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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五章 杀母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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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非没有回答李述白的故作惊诧,他只将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桃夭身上,桃夭在他的目光里,寻到了诸如一只将要逮住老鼠的猫,才有的戏谑和笃定眼神。

    「桃夭救本殿,确是因为她知道本殿是鬼妖。」

    李述白满脸茫然:「哈?」

    亦非轻勾嘴角,流露淡淡笑意:「本殿之所以确定这一点,是因为桃夭在和本殿结契之前,曾和本殿交谈过。」

    「……」李述白却是越发地茫然,彻底糊涂的他,根本接不住亦非的话,无奈之下,他不由地去看许修远,想要寻求一点帮助。

    然,许修远不是李述白,他早已明白亦非的意思:「亦非殿下,你是说,身受重伤的你既化作了妖身,那说的话,自也是兽语,非妖不能懂,对吗?」

    亦非缓缓一笑:「许长老明鉴。」

    许修远却不敢笑:「亦非殿下,若当初你说的是兽语,又怎么可能和桃夭发生交谈?人,是不可能和自身灵宠之外的妖兽,产生交流的。」

    亦非挑眉,目光越过人群,紧锁在桃夭身上,他一字一句地,用极其缓慢地语速问:「若她不是人呢?」

    话音将落,一行血色,自他唇间滑落。

    根据天道法则,灵宠是绝对不被允许伤害主人的,如果敢,那么势必遭受反噬,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亦非淡淡地擦掉嘴角的血痕:「本殿是一只鬼妖,鬼妖能诞生于天地,便已是极为强悍的存在。

    若桃夭真是桃家那个没多少修为的女弟子,而不是妖,她又怎么可能和本殿结下契约而不爆体身亡呢?」

    更多的血色,自亦非的唇角喷出,他再一次伸手擦拭,但血色自他唇齿之间喷出的速度,远比他擦拭的速度快很多。

    眼看擦不干净,他便不擦了。

    陆离冲了出来,他双目圆睁,怒骂:「鬼妖亦非,你简直狼心狗肺!当初若非桃师姐大发善心,你早已经死了!

    你为她所救,才活了下来,并且以她灵宠的身份留在昆仑山修行数年,现在更是做了鬼界的王子殿下。

    这些年,作为一只欠下主人救命之恩,知遇之恩的灵宠,你从未尽过一日做灵宠的职责,倒是桃师姐从来不计较,任凭你在天地之间来去自如。

    所以她对你这般好,到头来便是叫你撕咬地几乎去了命吗?!」

    面对癫狂质问的陆离,亦非露出淡淡的怜悯:「陆离,你是离桃夭最近的人,她到底是人还是妖,你当真一无所觉吗?」.

    「我——」

    亦非根本不给陆离回答的机会,他扬声逼问:「还是说,你情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揭开覆在眼睛上的谎言,看见你早已感知到的真实?」

    张口欲言的陆离双唇颤抖,他努力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应该说什么,他却又不知道。

    他只是颤抖地双唇,无助地呆立在那里。

    亦非的脸色,越发地苍白,背主的反噬也越发地强烈,若他再继续背主,或许会在桃夭被人诛杀前,先赴黄泉。

    危急时刻,昆仑山下骤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深坑,魔族公主合欢,神色焦急地自深坑里跳出来。她快步奔到亦非身侧,扶住已经摇摇欲坠的亦非。

    「亦非,你到底在做什么?」

    亦非苦笑着摇摇头:「公主,你不该来的。」

    「本公主不该来?!」合欢大怒,「若本公主不来,你便打算死在这里吗?」

    「……」

    一滴痛苦的眼泪,自合欢眼角滑落,她伸手,握住亦非的手,将他的掌心覆在自己的小腹之间:「亦非,你打算抛妻弃子吗?」

    亦非惊骇

    ,他茫然地看着合欢的小腹,似乎未能立刻明白她的深意。

    合欢却不管他懂,或者不懂,她调转脑袋,眼神落在桃夭:「小妖精,本公主和你是挚友,本公主亦曾说过,你之于本公主很重要。可你再重要,不能重过亦非。为了亦非,本公主可以杀了你。」

    桃夭看着合欢,然后缓缓咧开嘴,抬脚往前去。

    事到如今,她已经藏不住。既藏不住,她又为何还要藏?

    且身前,也没有了可以让她藏身的地方。

    挡在他身前的四师兄,在不久之前悄无声息地错开了身,站在最前的大师兄,双手紧紧地按在他的长剑,他的目光微敛,似有痛楚,不甘以及无奈。

    她忽而就笑了起来,笑容如花。

    昆仑已经做得很好了,比她预期中的好太多太多,她曾无数次揣测过真相败露的这一刻,偌大的昆仑弟子会齐齐朝她举剑,要杀她而后快。

    如今,他们并没有着急地送她去死,而是尽力地护过她。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她返身去看,却发现拉住她衣袖的是夫子。

    桃夭惨笑。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她的上仙突临此间,化作战无不胜的骑士,将此间欲置她于死地的人统统斩杀吗?

