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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会杨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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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中嗡地一声,心道:欣格所说的那些话……原来都不是真的──什么为了女儿耶娃,迫不得已,屁的迫不得已,根本全不是那么回事!那必定是在其被赐支族俘获之后强行收缴的,好啊,那他为了耶娃什么“煞费苦心”做的一切都是骗我的!杂种,还摆出一副道貌岸然、伪善的模样……在耶娃死后当众号啕,呸,鳄鱼的眼泪,统统是在演戏!他从未把女儿当回事情,就算她死了以后,也不加置词,还命人将其沉入西海之中……天哪!原来苦命的耶娃只是他手上的一个工具,嫁给了大宛国的老头儿,或者骗取了我的同情之后,便再无用处。

    半晌,方才挤出一点笑容,道:“原来是兵符,掌握着一族兵权。怪不得长老会答应交换。”

    韩姓的甲士插嘴道:“我家大人为了这匹马,可真是用尽心机。今儿出境打猎,远远听到马嘶,他便知道必是赤兔。当时我以为大人走神了,后来方知没错。可见大人喜爱之甚。”

    另一位仁兄叹道:“太过太过。韩兄怎么忘了,去岁三千铁骑入羌,董大人见羌部马群,竟无一匹及上赤兔,一怒之下,把六百头骏马统统杀掉,还将护马的一队羌兵统统拖死马下。这未免也太过分了罢。”

    韩姓甲士沉脸道:“轻点!你这话必会招来杀身之祸。主簿大人对你出言不忌早有疑心,一着不慎,汝死无葬身之地。”

    那人沉默着不再说话。我心道:那胖子简直是个变态,为了得到一匹马,杀戮如此之重。还是个什么校尉呢……莫非此乃秦汉?暗自心惊,良久方大胆道:“两位仁兄才智出众、知人识人,却不知为何屈于一介莽夫手下充当士卒?”

    姓韩的道:“小声点,别让前面的听见了。”顿了顿,长叹一声道:“我与张兄都是凉州人,同出乡投军,初时拜在凉州刺史段将军手下当差。后段将军调到京师任司隶校尉去了,便只好投在董将军门下。因我俩颇有气力,升为护帐都尉,但董将军生性又颇为傲慢、自负,脾气暴躁。我等在他手下,皆得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池。”

    姓张的道:“苦则尚可忍受,只是那主簿大人,仗着是将军亲眷,常常欺辱手下。那一次韩大哥奉命买粮百斛,主簿大人素不喜他,吹毛求疵说粮价过贵,将他打了三十军棍,皮开肉绽。我也常常受其诽谤,因此职衔总是不能提高。”

    我又问主簿是何许人,那姓张的悄声道:“就是刚刚欲对你不利的那瘦子。”

    我顿起同仇敌忾之心,怒道:“原来是他!我与他无冤无仇的,便要谋我性命,更不用说你们在他手下供职。难道你们兄弟从未想过另谋高就吗?”

    两甲士对望一眼,道:“当今乱世,谋职不易啊。董将军虽性情残暴,但对手下还都不错。因军功赏赐金银布匹,大都分与军士。若另投别人,只怕不易再有如此境遇。”

    我心中暗暗讥笑两人目光短浅,假意道:“我多年未见汉人,今与二位英雄畅谈,尤为开怀。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两甲士满脸喜色,皆道不敢。左手甲士先道:“在下姓韩名秀字召德,因虚长张贤弟两岁,忝为兄长。”

    右手甲士马上一抱拳道:“在下姓张名镇,字子钧,却不知阁下大名,仙乡何处。”

    我随口道:“我姓颜名鹰字……猛禽(嘿嘿,胡说八道),家在雒城,已许久不在中原了。”

    张镇道:“原来颜兄家在京畿,怪不得谈吐不俗。只是雒城早已改称洛阳了,颜兄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两人同声大笑,我心道:都城洛阳!小清,这是东汉,这是东汉!两汉皆有西域都护府,而西汉都长安,东汉都洛阳。哈哈,我竟然到这时候才弄清楚。心中大喜,道:“我久已不住中原,已然忘得差不多了。对了,我正要请问二位英雄你家将军名讳。为何在这羌地捕猎?”

