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你尽管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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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依依把一盘油光发亮的炒面丢到苗易面前。电脑桌看起来杂乱不堪，堆满了用过的皱巴巴的纸巾，排成排的能量饮料空瓶，左一根右一根的掉发。
跟刚经历了世界大战似的。
苗易黑着眼圈，旁若无人地敲击着键盘，刚打几个字又唰唰唰删掉，键盘和鼠标应该是用了很久没有清理过了，字母按键上沾满了黑乎乎的污垢，连哪个键是哪个字母都看不出来，苗易纯靠肌肉记忆打字。
“苗易！”小姑娘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揪着苗易的耳朵大声道：“你胆子肥了？当我不存在啊！”
“疼疼疼！”
苗易连忙拍开苗依依的手。
“哪有这么对自己的哥哥的，一点都不温柔！”
苗易捏着发红的耳垂小声嘀咕。
“你说你！”苗依依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有两天没合眼了吧？命不要了？我真担心你哪天猝死了，到时候家里还得花钱给你买地买棺材，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苗易反驳，“现在都流行火化的！”
“呸！还敢顶嘴！”
苗依依照着苗易的头顶就是一巴掌，沾了一手的头油，嫌恶地往他的衬衫上擦了擦。
“赶紧吃饭吧。”
她把刚做好的香喷喷的炒面推到苗易面前，“吃完饭洗个澡，去睡一觉，你坐在这两天了，再这样下去顶不住的。”
她的声音柔软了一些。
“嗯。”苗易很久没见过依依温柔的样子了，罕见地没和她顶嘴，“我码完这一章就睡。”
“前两天不是上架了吗。”他苍白的笑笑，“你知道的，我没有存稿的习惯，想要好成绩只能现肝了。”
“那也不能不要命地肝啊！”
苗依依撇撇嘴。
“再说，就你的书，肝再多有人看吗？”
“你！”苗易的笑容僵硬了，仿佛有万箭穿心，“你可以侮辱我的人，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书！”
“评论区还是有很多人指着我更新的……”
他有些不太自信地说道。
“是很多人骂你吧！”
苗依依吐槽，对于自家老哥写的书她再清楚不过，关键是她也觉得评论区那些人骂的对，就应该骂死这个死太监！
“你但凡有两本书写完本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收拾电脑桌上堆积的垃圾，“为什么每本书写到结尾就不愿意写了呢？”
苗易沉默。
他知道，依依说的对，他的书如果每本都写完本的话，成就肯定会比现在高得多。
也不会有这么多人骂他了。
“你天生就是个当太监的料！”苗依依丝毫不顾忌苗易的感受，话里话外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明明每本书的结局都写出来了，为什么不发出去呢？堆在记事本里吃灰不如让读者乐呵乐呵，还闹得自己一身骚。”
实际上苗易的每本书都是有结局的，每本书的结局都在他开书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真的挺神奇的，苗易和一般的太监不同。
和绝大多数作者一样，他的一个故事越写到后面就会越偏离大纲轨道。
可每当他快完结时，又总能把故事再圆回来，连接上早就准备好的大结局，居然天衣无缝。
就好像他的视线能穿透未来，把既定的终章扛了回来。
但苗易就是不愿意把结局发出去。
他写了十几本书，每本书都剩个十几章保存在记事本里不发出去，读者们看不到想看的大结局，自然会狂喷作者。
“谁知道呢！”苗易躺在电竞椅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炽灯，“兴许是我傻吧。”
“兴许是……不想让那个世界停下吧。”
“我每写一个故事，就感觉自己创造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在我的脑海里演变、进化，森罗万象。”
“每一个角色，每一个生灵，每一个宇宙……”
“可每当我写下‘本书完’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就感觉那个世界会停止运转。因为我脑海里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以主角为视角看到的世界也终结了。”
“它们形成一个闭环，在永远的时间里循环，却不再有新生。”
“这种感觉真烂！”
苗易吐了口气，好像是把心中的郁闷一起吐了出去。
“多大的人了，还犯这种文青病！真不害臊！”
依依翻了个白眼。
“那你这本书呢？要真像你所说，你写的每个世界都真实存在，你把主角写得这么惨，就不怕他从书里跳出来揍你一顿？”
“跳出来？说不定吧？”
苗易的眼前出现迷离的幻影，刀光剑影，日月颠倒，星河逆流。小说的主角在其中穿梭，踩着冲天的利剑，身边是江河湖海和仙宫神殿。
下一秒，主角的脸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他遨游在星海中，宛如深海中自由的鱼儿。
好像……还挺羡慕的？
他把手伸向天空，触手可及是宇宙洪荒，是苍穹天顶。
苗易忽然感觉自己的前半生只剩下虚妄的虚妄，他一届凡人，脑海中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依依把垃圾全部丢进垃圾桶，一巴掌把苗易从幻想中拍醒，“我看你啊，就是写小说写魔怔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不能长点心吗？”
“你写了这么多小说，赚钱了吗？有女朋友了吗？”
“你今年实岁都27了，虚岁也28了，晃29，你都30的人了，再不成家立业你就40了，就老了！”
“难道还指望我和爸妈照顾你？”
“你……”
依依越说越起劲儿，才15岁的小妮子，说话的腔调气势不比51的老妈子差多少，反正就挺啰嗦，苗易的耳朵都磨出老茧了。
“好了！”苗易猛地把身子坐正，把苗依依吓了一跳，“等我先把《天魔覆灭》完结再说吧。”
他轻声说。
“完结？”
“你确定？”
依依表示不信，“就你个死太监还完结？再说了，你这书写得这么虐，真完结了不怕粉丝恼羞成怒把你刀了？”
“那是好事啊！”
苗易眉飞色舞地和妹妹开玩笑道：“这说明我的书有人喜欢啊！”
“小心一语成谶哦！”
依依无奈地摇了摇头，退出了房间。
“吃完记得把碗拿出来洗了！”
“好嘞！”
……
【所以……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苗易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那是他创建的副人格——苗易峰
