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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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丘山拎着一壶酒和几个小菜走了进来。最开始，李落徐没有认出来他，他易了容，改了自己走路的姿态，直到他揭开脸上的半张假面，说话语气也不刻意调整，大家才认出了他。
「你来这儿作甚？」李落徐显得有些防备。
「不欢迎老朋友吗？」白丘山弯着眼睛反问。
李落徐叹一口气，点燃蜡烛，用烛光续上最后一缕阳光：「坐吧。」
两人就这样喝起酒来。王丢丢呆愣愣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正想说自己的肚子也饿了，突然意识到什么——
白丘山是来帮她的。
「我遇见了林修，他有些其他事情要做，又得给你们送饭。反正我没事，就来了。」他解释自己来的理由，「况且，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上次也是吧。出现了一些事情后，就分离了这么久。」白丘山指的是他被送去近卫军的事情，「那时候你什么事情都会和我说。」
「现在也是。」李落徐的声音有些沙哑，「只要你问。」
「那我真问了。」白丘山面色如常，「小时候我们找齐知卿问过一些逆转生死的事情。你还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吗？」
李落徐沉默下来，没有马上回答。
白丘山站起身，和李落徐坐到同一侧。两人都背对着王丢丢。她睁大眼睛，看见白丘山垂到一边的手轻轻一勾。
接下来，一个小刀被抛了过来。
斟酒声和说话声掩盖了小刀落地的声音，加上李落徐被灌了酒，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动作。
王丢丢连忙攥住小刀，迅速去割绑着自己的绳子。
「对，还放在心上。」
王丢丢手上的束缚松开的同时，李落徐的回答也终于出口。
「有进展了？」白丘山搭上李落徐的肩膀，继续问，让他来不及回头。
王丢丢连忙去割绑住她的双脚的绳子。
「有进展。或者说……快有结果了。」李落徐的声音里并不能听出兴奋的感觉。正相反，他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叹息，似乎在纠结什么。
「是林修吗？」
如此直白的问题，让李落徐不禁四下看看是否安全。也就是在此刻，他看见已经割开脚上绳子的王丢丢。
说时迟，那时快，白丘山一下子将李落徐的双手抓住，大喊：「师妹，阻止他！」
可是，檀木组织一事之后，白丘山已经没有任何修为了。
王丢丢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青光一闪，李落徐用佩剑击退白丘山的束缚，轻轻一跃，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丘山，你……」他的目光里交杂着诧异、愤怒，还有些许欣喜。
他的长剑并未出鞘。他依旧怕伤到自己的同门。
但是，他的面色很快冷了下来：「丘山，没想到你也会……」
「落徐，这不是办法。」白丘山反驳，「逆转生死之事违背天命，一定会带来巨大的灾难的。」
「不是逆转生死，是……以命换命。」李落徐的眼睛里流出一丝不忍，但他还是坚持。
「为什么？」白丘山质问，「落徐，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执着于逆转生死之术？」
「你问我为什么？」李落下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悲戚，「丘山，我的好师弟，我以为你最了解我，我们一起做了那么多事，你现在问我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
他突然的悲伤让白丘山僵在原地。房间内安静至极，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王丢丢看着他们，拼命思考着。
之前肯定有些细节体现了大师兄这么做的原因。大师兄作为漫画里这么重要的人物，一定会对他的故事有所铺垫的。
一阵晚风吹来，烛光抖动，熟悉的栀子花香随着晚风进入她的鼻腔。
王丢丢突然鼻子一酸。
她开口：「大师兄，是……姐姐的事情吗？」
李落徐诧异地转过头看着她。
「大师兄也很想姐姐吧。我记得大师兄说，姐姐最喜欢栀子花香。」
他手中的佩剑突然落到地上。
其实，连王丢丢自己都没有想到，最终是她发现了李落徐的动机。她也没想到，大师兄的动机如此简单，简单到她回想的时候都怀疑，如果他真的因此做了这么多事情，漫画画出来时，漫画作者会不会被骂。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某种程度上，她很能理解大师兄。若是罗勒突然亡去，她最重要的「队友」和最大的「依赖」自此消失，她想必也会想尽办法让他复活。