    张镇恭敬道:“大人姓董讳卓,字仲颖。只因朝廷不喜凉州人,因此被免去职衔。逐回家中。大人耐不住性子,便遣人向朝廷说情,京枢各大人都受了银子。但上谕迟迟未下,焦急间,只得来此打猎消遣。”

    我瞠目结舌,望着前面不远骑马飞驰的胖子──董卓(@!&*)?心道:是……他?!是残忍暴虐的、杀人如麻的、强废少帝的、火烧洛阳的董卓吗??我的天,怎么运气那么背,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个美丽的时代,竟然碰到了古今最大的流氓、恶棍之一的、古今最令我讨厌的家伙之一的“董太师”,看来以后碰到菩萨,得多磕几个头才是。

    一种杀人的欲望火急火燎地窜上来,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杀掉那个坏家伙。可转念一想,他那么胖、那么壮,孔武有力,蛮横凶暴,我怎么可能是他对手?再说,就算现在杀掉他,十常待之乱照样要发生,何进照样要唤人进京。说不定董卓第二会比这个胖子更厉害,更狡猾,那时说不定不会有“豪杰并起”,也不会有“火烧宫室”,历史将会大乱,连二千年后会不会有我都是个问号。

    一时间我几乎陷入了迷惘之中,我到底这儿来有什么意思?历史书上写得够明白的,曹刘孙三分天下,最终司马氏一统天下,建立西晋。我能做些什么,改变它吗?杀了曹操、刘备、孙权,建立颜氏帝国?还是任其发展,隔岸观火呢?哈哈。

    强忍冲动,假装平静地道:“原来是董卓将军。请二位英雄告知当朝年号、时间,在下对五行卦理略有所通,当不难推测你家大人宦途如何。”

    两人俱是惊讶不已,韩秀道:“你真的通晓卜卦之术么?”我微笑点头,他神色一肃,道:“今为光和七年二月初五,岁在甲子。”

    我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便装作沉思苦想的样子,又问道:“最近天下有何大事发生?”

    韩秀道:“唉,天下大乱,太平道贼寇在中原造乱,势如破竹,都快打进洛阳城啦。这几年连年灾荒,民不聊生。可皇帝仍旧信任宦官,差不多把忠臣都给杀光了。这两年能做刺史、郡守的,全是些巴结阉党、交奉银的恶徒……”

    我心中一震,道:“哦,太平道!是不是有个头领叫张角的?”

    韩秀道:“正是。张角是太平道的首领,神通广大,所施符咒无不灵验。据说门下有百万之众,被称作‘太平真人’。他还有两个兄弟,名叫张宝、张梁,俱是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有超凡之术,上个月他们便集合了百万之众,围攻京畿,前锋已推到都亭附近,把大将军何进等人吓得半死呢。”

    我心道:黄巾军!甲子年!毫无疑问,我赶上好时代了。我若担纲指挥重任,那么推翻现政权、成就帝王伟业,真是易如反掌的。嘿嘿,就算曹刘孙齐来,也会痛哭自己生不逢时了。道:“原来如此,我料你家主公必会重新出任二千石之职,将来位极人臣,哈哈!”

    韩、张二位俱是大喜,可他们没想到我突然发笑的意思。只因我仅仅说了上半句,还有半句未讲,那就是“位极人臣”之后的“乐极生悲”了。当然对此我只好三缄其口。

    于路更是大拍二位仁兄马屁。韩张二人笑声一片,愈发出言不忌。还未到境,便成了知己一般。韩秀还将一卷画在布帛上的地图取出,让我得以知道汉境边关的情况。

    未及晌午,我们就到了龙耆城。此地属凉州金城郡,由西部都尉辖属,是一个小城镇,人口有几百户。董卓与都尉大人很熟,因此入城之时,有二队汉兵列队欢迎。我从未见过那些盔甲鲜明、衣着统一的古代战士,但从美学角度上来看,似乎都存在问题,例如穿得严严实实,一点儿也不前卫,应该上身赤膊,下穿一条鳄鱼牌沙滩裤,脚踏拖鞋、梳大背头、戴墨镜、抽雪茄而手执长矛、盾牌挺胸叠肚站立才好。

    董卓早将赤兔马用丝帛盖了,令人送入马厩严加看管,这才大模大样地招呼出迎的都尉大人道:“治才老弟,久已不见,一向可好啊?”

