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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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唐苓？”视频早已终止，可唐苓却迟迟没有点开下一个文件。她保持着拿着鼠标的动作一动不动，我甚至都担心她是不是患了失魂症。
她的眉头紧锁，死死地咬着嘴唇，眼睛紧紧盯着定格画面中的醉汉，拳头也越捏越紧。此时的唐苓，随时都有可能会崩溃。
“唐苓！”
她浑身震颤，像是失了魂一般转过头，苍白地笑了笑。
她的嘴唇动了动，勉强挤出几个字：
“真的是他。”
我从小就听街坊邻居传闻说，唐苓的父亲唐蒲是一位很糟糕的人。他在唐苓三四岁的时候拿了家里的十万块去光言市“打拼”，结果一个星期后唐苓的母亲就收到派出所的消息，说他喝醉了在大街上拦车闹事，拦住一个就打一个。最后当唐苓母亲到了的时候，才发现那十万块钱已经被他赌完了。如果他那天不被抓到派出所的话，估计十有八九会欠高利贷继续赌。
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干过。就因为这个赌狗和酒鬼，唐苓一家到现在都还背负着巨额的欠款，
他不仅爱喝酒加酒量差，喝醉了之后脾气还会变得十分暴躁。有许多次，唐苓和她母亲不得不来我们家暂时避避。他醉酒时干的荒唐事一时间在大街小巷风靡一时：爬到火锅店桌子上跳舞、抓起一把刀去派出所让他们把罪犯都放了、在别人葬礼上扔酒瓶子……
在真假掺半的传闻里，唐蒲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一个没出息的疯酒鬼的代名词。甚至有段时间里，唐苓在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街上，都会有人指着她对身边的人说“看，这是那个酒鬼的女儿。”“真可怜”之类的。虽说有部分没有恶意，可这对当时的唐苓来说仍然是很大的打击。现在想想，她那寡言少语的性格就是那段时间里养成的。
后来，唐蒲因为高利贷的找上门，抛弃妻女玩失踪了，临走前还拿走了家里仅剩的五万块钱。那段时间里，唐苓吃饭都基本在我和张栲榆家吃的。
在我看来，唐苓的父亲不配为一个父亲，甚至连一个人都算不上。遇到这样一个人，是她们一家的悲哀。
这样的家伙，竟然在失踪两年之后阴差阳错地出现在了叶阳给的视频里，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唐苓，你……”
“没事，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唐苓的脸色已经发白了许久，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很明显，她在压抑自己内心的愤怒。
“这个人，是小苓的爸爸吗……”
叶星也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唐苓却冷静地将那个视频关掉，打开了文件里的监控记录。
“继续看第三份吧。”唐苓轻声道。
第三份监控记录是一个文件夹，里面是赵松芽经常去的地点的监控记录，至少有着几十个小时的内容。每份监控记录都能与行程相互照应，要是一个一个地看的话会花费不少时间。
唐苓用鼠标一滑都没法划到底，见状，她转过头来冷静地对我们说：
“我会把值得注意的地方用笔记记下来，你们先去忙别的吧。”
“那……那那那我先做饭了啊！叶星刚从医院回来得做点丰盛的，很费时间！拜拜！”
“我我我也去厨房跟着！”
“你别跟过来！厨房对你来说是禁忌之地！”
张栲榆和叶星逃也似地朝厨房奔去，只剩下我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唐苓打开第一份监控视频。刚刚的气氛沉重到苍蝇都能压死，也不怪他们如此想要逃离。
唐苓静静地盯着电脑屏幕，看到这样的场景，我的心中莫名感到很难受。想起之前在烂尾楼里，唐苓也是这样一个人关在小房间里与枯燥的资料相伴。我这才意识到，无论是否与同伴们在一块，她总是孤独的。这份孤独是一道比海洋还深的沟壑，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将她拉到我们这边来。
“唐苓……”我对着她的背影喃喃道。
“怎么了？”
“你准备……怎样做？”
“等安全了，就去找他。”唐苓的背影在灰白色的监控画面下显得如此孱弱。
“跟他算账。”唐苓的语气还是如此平静，“说实话……我想揍他。”
“这算不算不孝顺呢？”她自言自语道。
“管他孝不孝顺，找到他了的话，我会跟你一起揍。”
“谢谢。”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安慰的话对唐苓来说微乎其微。我只能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哪怕因此触怒了她。
“不管你之后选择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这样起码你这一边还有个人。”
我再次重复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多么令人羞耻。
“骗子。”唐苓没有回头。
“我没有骗人。”
“你之前就差点离开了。”
“那是不得不拼命的时候，不算。”
“你……”
唐苓的声音如同蚊子一般微弱，我甚至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什么？”
唐苓转过头来，眼角那一抹红色如同白玉上的杂质一样显眼。不知为何，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陪我一起看监控，行吗？”
我点点头，静静地在她身边坐下。
监控画面里显示着一个普通的奶茶店，那位目标人物——赵松芽正穿着工作服，笨拙地为客人调配着奶茶，一看就是个新手。这也反应了这家伙是慌不择路，只要有能赚钱的工作就会去打工。
