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河初乱 第二十四章.星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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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清水镇外，旷野之上，十余骑奔驰着。清水镇，城外，方圆二、三里，皆是破帐残营。
这遍地的破烂残帐，还有都称不上铺盖的地铺，不是败兵残部，而是逃荒至此的饥民。
饥民之众，足有上万。
清水镇的镇守大人，不敢放饥民入城，这逃荒饥民，鱼龙混杂，人数又如此之巨，怕引得城中大乱。
另一面，镇守大人，见逃荒饥民之惨，于心不忍，下令城中守军，在城门外施救济粥，每人每日一碗。
说是粥食，可这一碗下去，也没有几粒米。
虽是如此，可对饥民而言，这也算一碗饭。
慢慢的，自北向南逃荒的饥民，其中很大一部分，就聚集在了这清水镇外，虽是不让入城，可好在有这每日一碗的施粥，勉强还能活。
大荒连年，饥民越聚越多，饥民人数之众，早就不是清水镇内这百余守卒能应付来的了。
这几日，清水镇守备大人，忧心忡忡，每日犯愁，这大灾连年，城中余粮也快见空，魏国军队又征伐不断，一面北击蛮夷，一面南下破齐，军队从地方调粮，就如同敲骨吸髓。
这天降大荒，难民越聚越多，每日施粥耗粮逐日增加，看着即将见空的官家粮仓，清水镇镇守长吁短叹，夜夜难眠。
城中贵族仓储倒是充沛，可贵族每日饮酒作乐，朱门酒肉，丝毫不在乎百姓饥民的死活。
城外饥民骨瘦如柴，豪门院内狗肥如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奈之下，清水镇镇守只能下令，将每日施粥粮，一减再减，原本一碗粥，能有满碗底的米，如今，可以直接叫一碗水了。
“这是要出大事情呐。”清水镇镇守，在城楼之上焦虑的叹道。
城外施粥铺，饥民排着队来领一碗碗“救济水”，饥民各个饿的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眼中神情从最初的感激，已变成了怨恨，皆是含恨干了这一碗“救济水”，便将粥碗丢在大桌之上，转头而去，回到自己的破烂铺盖处，就地一躺。
腹中无食，只能少动，多躺。
“夏、秋还好，可连日寒冷，眼见入冬，难不成要将饥民活活冻死吗，唉，饥民也是我大魏子民啊，天降大难啊。”
清水镇镇守，满面悲戚，可又无能为力。
城外几里处，烟尘卷起，十余骑快马，急奔清水镇城门而来。
这十余骑，除了为首一骑华贵猎服，一人独骑，其余皆是行伍轻装，且马背之上，皆驼有一些野物。
应是一队护卫，陪着刚刚打完最后一场秋猎的贵族，路过清水镇。
荒野之上，自是可以纵马快骑。
可这清水镇城外，满是饥民，就连官道之上，也是躺满了饥瘦的灾民，这十余骑，即便是见到了这遍地的灾民，却丝毫未有减速之意。
马队为首之人，是一青年，公子哥打扮，见到眼前官道之上的众多饥民，嘴角微微挑起，接着便扬起马鞭狠狠一抽，胯下骏马猛地向城门方向加速而去。
快骑冲入人群，肆意踩踏，冲撞。
数位躲闪不及的饥民，被疾驰壮马撞飞，滚落在地，口鼻尽是鲜血，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呼吸。
这马上公子，竟拿眼前饥民，玩起了军旅冲阵的游戏。
这恶劣行径，身后数骑，无一人出声阻拦不说，甚至还配合着眼前公子，一同向饥民人群发起了冲锋。
惨叫，哀嚎，大哭。
原本安静无声息的饥民营地，被这一队骑列冲锋，引起了巨大骚乱。
人人惊恐的四散奔逃，惊恐的大叫与哀鸣的哭泣声中，前方饥民互相踩踏倒地，后方饥民在快马队列的猛烈冲撞下飞身而起。
再看率先扬鞭，冲入人群的马上公子，却是满面兴奋之色，还发出了哈哈大笑之声，大笑之下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一名孩童，被这突发变故吓得跌坐在地，已被吓得六神无主，满面泪痕和鼻涕，裤裆更是一片潮湿。
孩童被吓得目光已是呆滞，大马铁蹄冲其面门就将落下，若是这一踏踩实，孩童瘦弱的身躯恐是要肚爆肠破。
就在这时，一位皮肤黝黑，身形健硕的男子，逆着四散奔逃的人群，挺身而出，步伐轻盈迅捷，从人缝中几个闪转腾挪，冲至坐地不起的孩童身旁。
电光火石之间，马蹄将要踏在孩童面庞之上的一刹，男子弯腰伸手，抓住孩童裤带，轻轻一捞，将孩童拽至自己怀中，右足一蹬地面，身似利箭，急射而出，半空中一个空翻，在五六步远处，轻松落地，怀中稳稳抱着一脸茫然的孩童。
男子落地同时，身后的高头大马发出了一声嘶鸣惨叫，向大道一旁飞去，摔落地面，翻滚数圈，蹬了几下马腿，没了鼻息。
而马上公子，在胯下大马摔出之时，一踩马镫，借势而起，内运轻功，此刻飘然落地，毫发无伤，竟也是个武道高手。
