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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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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了,我现在觉得什么也吃不下去了,刚才的吵闹打架把我吓坏了!”

姑娘走近桌旁,激动不已地却仍是低声地说:

“那局长打得真凶啊!我当时站得很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个人的牙齿都被打掉了,吐出来的都是浓浓的紫血,颜色那么深!……眼睛差不多已经看不见了!那个人是柏油工人。警官在我们那儿躺着,喝醉了酒了,还是一个劲儿地嚷着再拿酒来。他说他们结了帮,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就是首领。

“一共抓了三个,听说呀,还有一个逃了。另外还抓了一个小学教师,也是和他们在一起的。他们都不相信神,劝人们去抢教堂,你看,他们就是这种人!我们这儿,有些乡下人很是可怜他,但也有人说——应该把他干掉!我们这儿有些乡下人凶得很呢——真吓人!”

母亲听着她的话,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忘掉不安,忘掉可怕的期待,尽量集中注意力。虽然这个姑娘的话不联贯又说得很快。

姑娘看见有人专心听她讲这讲那,心中很高兴,所以越说越起劲儿,几乎透不过气来了。然而,她并没有停下话头的意思,仍是喋喋不休地说下去:

“告诉您吧,听我爹说,这都是因为灾荒年头的缘故!近两年啊,我们这儿一点收成都没有,老百姓都要苦死了!所以才出了这样的乡下人——真倒霉!在集会时也总是大喊大叫,争吵打架,不久之前,瓦修柯夫因为欠税,村长要卖他怕家具,他就打了村长一个耳光。嘴里嚷嚷着说,这就是还给你的税……”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母亲两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蓝眼睛的农民走进来了,他连帽子也不摘,就愣愣地问:

“行李在哪儿?”

他毫不费力地提起了箱子,顺手把它摇了摇,说道:

“空的?玛利卡,把客人领到我家来。”

说完后,他什么也不看地走了出去。

“在这里过夜?”姑娘问。

“是的!我这是来收花边的,买花边……”

“这儿不织花边!在企尼考伏和达利诺那边有人织,可是,我们这儿没人织。”姑娘对她说。

“我明天就到那边去……”

母亲付了茶钱,另外给了她三戈比的小费,使姑娘非常高兴。

走到外面,她的光脚在潮润的泥土上啪哒啪哒地走着,步子迈得很快。一边走,一边对母亲说:

“您要不要我到达利诺去跑一趟,叫她们把花边都拿来;

要是她们来呢,您就不用去了。总共有二十里路呢……”

“用不着了,好孩子!”母亲和她并排走着,无比感激地回答她。

不能不承认,寒冷的空气使她的精神大为振奋,于是,她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很明确的决定。而这种模糊的、但却有所预示的决定慢慢地发展扩大着……

而母亲想要加速这种决定的成长,便不停地反复问自己:

“怎么办?如果老老实实说了……”

周围又暗、又冷、又湿。

各家各户窗子里那一动不动的,发红的灯光,模糊不明地闪动着白黄色的光晕。在一片寂静里,可以听到家畜那带着浓浓的倦意的哞叫声,以及偶尔的一两句的人们的呼叫声。

阴暗而沉重的悲哀裹住了整个村庄……

“这边来!”姑娘叨叨着,“您投错了人家了,这家子穷得很……”

她摸到了门,随即把门打开了,活泼地朝里喊:

“塔齐扬娜大娘!”

喊完之后,姑娘就迅捷地走开了。

从一片黑暗中传来了她告别的话音:

“再见!……”

 17

母亲站在门口,把手搭在额头上,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看上去,房子很挤很窄,但是却很干净,——这是显而易见的。有一个年轻女人从暖炉背后探出头来张望了一下,行了个礼,什么都不说就又进去了。在前面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桌上点着一盏灯。

主人就坐在桌子旁边,用指头轻轻地敲着桌子的边沿儿,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母亲的脸。

“请进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让客。“塔齐扬娜,去叫彼得来,快些!听见没有?”

女人很快地跑了出去,也不抬头向客人望一眼。

母亲坐在主人对面的凳子上,又仔细端详了一遍——她的箱子没有看见。恼人的寂静充斥了小屋,只有洋灯的火焰发出勉强可以听到的爆裂声。

那个农民的脸好像是在沉思,皱着眉头,很模糊地在她的面前晃动,叫她产生一种忧郁的烦恼。

“我的箱子放哪了?”母亲忽然开口高声追问,这声音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那人耸了耸肩,心事重重地说:

“不会丢了的!……”

他压低声音,皱着眉毛接下去说:

“刚才在那个小姑娘面前,我故意那是空的,不,其实不是空的,里面装的东西重得很!”

