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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听闻北地十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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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瑟、枯败,初一见到这座城的人,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的肯定是这两个词。北方的时节就是这样,总是比其他地方更早入冬,尤其是这座位于大陆最北的城市,不过八九月份的时节,看上去就已经是冬天的模样。

    北陵城,是整个大陆最北端的城市,或者说是北方唯一的一座大城。

    北方天气阴寒,加之秋季风大,所以大街上来往的人其实并不多。道路两边的杨树早早地就几乎掉光了叶子,只剩几片孤零零的枯黄的还挂着树丫上摇摇欲坠,街道上也没几个人,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灰沉沉的天空更为应景色,整个城市都显得格外的清冷。

    年轻的书生穿着单薄的青色衣衫悠悠然的在街上走着,听着耳边时有时无的叫卖声,嘴角还挂上了淡淡的笑意,仔细想来,自己是有多久没见着这些人间烟火了?念及于此,年轻人不免摇了摇头,很,无可奈何的嗤笑了一声,还真是熟悉又陌生的样子。

    一袭青衣猎猎,双手背负于后,双眸平视前方,眼底一片柔和,有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落到秀气的脸上,倍现温柔。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北陵城虽然地处偏远,且居民稀少,但却也是大盛出了名的大城。年轻人不紧不慢的悠然踱步,不时对某件事物好奇,便停下脚步驻留一会儿。比如大街上有些颇有特色的吃食,几个老人围坐在树下谈论些趣事儿,汉子和婆娘在门口不知是为了哪些琐事吵闹。

    人间万象,引人入胜,这可能就是红尘里的烟火,年轻人对如此种种,都颇为感兴趣,如果不是......他也应该会是在这样子的环境里长大。

    北陵城大,就这样晃悠悠了好几个时辰,当年轻人来到自己的目的地,天色已是黄昏时分,金色的太阳正挥洒着漫天的橘黄霞光,缓缓的往北海底下沉,而北海海水则以一贯黑沉沉的威严,迎接着一天时间的终末时刻,就像眼前这座黑压压的府邸,门高院深,庄重肃穆,充斥着莫名的刀兵铁血肃杀之气,大门正中有四个大字——北陵王府,如刀刻斧凿,令人见之不忘,如临摹于脑中。

    大盛自开国以来,从来不设异姓王,唯独这北陵王是个例外,不仅得封王侯,更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全权冶理大盛北陵地界,除了每年的岁贡之外,事事都不用过问大盛朝廷,几近于划地之冶。

    北地大营三十万北冥军,几乎等同于王府私军,由北陵王亲掌,军需用度也一度由北陵王府自给自足,连皇帝都没有直接过问与调配权。

    总而言之,北陵王府,便是北陵地界的土皇帝,朝廷不能管,皇帝没法管,不设县、郡,不设朝廷官职,千里之地尽由北陵王府统一冶理,历代朝堂一概不得插足。

    年轻人站在门前,盯着北陵王府眯起了眼睛,那些还存留在他脑海中的些许记忆,瞬息间纷至沓来,扰人心湖。这些年来他也算修心略有多成,却依然抵不住这其中的万般思绪、千种烦扰。

    自己如今为何还会为所谓过往情绪动荡至此?此番回来,不过是为了求得一个因果,了断一段前尘罢了,都只是过眼云烟、梦幻泡影,不足以多思多虑。

    他随机摇了摇头,踏步走上门前,收起路上因见猎心喜,用一颗在北冥之地随手拾见的一个颇为雅致的石子,从一个年轻书生的字画摊上换得的折扇,

    那扇子以墨竹为骨架,在寻常人眼里也算是稀罕物了,不过在官宦贵族甚至一些商贾眼中,也就只能说是寻常了。

    扇面作有一幅水墨山海图,画的应当是就是秋季北陵渡口的北海景色,画旁便题了一句杂诗:“我在人间不得见,所谓天上仙,不食红尘烟。”背后则是极为潇洒的行书写着“凭把愁添,看惯奈何长天,叶落霞染。谁为谁瞒,曲高怎敢捻弦,无人赏钱。”