    这人名叫王姿,早年曾是董卓部属。光和二年任汉阳西县令,三年初即被提为都尉,掌一郡兵马。据韩、张二人说其人不过一介庸夫,完全凭董卓的关系才有今天,所以满面鄙夷之色。我转头看去,他正满脸堆笑地走到董卓面前作揖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董卓一愣,道:“老弟这话这什么意思,我被解了职,闲置在家,有什么屁喜可贺的。”

    王都尉赶忙凑上去在董卓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董卓脸上阴晴不定,摆摆手便沉思起来。我方自下马,那瘦山羊胡子便径直走来,韩张二人忙使眼色让我小心。我奔行了一夜多,只觉得腿发软,心里难受,看见这个家伙更是恶心得直作呕,却无计可施,只得躬身站住,便听那人远远叫道:“小子,你今天是走了红运了。董大人竟还要我赏你银子。”走到面前,又狠狠加了一句,“以后甭让我再见到你,快背着死人滚吧。”将银子丢在面前,径自去了。

    我心中大怒,特别他居然连着小清一齐骂了。好一阵克制才将握紧的双拳放下。在地上慢慢拾起那包银子,心道:千万不要冲动,我要想办法救小清,就不能意气用事。当下将银子点好,分成三份。韩、张二人各送了一份。二位甲士见天下掉下来了馅饼,俱是惊喜不已,齐道不可。

    “我们相识一场,可谓有缘,如两位不弃,且收下银两。日后见面,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哈哈,”我声音一哑,低声道:“不过你们的主簿大人的确不易相处,今后你们要多加小心。”

    韩、张二人俱都点头默然。我强笑着抱拳道:“再会。”便依依惜别。

    主簿不给马,我只得步行离开,临走时他还恐吓我不得乱说此事,否则人头难保。我装作害怕的样子连连作揖,惹得他奸笑不已。当下亡命一般往东逃了二三个钟头,才在一个村落中寻得一家小酒店,当下钻进去要了酒菜,美美地开吃起来。

    也许是吃饭太过狼吞虎咽了罢,几块大羊肉一下肚,便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更何况我的衣着破烂、怪异,还打着赤脚,一个体格强壮的汉子便走过来一拍桌子道:“你是羌人么,是不是到这儿来吃白食的?”

    我紧赶着塞完一块肉,忙喝了口热酒,喘着气道:“以貌取人,是小人所为。再说,我就算是羌人,就一定会吃白食吗?”

    那人一拍桌子,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个汉人。可是你这副行头,准是和羌贼勾结的败种,还竟然拐带良家女子,快随我去见官!”

    我心道:奶奶的,走到哪儿都有一大堆屎人来纠缠不清。若不是现在的确惹人注目,早就拼上了。也重重一拍桌子,道:“你这人好是奇怪!我自管穿羌族衣服,与你何干?我自管负我老婆,又与你何干?难道天下有一部律法规定着我不准穿羌族衣服,不准背负女人吗?”

    那人哑口无言,一时间连那中年的矮小老板都笑了起来,众酒客俱是大笑,有人道:“杨速,你到底只是个孩子,连个羌人都辩不过。”那人愤怒,抬腿便踢断了一张长凳,众人顿时敛容。

    我暗自心惊,口中却淡淡地转移话题道:“以武恃强,只不过胜于气力,遇到千军万马,匹夫之力能奈之何?置于百万军中,匹夫之勇只似沧海一粟,无关痛痒。只有善于谋略之人,才能克敌制胜,取敌将之首,不费吹灰之力。”

    酒客们皆都呆住。那强壮汉子似也愣了一愣,回味良久,突地抱拳道:“先生之言,使杨速茅塞顿开。却不知先生尊姓大名,适才冒昧之举,还望先生见谅。”说道,躬身一揖,却再不如刚才那般盛气凌人。

    我心道:见鬼了。如果这事发生在三个月前的酒吧里,我不被群殴才怪。这个时代看起来还比较盛行“只动口不动手”法则,有事情讲道理。是不是我的口才特别好?还是这帮人特别笨?当下一边继续喝酒吃肉,一边道:“不怪不怪。在下居无定所,只因内子有恙,便四海漂泊,找寻名医。相逢何必曾相识,提名道姓,就免了罢。阁下若不嫌弃,一起坐下喝酒、吃肉。”

    那人大喜,喃喃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妙,妙啊。”回头喊道:“掌柜,再拿些酒肉来,这位先生的费用,都记在我的账上。”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那矮小老板在柜台后叫道:“杨速,你上次欠的账还没还呢,这次又当好人了么?”

