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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大夫诊出顾颂腰骨未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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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燕儿端了冰好的梨子汁进来,白泓先让铃儿下来床,他端着梨汁亲手给颂师弟喂了一口。

    梦中景一去不复返。

    小铃儿小脑袋在他模糊的眼前晃着,顾颂也逐渐脑袋清明了些,看着床沿两边的大隔扇,他明白他昨晚梦着了继母石秋月。

    那隔扇就是阻挡他冲过去解救她的阻挡物,此刻想来,这对隔扇师兄送的真好,否则他保不准在夜里就冲出这侧室外了。

    “铃儿,想我们的弘月楼吗?”顾颂这这话的时候,他全然没有考虑到师兄。

    “铃儿,你先下来,去把你的鞋和袜子让燕儿给你找一双好的,冻疮的事儿也等着大夫来了给你开药。”白泓说话的时候没有表情,他能理解他的乡愁滋味就好比他当年游离长安。

    “喏!”铃儿连忙放着顾颂躺下,她擦着床边下里,穿鞋就出了右侧室。

    白泓心里愧疚起来,早知道他们昨日那么疲乏就不该再去酒馆,去了酒馆师弟就敬了乞伏植几次酒,喝酒后他的话多还总是逗那乌恒来的女法师。

    然后兴奋到睡不着时候,两人就亲密地叙话,唠些女人事儿,还彼此身躯暧昧互相安慰了半个时辰。

    “来,我抱你到这塌上躺着,待会儿解了热你就能起来走了,总是在床上你就会做恶梦。”白泓说着就来抱他,打横了准备抱下床。

    顾颂自己能感受到头疼头昏,但他喝了梨子汁又被铃儿用棉布垫了大冰块敷了脸,他这会儿脑子清楚了很多。对师兄声音柔软:“恩,师兄,我还是自个下来,你扶我一把就好。”

    等他蹭着长腿到了床边,白泓一下就拉起他两条胳膊背起来他,直接走出来外屋到了院子里苹果树下,风仍冷冷吹拂他的长发。这时候二月天里深褐色油亮的枝条上,那起了节的灰色毛头就是未来的苹果树的花朵。

    “我给你带了袍子的,就是不想看着你病恹恹的没精神,你至少要像昨日的你,器宇轩昂击鼓的你。”他们昨日的互相安慰很热烈很有彼此相容的滋味,他觉得颂师弟就好比是他的一条臂膀。

    顾颂由于昨夜的那个梦,到了此刻几乎快要记不起来了,可是他记得广武军的校尉说的话,想起来继母的情人,那个僧人须里耶苏摩。

    凉国的凉州,他必须要回去了,但在此刻他浑身发烫到有些眩晕,他扶上师兄的手:“这简直是我没有用,你看看,我昨日还是好好的呢。”

    顾颂说完话就愁容满面,就连走过正屋台阶上的婢女燕儿也站住,微微一怔,英俊挺拔的少年一萎靡不振,谁都看了心里不忍吧。

    “燕儿,你快来!到外面找人进来院子,搬个软塌到这树下来。”白泓考虑到室内的炉火,那是一夜中促进人发热的源头,到外面气息清新也比在屋子里舒服。

    燕儿立刻筒着袖子跑出去了,白泓扫一眼西厢房外,看见铃儿为燕儿用冷水洗衣裳,他未做过多的理会。

    “师兄,这样会不会让师父进来看见了笑话我啊?”顾颂平日里黄亮的肤色一失去光泽,在冷光照耀下就如天空中逐渐隐藏去的清淡的月。

    “想多了你,这时候你病了,你就是应该接受我们照顾的,我爹才没功夫笑你呢。他没准就在请大夫的路上呢,我再让燕儿到门口瞧着去,看看回来没有。”

    稍顷,眼见这燕儿喊着两个健壮奴才进来内院,他们从外屋吃力地抬着柳木塌往这里过来,白泓看得累有急,他跟着也从中间帮着抬了过来放下。

    没成想,落地时候还压到手指头流血了。

    “师兄!你要紧不?你流血了。”顾颂喊的声音里满是愧疚。

    白泓深情望着他的师弟,缓缓地摇头,随即让铃儿去西厢房燕儿那里取来白棉布条缠绕住手指。

    铃儿从小和顾颂一起长大,彼此之间主仆无甚区分,因为白泓对她的温和,她也渐渐没有婢女规矩地问他:“公子,奴才想问一下您,燕儿姐姐这是哪里做得不对了,那白二爷他就带着姐姐出去了呢?”