    走上六阶花岗岩砌成台阶,对门口那两个背脊挺直的甲士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温和的说道:“劳驾通禀,海外有客,如约而至。”

    两个甲士其实早在年轻人来到王府前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看上去就很不凡的年轻人,作为北陵王府的守卫,两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但类似此人这般风姿绰约的年轻男子,还真没见过几个,尤其是其在王府门口还能这般气度从容的,就更是难得,毕竟这般年纪的偏偏公子,能适合王府的气场就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更别提如此自然从容。

    至于像自家小王爷那样的?两人想都没想过拿别人和小王爷相比,自家小王爷能和别人一样吗,那就是个杀胚。

    北陵王府一向自然是生人勿进,但年轻的人年轻人又确实不凡,虽然还无法让他们将其和小王爷相比,但也必然是大盛,甚至整个大陆都凤毛麟角一般的年轻俊逸,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来北陵王府,而且他自己也说了,是“如约而至”,好嘛,那肯定就是很重要的客人了。

    这其实挺让两位甲士诧异,北陵王府的客人?这可真是少见,两人拱手回了礼:“公子稍等。”其中一人便转身进府禀告去了。

    年轻人其实也没多大把握,自己只是听释空师傅说,和北陵王定下了十年之约,但是自己在北冥之地耽搁了两年,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加上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北陵王是否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就算是自己,对当年在北陵城的记忆,都已经十分模糊,只有一些特殊的记忆,纵然是十余年时间过去了,也依然犹在眼前、鲜血淋漓,自己不能也无法忘记。

    三年前,师傅带着自己到北冥之后,便就消失了,只是提醒自己走出北冥之后,一点要到北陵王府来赴约,这关乎自己的命理,更能帮自己尽早的了解因果,达成目的。

    片刻后,那名甲士就回来了,看着年轻人就目光就更为诧异了,要知道王爷可是从来不见外人的,就连小王爷,王爷都不是经常见他,而为了这个年轻人,城主竟然会主动在大厅那边等着。难道这位公子是来着北海之外的仙人不成?对于什么海外来客的说法,世人都说北海之外有仙人,但甲士可不相信,见惯了生死的他们,对所谓神仙老天爷一说,完全是嗤之以鼻。

    不过甲士对年轻人倒是更为客气了,那名进去通禀的甲士对年轻人了抱了抱拳,横手道”公子跟我来,城主在大堂等你。”

    年轻人也回了一礼:“劳烦了”,说罢便随着那名甲士一同进府去了。

    甲士之待年轻人走到了花园,便驻足转身对年轻人说道:“在下还有职务在身,不便多送,大堂就在前面,径直穿过花园就能看见,公子请自行进去便可,我这便就回去了。”

    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多谢,”说罢,守卫便离去了,年轻人自行穿过了花园,果真见着了一座宽阔的大堂,房门是大大敞开的,他也不便再多谢,就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看见,房间正堂前,有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背对着自己站着,正抬头望着大堂屋顶,直愣愣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算是听到自己进门的动静,也不见有任何反应。年轻人也不好出言打扰,便也只能静静的站在一旁。

    好一会儿,中年汉子终于转过了身,深邃坚毅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年轻人看着,年轻人便和他对视着,半晌无语。

    又过来好一会儿,中年汉子转过头,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你回来了啊,好多年时间不曾见着了,当年的小娃娃都长成大伙子了。”

    年轻人其实有点犯迷糊,他随着中年汉子的望去,郑重开口说道:“晚辈莫染衣,奉家师之命,拜会城主,赴十年之约。”

    “十年之约?如今可不止十年了”中年汉子顿了顿:“也不妨事,其实当初和释空定下约定,也从未商定具体的日子,因为就连他好似也把握不足未来的轨迹,所以便只是说了十年之后,至于是之后多久,就不曾说了,回来了就好啊,还是回来了好啊,这里毕竟才是你的家。有些事情,总该是要回来说清楚的。”

    中年汉子平日里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甚至都极少与人讲话,这府里的人都再清楚不过,也没有哪个很没事找他说话,可这次就像是栓住很多年的话匣子被打开了,他继续说着:“孩子,不必客气,我与你师傅本就是旧识,我与你父亲更是生死之交,你就唤我一声慕伯就行了,别显得太过生分,话又说回来了,你跟你师傅离开之前,就是住在这里的,如今可还能回想起几分?”