“哦?”母亲问。“那么怎么样?”

他站起身来,走到母亲跟前,俯下身来低声问道:

“你认识那个人?”

母亲颤抖了一下,但是却很决断地说:

“认识!”

这句短短的话就好像从她内心发出光华来一样,照耀了外部的一切。她放心地透了一口气,在凳子上动了动后,就坐得更加牢靠稳妥了……

那个农民咧开嘴笑出声来。

“您在跟那个人互相打暗号时,我看出来了。我凑近他的耳朵问了他——是不是认识站在台阶上面的那个女人?”

“那么他怎么讲?”母亲急切地问。

“他?他说——我们的同志多得很。不错!他说,多得很……”

他疑问般地望着母亲,重又笑着说:

“那人真有力量!……胆子大得很……一点也不抵赖,什么都是——‘我’……被打得那么厉害,他还是说他自己的……”

他的柔弱无力的声音,轮廓不分明的面貌,神情坦率的眼睛,使母亲越来越放心了。

在母亲的身上,对雷宾的令人心疼的辛酸的怜悯渐渐代替了不安和失望的情绪。

此刻,她终于忍耐不住了,怀着空如其来的、痛苦的仇恨,绝望地喊了出来:

“那帮强盗!没人性的东西!”

母亲就哭了出来。

那个农民阴郁地点着头,缓缓地从她身边走开了。

“当官的可找到了一帮好朋友,是啊!”

忽然,他又向母亲转过身来,低声对她说道:

“我猜,箱子里是报纸,——对不对?”

“对!”母亲抹着眼泪,率直地说。“给他拿来的。”

他皱着眉头,把胡子握在拳头里,眼睛瞅着旁边,沉默了一会儿。

“报纸到我们这儿来了,小册子也来了。这个人我们认识……以前看到过的!”

那个农民站住了,想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口问:

“那么,现在您打算怎要安排这个箱子呢?”

母亲向他望了望,挑战似地说:

“留给你们?……”

他并不吃惊,也不反对,只是简单地重复了一句:

“给我们……”

他表示许可似的点了点头,放开了握着的胡子,用指头梳了梳胡子,然后坐下来。

记忆是毫不容情的,也是执拗而顽强的。它让母亲眼前不断地映出雷宾被折磨的惨痛情景。他的形象打消了母亲心里所有的一切思想念头,因为他而感到的痛苦和屈辱掩住了母亲心里一切的感情;她对于箱子的事,对于其他的一切,已经什么都不考虑了。她的脸色很阴沉,眼泪从她的眼睛里忍不住地涌出来了,可是当她和主人讲话的时候,声音却一点也发抖。

“他们掠夺人,压迫人,将人踩在泥水时,那些该死的东西!”

“他们有力量啊!”那个农民静静地答应着话头。“他们的力量大得很啊!”

“可是,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呢?”母亲愤愤地叫道。“还不都是从我们这里,从人民手里夺去的吗?一切都是从我们这里抢去的!”

这个农民的神情是愉快的,可是有一张令人不能理解的面貌,使母亲烦躁起来。

“对啦!”他沉思似的拖长了声音说。“车轮……”

他机敏地警惕起来,将头侧向门边,听了一会儿,低声说:

“来了……”

“谁?”

“自己人……一定是……”

进来的是她妻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农民。那人将帽子丢在角落里,很快地走到了主人身边,向他问道:

“喂,怎么样?”

主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斯吉潘!”女人站在暖炉前面说。“恐怕客人肚子饿了吧!”

“不饿,多谢你,亲爱的!”母亲直截了当地回答。

那个农民走到母亲身边,用破滥的声音很快地说:

“我们来认识一下,我叫彼得·叶戈洛夫·李雅比宁,蛋号叫‘锥子’!对于你们的工作,稍稍懂得一些。我会写会念,可以说,不是傻瓜……”

他握着母亲伸出的手摇着,一面对主人说:

“斯吉潘!你得当心!华尔华拉·尼古拉耶夫娜太太,当然是个好心肠的人!可是她说,所有这种事情都是胡说,没有道理。她说,那些乳臭未除的孩子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大学生,因为不懂事,害得乡下人受苦。可是,我们不是看见——方才被抓去的人的确是个好人,是个可靠的人,就是眼前这位上了年纪的太太,看来也不是什么富家大户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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