    白泓有些怔楞,顾颂的小婢铃儿,鼓起勇气想要问他白泓的一句话居然就是关心他的婢女燕儿。

    “这和你没关系,你们的白二爷他是专教你们这些奴才规矩的,往后你可要记得,听白二爷的也别听燕儿的话。”白泓认为是时候该对铃儿说这些。

    铃儿不再说话,而是她不敢说了。她家公子身上烧着热乎乎的,他估计这冻疮脚要在白公子雪白蚕丝被面上,他得格外小心地伺候了。

    顾颂头还晕乎乎的坐在软榻上,两健壮奴才又抬过来个二十斤的生铁炉子,烟雾缭绕中他们给白泓包扎手指,又是燕儿到泓芳居院子门口去迎接大夫到来。

    因为颂师弟的陪伴,白泓的官运似乎也有了眉目,石轨一早就在欣荣琴坊待客室内坐着,看见儿子进来说是师弟顾颂昨日一早着了凉,他二话不说就和儿子石嫣然去把大夫请。

    “阿兄,你的手怎么了?”石嫣然一眼就看见白容泓被包着的手指,他看见顾颂也变了个样,蔫儿吧唧的。他打趣道:“是颂师弟你咬了阿兄?然后你借着发热病矫情呢。”

    石嫣然看见他们两人这样就很想笑,也很想逗弄顾颂,看见他们两人这么好,他一百个不愿意却又无奈。

    顾颂装的不明白,白泓懒得理会嫣然,来的大夫还是上回给顾颂针灸的正骨大夫,白泓扶着发烧到有些迟钝的颂师弟站起来。

    “大夫,劳驾您给我师弟看看,他昨日一早没有穿夹袄就着了凉。”

    白泓是这样认为的,可这大夫就放下药箱,直接坐到软榻上,招手让顾颂坐他对面。

    他让顾颂伸出手,他手一搭脉搏即可将他手放开了。

    这少年郎的身子骨也太虚弱了,内虚在肾脏,外虚到骨还没有长好,脉搏跳动的比一般人还要快。

    大夫蹙眉望住顾颂两眼,只见他眼睑泛起淡淡紫色,鼻翼两侧干燥到微微起了细纹也还布上细微的紫色红疹子。

    “饮水不够多,体魄健壮脾胃脏腑略微气滞。”大夫说到这里语带保留,他凝视了顾颂好一阵子,也趁着白泓不注意时候看了他一眼。

    “大夫,我师弟他就喝了梨子汁,别的什么都没有用呢!”白泓没有等顾颂说话,他就以兄长姿态替他说了。

    这一幕看在石嫣然眼中,心下阵阵发酸。他也好想发热头晕,这样就能被阿兄贴身照护了。

    石轨筒着袖子琢磨大夫的话,他问大夫:“这少年郎饮酒会不会就引起脾胃气滞,加上一些别的因由,热火攻心就会浑身发热了?”

    顾颂白容他们五个年轻人那夜去酒馆,他又不是没有看见。

    大夫和石轨相熟几十年了,他珍重点头,他其实不知道石轨与顾颂是什么关系,他以为顾颂是石轨的儿子,反正气质相似眉眼也一样地清俊典雅。

    大夫站起身对石轨吩咐:“桔梗五钱,梨子肉新鲜的二两,南菊二钱加上冰糖二钱煮熟了喝,一日三次也照常用膳即可。”

    然而大夫眼望着石轨说的这些话,他应声:“好的,我这就立即找人去抓药。颂儿兴许,就是昨日出大乐给累的。歇息几日就没大碍了,你说是吧大夫。?”

    “对,就是无大碍。歇息两日退了热就无碍了,还有就是,他脊椎骨受过伤,尚未复原如初。”

    大夫这话里是有别的话隐藏着,但是听在石轨耳朵里就惊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旧疾未痊愈,那这次的发热就不难好了。”他刚对顾家小子有了期望。

    大夫看的伤患太多了,他说出师弟骨伤未痊愈的这话,说得听上去很轻微。

    白泓急忙蹲下身仰望顾颂,这事儿不只是他忘了就连顾颂本人也似乎忘了,那他和他还夜里来来去去恩爱如斯。

    “大夫,您先别走!可否留下来再给开个使他伤骨痊愈的药?”