监控的内容十分无聊，我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了旁边的唐苓身上。可没想到我刚将眼神朝一边偏了一点点，唐苓的目光就与我对视了。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深埋在心底的无助。
我不知道自己心底的那份悸动是从何而来，也许我已经清楚，但我却从来不敢面对它。那份想要将眼前这位少女保护在身后的感情，应该称作什么比较合适？
我没有任何确切的答案。
“唐苓，我……”
我们俩谁也没移开目光，就这样一直对视着。她的眼睛很漂亮，虽然我说不出漂亮在哪些地方，但我心底却立刻有一个念头产生：
这是世间最美的眼睛。
唐苓的嘴唇动了动。
“什、什么？”
她好像说了什么话，但我完全没有听到。
我静静地等着，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我的呼吸都在不知觉中放得轻缓起来，相对的，我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显。
“……后……你能不能……”
唐苓的声音如同夏日的清风一般，粘稠的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完全静止。我的大脑已经完全放空，将它所有的功能都用来捕捉这清风中的话语。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烟尘一同砸碎了静止的时间，饭店的大门在瞬间被某个东西给炸得破开，碎玻璃四处纷飞。
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字眼：
“第二生命”。
我反射性地将唐苓护在身后，警惕地抓紧手上的吊坠。
一个身影在烟尘中若影若现，还没等那不速之客完全显出真形，几颗种子就从厨房的方向飞往烟尘之中。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三颗大树在刹那间拔地而起，将烟尘中的那人给精准地叉在空中。
“我的大门啊啊啊！！！”
叶星的惨叫声从厨房一侧传来。虽说事态如此紧急，可他们俩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几乎与我同时注意到大门的突发事件。
这两个家伙该不会一直都在偷偷看我们这边吧！张栲榆这家伙……
等这之后再找他们算账，先应付这位不速之客再说。
“你们！！”
凄惨的吼叫从烟尘中传了出来，那声音稚嫩到我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把重生名册交出来……咳咳，快点！！”
烟尘散去，被叉在三棵大树中的不速之客显出了真形：
一位浑身都是伤痕的十四五岁的少年。
他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经历了长途跋涉才来到了这里。更显眼的是他身上的那些伤痕：刮伤、割伤、烫伤……我无法想象出这位少年经历了什么。但很明显，这些伤痕是某些能力才造成的。
“听好！我现在身上还有一枚威力比刚才那份强十倍的炸弹！如果你们不把重生名录交出来，这个地方将被夷为平地！！”
少年如同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般疯狂地吼道，没多久，他的嗓子就开始发哑了。
重生名录？是指那个白色的U盘？
第二生命要派个小孩子用这种方法把U盘抢回去？这做法也太恶毒了！难道刘鼎他们的警告不起作用了？
“等等等等！你先冷静一下，这位客人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们可没听过什么重生名录啊生死簿啊之类的。”
张栲榆打着哈哈，朝那位少年套近乎道。
“别过来！”
可就当张栲榆朝门口的方向走近一步时，在空中不能动弹的少年警惕地举起手上一直攥着的东西。仔细一看，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圆形机械状物体，大小就跟一个马克杯差不多。
“你们还想骗我！就跟那次一样！”
少年带着哭腔怒吼道，但由于我丝毫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能和他共情。
“都是因为我……林姐才……呜……”
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哭着，看样子着实让人有些可怜。
“那个……你是不是来吃饭的？我们其实也可以提供精神治疗，只要你……”
“还在羞辱我……我要为、为林姐报仇!第二生命的畜生们！我们在地狱里见吧！！”
说着，那位少年举起了手上那个可疑的球形物体。
我早就等着这一刻。
在他举起手的瞬间，我将一小块炸在我身边的玻璃碎片朝他甩去。
转换！
就在我转换到空中的那一刹那，脖子上的吊坠如同我计算的那样蹭到了少年的脸上。随后，他便一头垂了下去，陷入了昏迷之中。
我抓住大树的枝干，将他手上的球形物体给夺了过来。等抓到手上后，我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
这玩意好像是炸弹，我不会不小心就把它给启动了吧？
但当我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时，那个球状物仍然没有丝毫变化，我终于放下了一丝心来。
可疑的是，这玩意只有一些机械纹路，没有任何可以按下去或者拔出来的地方，难道它是靠意念启动的？
那位少年在晕过去的前几秒，好像是说过报复“第二生命”之类的话……难道他不是第二生命的人？是某个跟第二生命有仇的人？
那他口中的“重生名录”又是什么？
看来，这些问题的答案，得在这位客人醒来之后才能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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