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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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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儿,这梭子裂了,你去马行街找王木匠换个新的。”

    张贞娘扶着织机站起来。午后的日光照进院子,她眯起眼。

    丫环锦儿接过旧梭子,心疼地给自家娘子按肩膀。

    “娘子,休怪婢子多嘴,咱家里又不缺衣食,你何必如此苦着自己?当初官人在时,你何曾这么辛苦过?咱们家里又不缺钱!”

    张贞娘恬静地笑了一笑,指指门外。

    “父亲午睡要起了,你去外头买些粥饭点心来。若有卖线香的,便也添上两包。再打听一下布价。我今天抓紧工夫,到晚间约莫可断一匹,你叫人明日来家里收。”

    锦儿无言,叹口气。

    她无数次想提醒自家娘子:世上哪有靠得住的男人。官人的休书都摔到你面前了,明摆着断绝关系。娘子何必为他苦守寒窑,人家未必领这个情哩!

    但是话到口边,还是一次次地咽下去了。娘子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何必打碎她心底最后一点念想。

    锦儿心事重重地推开院门,吓一跳。

    一个油头粉面的泼皮趁机钻进来,大大地作个肥揖。

    “嘻嘻,林娘子在吗……”

    “滚!我家娘子也是你配叫的?!”

    锦儿从门后抄起一杆扫帚,夹头夹脑的打下去。一边叫:

    “老相公!老相公!”

    咣当一声,房门摔开,跨出一个威风凛凛的老头。

    锦儿趁机扶着张贞娘回避进屋。

    “腌臜泼皮,我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张教头拄个棍,破口大骂,“再不滚,打破你脑袋!”

    这泼皮倒是胆大,撑在门口赔笑:“小的好心来报个讯……”

    “知道!林冲死了,死了十七八回了!”张教头冷笑,“回去告诉你那衙内,就算是林冲天年不齐,真遭了横事,我张某人养我女儿一辈子,也不会把她卖给那个欺男霸女的草包!”

    泼皮被喷了一脸唾沫,脸色扭曲一瞬间,忍气吞声地抹掉。

    这要是在什么穷乡僻壤,以高太尉的权势,早就让这张老头死无全尸。偏偏这是京城,天子脚下,街上扔块砖都能砸死两个当官的。就连官家本人都没法一手遮天。他还真不敢造次,给太尉府留把柄。

    况且,这张教头虽然年迈,也是个练家子。泼皮自知不是对手,不敢挑衅。

    “不不,林教头怎么会死呢,呵呵,您听谁说的。”泼皮笑嘻嘻,放低声音说,“不过小的得到可靠消息,那林冲穷凶极恶,到了沧州,烧了草料场,杀了官差,眼下已逃走江湖,当强盗去了!您不信?这是沧州地方文书,沿乡历邑,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捉拿正犯……”

    张教头脸色一变,皱起眉头。

    这次的说辞倒不一样。

    他抓过那文书。

    泼皮窥着老头脸色,心里偷乐:“所以您看,人家如今山寨里当大王,压寨夫人约莫也娶了三五个,早就乐不思蜀……”

    吱呀一声房门开,张贞娘立在门口,冷冷地看着那泼皮。

    “我家官人做到八十万禁军教头,国家不曾亏待,如何会背反朝廷,做那辱没祖宗之事?你编排这等话语,不怕死后进拔舌地狱?我张氏虽是闺阁妇人,但也是将门之女、忠良之后,生是宋人,死是宋鬼!若真的有个自甘堕落、委身绿林的丈夫,我唯有一死而已!”

    一番话掷地有声。她的手里攥着一枚尖锐的梭子。梭子尖对着自己。

    那泼皮傻了,竟不敢接茬,知道她不是开玩笑。

    张贞娘指着泼皮手里的帖袋,肃然问:“你告诉我,这文书到底真的假的?”

    泼皮愣神半晌,小声说:“假的,假的。娘子千万别想不开。小的告退。”

    说完脚打屁股,一溜烟走了。

    张贞娘慢慢吁口气,丢下梭子,倚在门框上。锦儿忙扶住。

    “我儿,”张教头小心问,“你方才说什么死啊死的……不是当真吧?”

    张贞娘抿出一个浅笑:“您也信那个无赖的鬼话?”

    张教头愤愤地关门,看着女儿温柔的脸,又颓然坐在床上。

    想当年,他也是军中有头有脸的小教头,虽是算不上大富大贵,至少也是衣食无忧。娶了亲,生了女,每日下卯,要么六街三市游玩吃酒,要么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后来,更是跟殿前司的林提辖结了亲,有一班志同道合的武官朋友,等闲人不敢招惹。

    可是现在,他丧了妻,赋了闲,过去的老兄弟纷纷白了头,离了人世。原本人中龙凤的女婿,也因一场横祸,断送了前程。

    连最龌龊的泼皮都敢上门纠缠,好像打不死的臭虫,跳到他脸上耀武扬威。

    张教头挥挥手,赶走眼皮下那并不存在的臭虫,目光中现出些许斗志。

    “我儿莫慌。咱们虽人微言轻,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我前日找几个老友吃酒,打听出那高衙内如今相思成疾,病患一日比一日重……”

    张贞娘脸骤红:“父亲!”

