下,语速微放慢。
孟盛楠听到近一半已经懂了,转过身去验证。聂静还在听傅松讲,几分钟后,也转过来,对孟盛楠悄声说:“他讲的还是有点快,你懂了没,再给我讲一遍吧。”
于是,一个题讲了近十分钟。
下午第三节是体育课,那会儿孟盛楠讲的已经口干舌燥。课件休息大家都往小操场走,她去水池接热水喝。遇见个高一的老同学聊了会儿,眼见快要上课,赶紧跑回教室放水杯。
教室里太安静,就剩下李岩和班长,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一进教室,对话就停了。李岩表情怪别扭嫌弃的,班长看了李岩一眼然后侧身出了教室。那眼神,孟盛楠说不出来。她站在座位上,磨蹭了下。
“哎,你不上体育课呀?”女生叫住正在桌边的她。
孟盛楠有那么一瞬呆滞,这好像是开学来俩人第一次对话。女生以‘哎’开头,明显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脸上笑的甜甜的。
“你不上体育课么?”女生又问了一遍。
孟盛楠‘哦’了一声,忙说应:“这就去了。”
“预备铃都响了,赶紧的呀。”
孟盛楠对女生的突然热切有些诧异:“——那你呢?”
“等个人就去了。”
孟盛楠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点头示意,然后出了教室。可直到走出教学楼,她还回头看了一下,女生根本就没出来,逃课么?等个人?等谁?
体育课上,老师随便说了几句就自由活动。
孟盛楠被薛琳叫去打羽毛球,夕阳余照,小操场上到处是鲜活奔跑的身影。聂静在一旁数球,看到孟盛楠有些心不在焉,问她:“想什么呢你,剩一个球了。”
“哦。”
一连打了好几回合,孟盛楠压根没赢过,总是刚上场就完蛋。
聂静:“你以前打的挺好,没事儿吧?”
薛琳:“就是啊,哪不舒服了?”
孟盛楠摇摇头,想了想说:“你们打吧,我回教室喝点水休息一下就来。”
也不知是不是魔怔还是别的什么作怪,或许用傅松的话来说,这真是心理问题。从她听见李岩说‘等个人’开始,孟盛楠就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教学楼里,有老师讲课的声音,学生吵闹的声音。
孟盛楠却觉得特别安静,她一点一点的接近那个她刚离开不久的教室,一步一步踩着楼梯往上走。每走一步心跳就加速一点。
最后一个台阶,教室后门。
还未靠近,就听见里头传来低低的喘息声。男女间的调情,女生柔弱的娇媚声,还有那仿佛长了刺儿的呼吸声,一点一点蔓延在孟盛楠耳边。
“想我了?”男生音色低沉,嘶哑。
“不想。”
“真不想?”男生问完,女生哼唧了一下,男生低低笑了。
“你的手,乱动。”女生抗议,声音还是甜美娇弱。
“我动哪儿了,这儿,这儿,还是——?”男生声音压低了。
“呀,池铮。”
“嗯?”
“人家害羞嘛。”
男生微低头,在女生耳边说了俩个字。
女生脸红,蹭到他胸前将脸埋的更紧。
那时候,好像周边的呼吸都慢了。孟盛楠没听见他最后说了什么,光听前边就已经让她脸红心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有病,怎么竟因为那女生一句话傻子一样跑这儿来。是否真的想要验证等的那个偶尔想起的人是他,每次期待上吉他课想偶遇的也是他。
几乎是立刻转身,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下午突然回顾了下,发现第七章最后有个梗怪别扭,我修改了下,大家可以回头重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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