    “伤筋动骨三个月,不要扛重物也无要动了肝火触发心疾,歇着养着比什么都好。”大夫瞅着顾颂渐泛蜡黄的面颊,辛苦叹息。脸上淡然:“真心要是为他好,鲢鱼炖着牛脊椎骨煲一个时辰,连续吃半个月。”

    白泓急忙应允道:“好叻!这就预备。”

    石轨转头盯着苹果树梢,心里浮现乞伏伽罗的脸,忽然觉得这样也好,最好是断了乞伏伽罗对顾颂的念想,让她好好地心念着阿夜。

    哥舒夜这些日子没有了乞伏伽罗的邀约,他显得沉闷了许多。

    石轨送着大夫出了大门,他追问:“照您这么说,顾师弟的脊椎骨还未长好吗,那大概如此姿态要多少时日?”

    大夫一边踏上那上马墩,转头对石轨说:“这是固疾,若你不好好养着,轻则站不直,重则人事大小禁不能自持。”

    说完之后他就坐进马车,放下帘子让车夫起驾。

    这正骨大夫每日各种人都见识了,看待石轨这种人,他从心里鄙视的很。家道破落的士族男子,风流与奢靡都占全了,眼瞧着儿子骨头伤了没说让好好地歇息,却等着好了身子骨捞钱给他这做爹的花。

    泓芳居内,白泓是又羞又愧疚。直接命人将那软榻连同顾颂一起抬进屋里,他就守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满面愁容。

    右侧屋里就是他们师兄弟,外面来人包括石令婉白季旺,都是听闻他这病在院子里商议不敢进来。

    “我怎么就忘了你还病着,为了这次的春之首祭。师兄我不顾及你身子骨还没有好利索。”

    顾颂也按住师兄手背:“我不碍事的。”他呼吸声很低,那是极力压抑住疼痛。

    白泓两手扶着顾颂趴下了,慢慢地为他揉着腰骨。这里是本来该精心呵护的地方,每个夜晚却成了他探索秘境的所在。

    顾颂自从来到白家,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颓丧无力,腰骨其实持续地闷疼着,从那时候的上元节大乐就开始了。

    白泓眼中噙着泪让师弟趴好,不要扭转脖子看后面,也是不想让他看到他流泪。

    刚才大夫在苹果树下当众为他诊脉,顾颂已经感觉到大夫明白他和师兄之间的事儿了。石嫣然的嫉妒从眼睛里看得出来,石轨的失望也能瞧得出来。

    顾颂本来还能再支撑住闷疼腰骨的人,这会儿却因为人多,病征也被瞧出来了,他目光凄然惆怅挣扎着坐起身:“师兄,你和我的对奏,何时开始?”

    他都这样了,还惦记着他的野心?这让白泓心里滚烫一般煎熬。

    他抹干眼泪:“先别想这些,咱们还是把伤养好先。至于那个《大渊之乐》不是多么难的乐曲,等你腰骨好了咱们再对奏出来那首曲子。”

    顾颂斜躺着让腰骨舒展开来,他身上一疼他就想起来去年那时候在广武军中,就是昨夜那个校尉手下他因为行军途中走得慢了被抽打到皮开肉绽。

    那时候的痛楚比这时候疼得多,此刻他身边,至少有爱他的师兄,而他也知道师兄很不甘愿留守在家成为无所事事的人。

    师兄弟一个愧疚一个惆怅的在屋内,他们不知道泓芳居内院苹果树下,石令婉石轨白季旺为了他的去留争执不下。

    巳时初,燕儿与铃儿急匆匆搬了西厢房里的凳子出来,在苹果树下石轨石嫣然,白季旺石令婉坐着议论顾颂。

    石令婉感到她阿兄石轨的冷情,她为顾颂发愁:“你说他跟着我们家泓儿出大乐两回了,不说别的,单就这份不图回报安心追随的好心,阿兄你舍得送他回去凉州城吗?”

    石轨深信,他这妹子面相颇有威仪人却心慈,仁义可比大男人。

    “阿妹,这样一个颓废少年郎在家里躺着,你光是买鲢鱼炖牛骨就花费银子不少呢。何必留着开销这么大的人呢?”

    “人是我带回来的,我砸锅卖铁也养上他。”白季旺昔日还会在意二房他二哥一家,现在二房就要搬离这里了他不在顾忌什么。

    石轨冷笑一下只有他儿子嫣然看到,转过身他显得很有耐心对石令婉白季旺说:“你们都遣散了二百个粗工,说是工钱紧张,那要是年后接的器物制作量大了,看你们还不敢省着银子。要我说,如今立刻把人送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季旺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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