    杨速脸红耳赤,忍不住道:“不就是那二贯钱吗,改天一齐还你便是。我杨速又不是那种欠债不还的人。钱四,孙六,你们笑什么?”

    我扭头望去,侧手的一桌,两人仓皇地起身离去。便微微一笑,道:“萍水相逢,怎么好意思让阁下破费。”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银子,摔在掌柜台前,“老兄,这些够了么,一并带这位兄弟付了罢。”

    杨速感激道:“多谢先生。适才冒犯,还请见谅。”

    我摆摆手,示意不必再提。那老板端上三大盘羊肉,十几个鸡蛋,一坛酒,道:“杨速,你今天碰到好主了。”一面看看我,笑道:“还请先生不要怪他莽撞。杨速从小没了爹娘,却学得一身好武艺,平素最喜与人比试高低,还从未有人胜他。先生今天的一席话,语出惊人,难怪杨速钦佩。”

    杨速神色尴尬,道:“你就快走吧,我还得请教先生问题呢。”将他打发走,转头道:“我最是佩服有谋略之人。读《汉书》,尤是敬仰韩信将军,直看到井陉破赵一节,忍不住击掌赞叹。先生适才所讲,听得我热血沸腾,心为之动。敢问先生能否教我谋略之法?”

    我忖道:教你?有没有搞错,连刚刚你提到的什么玩意儿我都不知道,还能教你谋略。不过嘛,你这小子素质不错,若培养培养,说不定还能为我卖命。哈哈,我也得想法子保存自己,这个乱世……笑道:“谋略可是无章可循的东西,一是依靠经验,一是依靠你的能力。经验是实践中得来的,而能力,是要靠艰苦的学习来获得。你要多看兵书、战法,多读历史,吸收书中精华。然后把你学到的灵活运用到实际中去。不能照搬照抄,也不能纸上谈兵。懂吗?”看他那般迷惑的样子,笑笑道:“先喝酒、吃肉,填饱肚子要紧。”

    待酒足饭饱,杨速竭力要我到他家里去“小住几日”。盛情难却,再说我也想好好睡一觉,便“勉强”同意,抱着小清随他走到村东口一片绿野满目的林子。

    林子边上是一片田地,有几个老农弯着腰,吃力地耕种。田埂上一个懒散的年轻人,却执著马鞭,叫骂、吆喝着,出言无状。我向杨速一递眼,他冷哼道:“那是马老二家的家丁在监督佃户。这些人家里什么都没有,没法还租子,便得整年为马家使唤。”

    我点点头,心道:天下最苦的,就是穷人,地主老财们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这么辛辛苦苦地弄来的?叹了一口气,道:“他们怎么不革命呢?”

    杨速以为我自言自语,也不好作答,走进林子,殷勤地引路道:“前头便到了,家徒四壁,先生莫要见笑。”

    我见一排竹篱已隐隐现于树林深处,笑道:“无妨。我闲散惯了,只要有地方睡觉就行。对了,你家里就你一人吗?”

    杨速叹道:“父母死得早,撇下我跟两个妹妹,去年二妹伤风也死了,家里只有三妹一人照应。唉,家里仅有两亩薄田,一年到头,抽了税便总吃不饱,只好附带着到别人家帮工打杂,还能赚个几十文的。”

    我同情地道:“真命苦,一个人撑着家不容易。”

    他笑笑,无所谓的样子,“不算差了,到底还能喝上稀粥。村里那些佃户,成年吃糠咽菜,有几家还被马老二逼得家破人亡了。这几年,哪户人家不是提心吊胆的,要纳税、要征兵,还好边关静下来了,不然的话这里又没了人……嘿,我讲这些做什么呢,请先生这边走。敢问先生,不知尊夫人是何病症,倘若……”

    我心情沉重,摆摆手道:“多谢关心。拙荆误服了剧毒之物,在下跑了不少地方,已经心灰意冷,正要东去求仙。”