    “你听我讲。” 张教头分析,“若非恁地,为何三番五次派人来造谣,一会儿林冲死了,一会儿林冲落草了,那是府里的人急了,等不得了!我儿,不是为父歹毒,京城毕竟有法度,他既不能明抢,你再苦些时日,耗死这害人精,咱们家就太平了。到时林冲回来,你们夫妻完聚,即便太尉府不容,天下之大,总有栖身的去处。你千万别……呔!”

    他正语重心长,突然双眼一霎,抢出门。

    “奸贼,怎么还不走!”

    老教头身手敏捷,一瞬间,从院墙外揪进一个人,破口大骂:“你探头探脑,在我家偷听作甚……咦?”

    他本以为是刚才那泼皮死缠烂打,人抓在手里,才觉得重量有点不足,好像……好像跟他女儿差不多!

    “哎唷哎唷……”被他抓住的那个“泼皮”出声,果然是个女的,“教练……哦不教头高抬贵手,我不是有意偷听,我……”

    张教头惊讶万分,看着地上爬起来一个灰扑扑的小姑娘。

    平民打扮,还背个褡裢,像是远道而来。

    张贞娘更是吃一惊,赶紧上前一福:“家父与歹人合口,心情急躁,又一时老眼昏花,冒犯娘子,恕罪恕罪。”

    阮晓露掸掸身上,很大度地表示不怪。

    毕竟她确实已经在墙角“偷听”不少时候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知道在原本的时间线上,林娘子最终会自杀,一路上她狂奔猛跑,就怕晚一步酿成千古恨;可是跑到人家门口才发现,人家父女俩还生活得好好的,居然还能一唱一和,把高衙内派来的泼皮给赶走,可见情绪稳定,并没有槁木死灰的样子。

    想想也是。高衙内虽然仗势欺人,毕竟只是个没实权的纨绔二代,在东京城没法一手遮天。他才不敢当街强抢民女,几次三番都是来阴的。

    也许真如张教头所言,等高衙内病重死了,他们就熬出头了,可以安心生活了。

    阮晓露不由得沉思。到底是她剧情记错了,还是时间线走岔了?

    如果林娘子没危险,那她还急什么呢?

    正犹豫间,听张教头粗声问:“小娘子,你远道而来,在我家门外候着做甚?找我们有事?”

    阮晓露:“呃,这……”

    若是按照计划,她该照实说:你家官人如今在梁山泊落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高太尉再也搞不死他。他派我来接你们上山享福,不用再战战兢兢过日子。快,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可是……

    三分钟前,她刚听到张贞娘撂下狠话,如果林冲真的落草,做了国家的罪人,她不惜一死以全清白。

    虽说这话是震慑流氓的,未必会言出必践;但阮晓露可不敢赌概率。

    她转转眼珠,审时度势地改口:“老丈、娘子,你们莫疑。你家林冲林教头逃脱了高太尉的陷害,眼下在……在一个偏僻去处躲风头。他怕你们惦念,派我先来报个平安。”

    张教头并没有被这重磅炸弹镇住。他继续追问:“有何凭据?”

    老教头思维缜密,就怕高太尉又出什么阴招。空口无凭,不能随便跟陌生人交心。

    阮晓露早有准备。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放在茶几上。

    小荷包干瘪破烂,褪色的线头上溅着几滴血。不像个日常物件,倒像是犯罪现场留下的证物。

    张贞娘一看之下,轻吸口气,掩面扭过头。

    张教头也认出来:“哎,我儿,这不是你的绣工么!”

    林冲求人办事,不敢写信,唯恐被官兵截获,徒增风险;翻遍自己身上,连日的磨难使他身无长物,唯有这个小破荷包,是他过去生活的唯一留念。

    一个物件胜过千言万语。张教头原本对这陌生姑娘还多有防备,眼下疑虑尽去,一拍大腿,呵呵大笑。

    “我说什么来着!林冲哪那么容易死!也不是真要跟你一刀两断!女儿,哎,你别哭啊!”

    张贞娘眼中滚出泪,忽然握住阮晓露的手,泣不成声。

    张教头情绪稍微稳定一些,问了阮晓露名姓,又问:“那,林冲是如何脱罪的?眼下做何营生?你又是他什么人?”

    张贞娘轻声提醒父亲:“人家娘子远道而来,累成什么样,茶还没喝一口呢。您要听故事,晚些儿不行吗?”

    她不着急知晓细节。得知丈夫性命无忧,她一颗心放下,已经无比满足。

    张教头不好意思地笑两声,让锦儿招呼茶饭。

    “是了。阮姑娘,你风尘仆仆的过来,我们欠你的情。就先在家将息几日,有什么话慢慢聊。”

    *

    阮晓露舟车劳顿,也确实需要好好歇一夜,当即高高兴兴同意了,在客房里铺个床,很快陷入梦乡。

    只是睡梦里还在犯愁:这趟任务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原本她就是个跑腿小妹,负责把人接到梁山就行;可是看现在的状况,到底要不要跟张贞娘说实情,怎么开口呢……

    在《水浒》原著里,好汉们落草之后搬取老小,一人落草全家上山,是很顺理成章的流程。

    可是说书人却从来没有提过,在这套“流程”幕后,那些性格各异的娘子夫人们,到底愿不愿意接受一个反贼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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