    怎么可能?

    她虽不知道她家上仙最后要做的是什么,但在上仙心里,人间很重,天下很重,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她,而和天地为敌。

    「小道友,你不能去。」

    桃夭摇摇头,甩开了夫子的手:「老货,你自来懂得审时度势,正如你刚才所言,亦非不同,他若来质问我,我很难驳斥,何况,要证明我是一只妖的,仅仅是亦非一鬼妖吗?」

    「……」

    桃夭转身,大步向前。

    亦非一鬼界王子能来此,合欢一魔族公主能来此,并非只是他们的个体意愿,更是魔鬼两族的意愿。

    便她不是妖,便她是一个人,难道还能与人,魔,鬼三族对抗吗?

    一息之后,岑夫子追上了她,和她并行向前:「小道友,我管不得昆仑,管不得人间,但我既应了你,会陪你到最后,便绝不会违背承诺。」

    她没有再拒绝。

    或许,是因为她在害怕吧。

    看着面色惨白,因为背主而气息奄奄的亦非,她自问,是不是该再辩驳一下?只要她多坚持一会儿,许她是妖没被坐实,但亦非就先死了。

    可真是这么一个结果,鬼界能善罢甘休?和鬼界结盟的魔族能善罢甘休?魔族公主合欢能善罢甘休?

    不可能。

    「老货,我其实是个特别自私的人。」

    夫子笑而点头:「你是。」

    「……」桃夭睨岑夫子,「我不过稍稍自谦一下,你就这么着急认可了?」

    夫子捋须大笑,仿佛此间还如过去,他们正闲适地走在昆仑仙境,商讨着今晚是要吃煮鱼,还是烤鱼?

    听夫子笑了,桃夭也跟着笑了起来。

    既有些事已避无可避,与其畏畏缩缩惹人笑话,倒不如直挺着腰板,笑看风云。说不得叫后世之人谈及她,还能落得一个「妖之枭雄」的美誉。

    离许修远等人还剩下十步时,桃夭停下,她抬眸,看血色几乎退尽的亦非,合欢以为她要做什么,紧紧地将亦非圈在怀里,而后用一种带着杀意的戒备眼神,狠狠地瞪着她:「小妖精,你本是妖,亦非可没污蔑你。」

    桃夭唇间的笑意,更浓了。

    合欢却越发地戒备:「小妖精,你可别欺人太甚,若你不肯放过亦非,本公主自有办法叫你在此显出原形。」

    桃夭嗤笑,笑合欢的决绝,笑她难道看不出自己根本没打算继续狡辩吗?

    她半垂眼眸,眼神落在亦非脸上:「为什么?」

    「什么?」

    她并不想对亦非宣泄什么恨意,更不必做什么咒骂之类的事,因为亦非是她的灵宠,他背主,便会反噬而死,无须她多做什么。

    亦非必死无疑,她或许也必死无疑。

    既要死了,便该死得明明白白。

    亦非是鬼界王子,若他要杀她,其实有很多办法,全不必亲自上阵,闹一个未必就能成的「玉石俱焚」。

    想来他是有些感激她的,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感谢许多事,所以才会选择了这样一条自毁的报仇路。

    面对这样的亦非,比起恨,她更想怒骂他蠢。

    「我在你的眼里看见了浓烈的恨意,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恨我?总不能是因为当初我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变成了我的灵宠,你便怀恨在心,才想要伺机报复吧?」

    亦非摇摇头,虚弱答:「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吞下去的那颗妖丹。」

    「哈?」

    「咳咳。」亦非因为反噬之力,越发地虚弱了,为了还能保持站立,他将半身靠在合欢身上,然后对桃夭勉力说道,「我是鬼妖,乃鬼和妖之子,鬼主是我的父亲,而大妖凰女,是我的母亲。」

    「……」原来如此。

    是她疏忽了。

    她自吞下凰女的妖丹后,凰女为了夺舍她的身体,而对她各种折磨,便是有上仙为护,她还是矢志不移。

    虽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凰女杀她的心,渐渐转淡,但转淡却不代表放弃,凰女彻底放弃杀她,是在她下山往桃家去的半道。

    准确地说,是在她为救鬼妖亦非和他强行结契后。

    强行结契,令她从高空坠落,入了梦境。也就是在那时,凰女为她重现了千年大战,妖族被屠杀的场景。

    那时的凰女情真意切,仿佛她救她,真是因为相信她是妖族的救世主,故而愿意拿己命来救她。

    如今想来,倒是她天真了。

    若非她天真,又怎么可能会相信「她是妖族希望」的鬼话?凰女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阻断她生出任何关于凰女和亦非有关系的联想。

    这是护犊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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