落地的公子此刻满面怒色，向着倒地的大马望去，只见马头一侧，竟是深深内凹，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一切变故发生太快，马上公子身后的队列反应极快，这十骑，未待公子指挥，便策马赶至公子身旁，执缰急停，将其护住。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黝黑男子捞起孩童后，右脚蹬地而起向前飞去之时，左脚竟借力而出，一记凌空快踢，迅如闪电，重重抽在了马首之上。
这一系列动作，不仅救出了马蹄之下的孩童，还将疾驰的马队生生踢停。
尘埃落地，看清了一切的周遭饥民，齐齐发出兴奋的呐喊。
“好样的！”
“英雄好样的！”
听着周遭的叫好之声，落地的公子面上怒气更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黝黑男子，咬牙怒道，“贱民，找死，给我杀了！”
话音刚落，十骑已动，冲着几十步远处的黝黑男子袭杀而去。
围观饥民见状，惊恐再起，虽是纷纷转身而逃，可逃跑之前，数位饥民齐齐发声，提醒黝黑男子小心。
可黝黑男子，面上古井无波，丝毫未见惧色，左手向后轻柔一甩，将抱在怀中的孩童准确的仍入一个饥民怀中。
接着脚尖一挑，从地面挑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石块飞在齐腰部之时，“呼”的一声，破空之声传出。
黝黑男子腿功了得，竟是右腿一踢，发出了长鞭破空之声。
“咻！”
“噗！”
被黝黑男子踢出的石块，如同暗器，飞快而出，正中冲上前来的一骑面门，只见马上之人仰面摔落，黄白之物四溅，石块重击之下，竟是直接将其爆头。
一瞬之间，一名同伴就被毙命，死状凄惨，可剩余的数骑，丝毫未做停留，仿若无视，依旧向着黝黑男子疾冲而来，同时齐齐抽出了腰间利刃。
周围跑开几步的饥民，再度回头观望，眼见骑队杀至黝黑男子身前，最前一骑更是探身出刀，利刃挥砍而下，直奔黝黑男子头颅而来。
如此必死危局，吓得周遭几个胆小的围观饥民，直接吓得闭上了双眼，心中默道，“可惜了这好汉一身武艺，还是要身死此处。”
当几个饥民再睁开眼，心中所想却并未发生。
“贱民！放开我！”
就在这短短几瞬，黝黑男子竟冲破杀阵，袭至那公子身旁，仅过了几招，便将其制服。
此时这黝黑男子，立于公子身后，有力的大手，将其喉部死死扣住。
本是前冲截杀黝黑男子的十骑，此时也调转马头，看着自家公子被制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看，已不是十骑，仅剩七骑。
除了最先被黝黑男子，脚踢石块爆头而亡的一骑，地上竟还有两具尸身。
原来，刚才骑卒杀至黝黑男子面前，首冲之人俯身挥刀，向男子头颅砍去，寒芒杀至的一瞬，黝黑男子双脚蹬地，一招旱地拔葱，腾空跃起，拧腰一甩，腿如钢鞭，一脚甩在骑卒面上，只见骑卒倒飞而出。
接着，黝黑男子脚踏马背，借力再起，挺起双膝，飞膝越空而过，重重砸在其后一名骑卒前胸，随着胸骨爆裂之声传出，黝黑男子脚踏骑卒身体落地。
再一步踏地而起，只用三招，身形快出残影，便冲杀至几步远处的公子身旁，不出两招，就将其制服。
“让他们下马。”黝黑男子在这公子耳旁，语气冷冷的说道。
“贱民，放开我，你知道我叔父是谁吗！”被制服的公子丝毫不惧，依旧愤怒的咆哮着。
“我再说最后一遍，让他们下马。”黝黑男子的嗓音低沉。
“你们这帮贱民！草芥！都得死！等我调来北关铁...”
话还未说完，一大口鲜血就从这公子口中喷涌而出，瞪圆的双眼之中写着大大的不解，头颅一歪，死了过去。
黝黑男子缓缓举起刚才扣住其喉部的右手，竟是将其喉骨生生扯下。
突发状况，余下那七骑被此场景震得皆是满面呆滞，还未等做出反应，就听“咻”“咻”几声箭响。
数支利箭自饥民人群中激射而出，马上几人应声身中数箭，落马而亡。
这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里，突发如此多的变故，周遭聚拢而来的饥民，鸦雀无声，皆是满面不解。
黝黑男子将身死公子推至一旁，一纵越上一匹马背，稳稳站立，随即深吸一气，丹田运气，开口朗声道，
“诸位乡党，我乃燕山陈如龙，眼下，天降大灾于我众，王亲贵族无仁道，更视我等生民如草芥！”
“若要活命，就随我燕山弟兄一道，破城！夺粮！”
陈如龙这几句高呼，内蕴真气，使整个清水镇城外，茫茫多的饥民都振聋发聩。
片刻后，饥民群中，数位手持长弓之人，随之应和高呼，
“破城！”
“夺粮！”
随着呼声传递，星星之火，转瞬之间，上万饥民齐齐面向陈如龙，一齐举起拳头，振臂高呼。
“破城！”
“夺粮！”
声浪之巨，直达云霄。
在城楼之上，一直高高在上，看着城外变故的清水镇守备大人，此刻面如死灰。
“完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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