很多小人书都要给反派安一个巨大的动机，不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或许，这些对大师兄而言都不重要。
王丢丢猜测，他只是希望，在自己扛起一切、是别人的依靠、是青峨派的担当的时候，也能是一个姐姐的弟弟。
毕竟，他曾经也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家。从他的言语里可以得知，他姐姐对他极好。
白丘山很快反应过来：「落徐，你……那件事情，真的不能怪你。」
王丢丢这才知道，李落徐一直将姐姐死亡的原因归咎于自己。
其实事情很简单。
在青峨派刚建立的时候，门派的师尊们都是大老爷们儿，本身在女性的修习上就没什么经验，只能按男性的方式传授。然而，男女有别，阴阳有差，将那些经验直接灌输给女性时，会出现细微的不稳定情况。
李落徐的姐姐，是第一批进入青峨派的弟子里唯一的女子。
当时她修习过程中出现一些异样，师尊也希望她停下、调整一阵子再继续修习。然而，小李落徐当时争强好胜，总以为一旦停下，就会被迅速反超。
他自己研究出一套双人的剑法，非要和姐姐一起练习。姐姐当时正在调整，无法运功，他便赌气出走。
他姐姐在寻他路上，遇见猛兽在攻击他，连忙想运功保护，谁知气血逆流，身体迅速衰弱，不出几日，便一命呜呼。
白丘山知道，李落徐偷偷将姐姐的遗体放在青峨派的冰洞里。那里常年寒冰围绕，加上特殊法阵的维护，躯体可以百年不腐。
被埋葬在棺材里的，是他做的那本双人剑谱。
在那之后，青峨派有一段时间未招女弟子。直到后来，他们慢慢找到了适合女性的修习剑术的方式，才重新允许女弟子加入。
也是在那件事之后，青峨派在小李落徐的建议下，圈定了一些有危险的禁区，冰洞就在禁区的最深处。
在那件事情之前，李落徐就是对外沉稳，但对姐姐任性。在那件事之后，他似乎变了些什么，又似乎依旧如常。
最开始的青峨派没有那么平和，生老病死、求而不得、离别之苦，种种故事时常发生。李落徐姐姐的事情慢慢成了历史，只有他自己将这些愧疚和遗憾收在心里，慢慢成了一个结，蔓延出无数执念。
王丢丢吸了口气，向他走去。
「别靠近我。」李落徐后退一步，「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
「大师兄，我们说好了一起回门派的。」王丢丢没有停住脚步，「一起回家吧。」
「我无颜回去。」李落徐抬手，佩剑一下子回到手上，「走到这里了，我已经不配回去，为了不给门派丢脸，我也只能和门派断绝关……」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他说出「系」字之前，王丢丢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他一下子抱住。
他也不想做到这一步吧。否则，看见别人来阻止他时，他的眼睛里不会浮现那种惊喜；否则，他不会一路都在纠结；否则，他不会给她这个抱住他的机会。
「大师兄，还来得及。」她学着李落徐的样子，揉了揉他的头发，「都还能挽回。」
「今天是姐姐离世的第25年了。而且，几百年了，都没有人能修习成神，瀛岛之行也没有结果……」
「大师兄，看看我们。」王丢丢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啊。」
「落徐，人要向前看这个道理，还是你教我的。」白丘山也走过来。
「我们出来很久了，青峨派的大家都在等你回家。」王丢丢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大师兄，我们一起回家吧。」
如果没有漫画剧情强行让他成为这个反派，或许，在他知道自己的计划违背天理、会伤害到人的时候，他就会停下来吧。
毕竟，王丢丢相信，大师兄绝非执着到无情的人。
她注视着李落徐，看着他的目光，从诧异到无奈，终于闪过一丝笑意的同时，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一沉。
「丘山，你来的路上，真的遇到了林修？」他的声音有些焦急。
「是啊，这件事情没必要说谎。」白丘山略一停顿，明白了李落徐的意思，「你是说，林修要赶子时？」
古壁画记载，不管是逆转生死，还是以命换命，开启相关的法阵，都需要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祭坛」。
李落徐勘察过，他们脚下的土地是「祭坛」之一。日落前夕是一个可开启的时间，两人试图开启时，因为王丢丢的出现而被打断。
下一个时间，则是子时。
烛火「噼啪」一响，窗外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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