    杨速吃惊道:“小子多话,还望先生宽容。”拱拱手,再无话说。我默然跟到了篱笆边上,只听他大声叫道:“小三,有客人来。”

    隔了片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挽着双髻,满面稚气的女孩,看样子顶多十一二岁。高兴地奔来打开竹篱,笑道:“哥,我绣好了荷包,你来看看。”

    杨速拍拍她的头,道:“有客人来,别顽皮。快点来叫先生。”

    小女孩穿着一身很粗的、打着补丁的衣服,长得倒还眉清目秀。也许是瞧我的衣着太怪、还抱着个人罢,赖在他哥哥怀里不肯出来,却用眼睛偷偷打量我。

    “小孩子怕生,”杨速无奈地笑道,“先生请里面坐。小三,快去倒茶。”

    我朝小女孩和蔼地笑笑,她也笑着跑进屋里。这才跨进门扉,道:“这孩子倒挺机灵的,几岁啦?”

    “十二了。再过几年,就该出嫁了。”

    我被他末一句看似无心的话惊了一跳,半天说不出话来。跨入中厅,举头四望,颇觉简朴。桌几竹榻,全都破破烂烂,一幅中堂,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的,满是灰土,又黑又脏。小女孩蹲在灶膛边麻利地掰着柴火,塞进炉子,用火石点着了火,又用竹筒轻轻地吹起来。杨速往内室走去,一边道:“先生请将尊夫人……放在内室。寒舍简陋,还请海涵。”

    我随他走去,把小清放在数根木条搭成的榻上,又将薄被覆于其上,心中突地一苦,暗道:小清,我们已经离开神海族了。你放心,我一定要把你救活。今生今世,永远永远,不分开。

    杨速见我对“尸首”默然出神,忙悄悄退出。我低下头吻了一下小清的额头,方才发现她的身体是那么凉,连唇上的一丝微笑,亦不知何时退去。心里的惊恐,无以名状。

    杨家的小女孩送上茶来时,我强压思绪,笑着称谢。杨速随口问道:“先生喜欢喝茶吗?”

    “当然。”我没法跟他解释我什么时候喜欢喝茶的,也许我上一次喝茶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二千年了,“茶叶含咖啡碱、茶碱、鞣酸、挥发油等多种物质,所以具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而且还有丰富的营养,其中它的维生素A……”我口沫横飞,突地哈哈大笑道:“走题,走题了。有时候我会讲一些奇怪的话,阁下不必在意。”

    杨速惊得目瞪口呆,道:“没关系。只是先生的话在下不太明白,茶叶里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哈哈一笑,掩饰自己的失态,“没有没有。我只是说,喝茶强身健体,于人大有裨益。”

    杨速道:“原来如此。那先生请慢用,在下还有一些疑问请教。”

    “但说无妨。”

    杨速道:“请先生示我行军打仗之方略。”

    我方含着一口茶,差点就喷了出来,呆笑道:“这个题目太大,就是讲两天也讲不完……你为什么偏偏要学这个呢?一打仗,国家震动、百姓遭殃。而且用武力解决,遗留下来的问题也很多。”

    杨速捏拳道:“可是若不用兵,那我们就会任由外族欺凌,而毫无还手之力。如今羌寇横行金城、陇西,百姓苦不堪言!我杨速之所以想学习军法,不是要求升官发达,而是想报效国家,做一个有用之人。”

    我笑道:“阁下原来有此大志。”忖道:我再开导他他也不会明白的,再说我又何必遏制他的思维呢?天下大乱,收拢些人才,到时候才不会吃亏。

    和颜悦色道:“看你年纪轻轻,难得有此抱负。我自会尽力教你军法,只是你会吃不少苦,知道吗?”