“我也不知道啊。”
苗易转过头，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寥寥几颗星星点点的光好像萤火虫一样散发着微小的明亮。
这里是他的意识空间。
每当苗易使用人格转换时就会待在这个空间里，面前是透过副人格视角实时直播的大屏幕。
而他，不过是看电影的过客。
“明明我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他低声喃喃。
为什么自己要去管那些学生呢？
为什么自己会为了他们暴露实力呢？
为什么自己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让苗易峰人格去使用赤木花呢？
因为那可笑的责任心？
他越发地感慨原来自己不单是不了解这个世界，对自己也知之甚少。
“你恨我吗？”
他忽然对苗易峰问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
苗易峰愣了愣。
【什么恨不恨？】
“都是因为我这个作者，你的一生才会这么惨，失去亲人，失去爱人，失去好友，失去老师，失去生命……”
“我毁了你的一生，只因为我的意气之争。”
“只因为我的一念之间……”
“你有没有想过……”苗易的声音停顿了一刻，“有没有想过揍我一顿解解气？”
苗易峰显然没想到苗易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思考了几秒，随后认真地看着苗易的眼睛。
他的眼中有星辰，苗易下意识退避三舍。
【我为什么要生气？】
【此苗易峰非彼苗易峰，那是你书中的人物，可我不是。】
【我是依托于你的想象被创造出来的副人格，我的记忆都是虚假的，我的经历都是缥缈的。】
苗易峰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相反，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创造了我，给了我生命，谢谢你给了我那些虚假却也真实精彩的记忆，谢谢你写了《天魔覆灭》。】
苗易峰搂住苗易的肩膀，两个人格外貌相同，好似孪生的兄弟。可一位是豪气干云，冠绝天下的霸道，另一位却看起来贼眉鼠眼，弱得连杀条鱼说不定都会被反杀。
【苗易啊！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苗易峰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
【你从来都不曾理解自私的真正含义。】
“我不知道……自私的含义？”
苗易呆愣，寻思自己是不是要查查百度百科确认一下。
【所谓自私……】
苗易峰呼出一口气。
【所谓自私，应当是以自我为中心，只在乎自己的喜好和利益，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和感受！】
【想你所想，做你所做。】
【换句话说——随心所欲，这才是真正的自私！】
【可是苗易，你从来都不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啊！】
苗易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心脏，好像比他自己都要更了解他。
恰如一把扎心的神剑，划破了时间的长河，踏破了湖海和山川，从深邃的黑暗中，从天边的梦幻中，穿膛而过！
【不要再瞻前顾后，不要被自己的道德所束缚，不要在意所谓的剧情……】
【你并非是想单纯地活着。】
【从一开始就不是啊！】
【苗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苗易峰站在他面前，像是在照一面镜子。
【有些时候，人要坦诚些啊……】
他拥抱着苗易，两人的视线彼此交错。
【不要停止幻想……不要让这个世界停止旋转……】
“……”
苗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委实说他有些震撼，又有些迷茫。
他回过头，突然发现漆黑一片的夜空此时已是万家灯火、光怪陆离，数以亿万的人在向他招手。
每一根指节，每一片指纹，好像树的年轮和嫩芽，盘枝错节。
他豁然开朗。
有些东西，只需要一瞬间就能领悟过来。
就好像年轻人解开了自己的某个心结，那种感觉仿佛大热天喝了一口冰凉的汽水一般舒适。
苗易笑了。
为什么我会吃下危险的赤木花？
只因为我想变强。
为什么我要救那些学生？
只因为我想救他们。
因为我想装逼！
只要我想就可以了，不需要理由！
我平凡地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得来了穿越的机会，接触到了超凡的力量，为什么要为了未来才会发生的事过得畏畏缩缩？
【这就对了！】
苗易峰笑着锤了锤苗易的胸口，苗易也不甘示弱捶了回去。
【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要用十三字刻获得人格转换吗？】
【可不单单是为了在姚云那小子面前显圣用的。】
【等凡间级以后，重启那个废弃的计划吧。】
【到时候，你尽管浪就是了，剩下的，交给我们。】
苗易不是小说里那种大智若妖的高智商主角，他的布局总是漏洞百出，宛如儿戏。
既然如此，那就不规划了！
苗易的眼神越来越亮。
干脆不如，把这个世界越搅越乱吧！
……
一只骨节分明，充满爆炸性力量的手臂破开了赤红色的星力团子。
像是破茧的蝴蝶重获新生。
姚云眼中一喜，这是成功了？
赵德祥也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赤木花除了让男人更猛，居然还真有辅助修炼的功能！
眼前的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还不等姚云撤回星力，又一只手臂伸出破开的漏洞，随后，两只手一齐用力，撕开了大片的星云。
“嘶！”
姚云疼得直想骂娘。
卧槽，你出来提前打声招呼我撤了就是了，你这样我很疼的！
他强忍着泪水连忙把所有星力收回体内。
苗易闭着双眼，皮肤似乎比刚刚更白皙了一些，衬托着身上的血迹更加殷红，犹如点点盛开的梅花。
“怎么样？”
姚云关切地问道。
“我现在……”
苗易睁开眼睛，蔚蓝色的光辉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他扭了扭脖子，恐怖的骨头交错声在整个阶梯教室回响，让人不禁为他捏一把汗。
“前所未有的好！”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好看的弧度，整个人的精气神拧成一股绳。
好似一颗，璀璨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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