    “嗯,是依稀有些记忆,”墨尘点了点头:“只是记得不大清楚了。”

    “有些事没忘就行了,其余的其实不关紧要,”姓慕的汉子低沉道:“知道你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就够了。”

    汉子又叹了一口气,“多的我觉又不说了,该知道的,你日后自然就会知晓,也用不着我在这里多言语。”说道这里,汉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让他出了神:“莫尘,莫尘。前尘往事是能说忘就忘的吗。老和尚,这就是你说的佛门因果吗?”

    又过了一会儿,城主低着头叹息道:“今日也晚了,我也有些倦了,哎呦,人老了果然就不中用了啊,要是当年的身子骨”,“害,你刚道北陵,今天就早些休息,房间已经叫人收拾好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说完便自顾自的出了名,汉子离开后,走进来一丫鬟打扮的女子,对莫染衣施了个礼之后,轻柔的说:“公子,请随我来,王爷已经吩咐为你安排好了房间。”

    莫染衣点了点头,便随着去了。

    海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北陵城的月色,是整座大陆最美的,没有之一,虽说大地苍凉,但每晚的月色却不知为何,总是分外皎洁,不知多少人为了一赏月色,不惜千里迢迢,来到了这大陆极北之地,只为了一睹所谓“广寒之美。”

    兴许是思虑太多,半夜莫染衣便醒来了,而之后良久也再难入眠,便寻着来时的路,走到花园处,睹着天色那一轮月勾,仍由其讲皎洁的月色洒在自己脸上,这人间的月色,比之天上,更胜几分颜色啊。

    就像是一夜之间下了一场大雪,将整座城,都染的白皑皑的。

    一两刻种之后,已近子时,莫染衣起身走到门口,与守卫打了个招呼,想出门去看看这座城。在路上悠悠的走着,这北地的秋夜,格外的清凉,心里的思绪也慢慢的平静下来了。

    就在莫染衣正准备寻着来路回去时,街头转角突然传来了声音,一个醉醺醺的老者提着酒壶,醉眼朦胧的眼睛盯着莫尘,带着几分神神道道的冒了出来“年轻人,你从哪里来?着又是要往何处去啊?”

    “不知老伯是?”莫染衣转身对着老人拱手道,“在下是外乡人,听闻北陵城月色绝美,尤其是秋日,便赶来一管,果真不失所望。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哎,你先别管我是谁。嗯,好酒,真是好酒。”老人喝了一口酒,笑眯眯的盯着莫染衣看着,好一会才慢慢说道:“哦,有趣有趣,小娃娃好不坦诚。”

    “哦?”莫染衣不急不缓的等着老者讲完,笑了笑,问道:“先生何处此言?”

    老人咳嗽了两声:“咳咳,话说,这北凌城的冬天可真是冷得很啊。”说罢转身拿起酒壶,饮了一口:“还是这老酒,最暖人心哟”,说罢就杵着拐杖,转身欲要离去。

    “哎,老先生何必急着要走”莫染衣说完,见老者并未停步,便接着道:“敢问老先生又是从哪里来又是要往哪里去?”

    “从红尘中来,往红尘中去。”老人自顾自得一边迈着步子一边说道,:“小子,我知你从哪里,天上瑶台神仙宫,十二玉楼琼花阁。”

    莫染衣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笑了笑:”有意思”,摇了摇头,冲着老人离去的方向喊道:“老先生,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吧?”

    好一阵子,才有声音传来“任它春秋几载,不过蓑衣两件,人间本多酒徒,天涯倦思过客。北地落雪十年,落地有戚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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