    杨速喜得起身作揖道:“多谢先生。”

    我笑道:“不必再叫我先生,我姓颜名鹰,你直呼其名即可。”

    杨速慌忙道:“不敢。小子杨速,字子疾。本是庐江安丰人,延熹年间祖父做了临羌县长,因此举家迁来。不料家道中落,便一直寄居于此。小三,快来拜见你的叔叔。”

    那个小女孩一直在灶间好奇地看我们说话,大哥一喊,便静静走过来,脸上已经没有了羞容,拜道:“鹰叔叔。”

    我微笑道:“不必多礼。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看看杨速,他急忙道:“乡野村姑,哪里会取什么名字。先生唤她小三便是。”

    我心里泛起一阵不悦,道:“重男轻女,虽古来有之,却不是为人之道。女子虽体质较弱,但行事多谋,细致入微,智能超出了一般的男人。再说,男人们也同样是女人所生,她们就理所应当为我们操劳、使唤吗?多半女孩子还未到年龄,便急着出嫁,却还非要让她们规规矩矩地,什么三从四德,什么贞烈……统统是放屁!这个世界既有男人、女人,本就是要他们平等相处。女人并非男人的工具,男人也不应该凌驾于女人头上。这道理你懂吗?”

    杨速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道:“先生之言,杨速当真闻所未闻。依先生看,我当如何去做。”

    他一副参悟不透、冥思苦想的模样。我这才猛然省起我与之强大的“代沟”问题,气一消,道:“我不是讲你,而是骂那些没事找事的儒生。你念的书不多,对这方面也没什么认识,所以并不难改变。我只是要你对女人说话之前先想一想,把她当作一个男人来看,懂吗?假如你妹妹是个男孩,你会怎么样。多半是会给她起名字、让他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而现在她没有名字,只有姓氏,整天还都要呆在家里,不能像一个男孩一样去念书。所以男人有的,她都没有,而男人们不用干的活,就像烧饭、洗衣、缝缝补补,她们都得干,你说她累不累。”

    杨速看看妹妹,突然道:“先生的话我懂了,小三该有自己的名字。”

    我叹了一口气,“你还没有懂。我的话,你只理解了一半。你要知道,女人有些方面是超过男人的,她们自身的素质没有得到发挥,是因为什么?”杨速摇摇头,我接着道:“是因为男人限制了她们的自由,不给她们发挥的空间。就像天天烧饭、洗衣服、干许多的杂活,从早晨忙到晚上,她们哪有时间去思考呢?也许她们深谙军法、精通谋略,可是因为这一大堆的限制、一大堆的要求,把她们困住了。再想想男人呢,可以吃饱了就睡,还有时间去学习、去练武。你不想想饭是谁做的,衣服是谁缝的?你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她们却应该整天地劳动吗?”

    杨速将妹妹搂进怀里,神色间略有些不安。“先生教导的是,杨速忆起往事,一如先生所说,不觉惭愧不已。今后当善待妹妹,教她读书、识字。当把她作为男子看待。”

    “也许能成就男人的事业,出外为大将,在朝为宰辅。”

    杨速顿时双眼一亮,显是思路拓宽了一层,笑道:“就请先生为小三起名。”

    我毫不客气,想了想道:“若真成就大业,举世惊诧,不如起名叫新。”

    “杨新!好名字,”杨速赞道,连他的妹妹也喜欢地笑了起来。我取出十两银子给她,道:“你现在便当自己是个男孩罢,这十两银子,你会怎么用?”

    杨新怯怯道:“全花光吗?”我点点头,她这才掰着指头算道:“我可以买两升米、几块盐巴,买点菜,再买点酒……嗯,还可以买几尺布,做件衣裳给哥哥。嗯……再有……就没有了。鹰叔叔,剩下的呢?”

    杨速转头垂泪,我未料到她会讲出这样的话来,忍不住鼻子一酸,强笑道:“好孩子,你怎么没想到给自己买点什么呢。”抚摸着她的头发,道:“你去吧,剩下的银子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反正都是你的了。”

    杨新高兴地去了。我沉默半晌,道:“这孩子真懂事,从来也没想过自己需要什么。”

    杨速叹息着道:“父母早亡,二妹又死了,这孩子当真吃了不少苦。平素在家,我时时管束她,看来我真的是太多事了。”

    我摆手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见这孩子聪明伶俐,又招人疼,想认她为侄,不知杨兄意下如何?”

    杨速惊喜道:“小三……不,新儿能有这样的福分,俱是先生所赐。”

    我笑道:“那你该叫我什么?难道我做大哥不合你意吗?”

    “不是不是。”杨速急急起身道,“只是杨速出身卑鄙,怕玷污了兄长。”

    我不以为然地道:“其实英雄不论出身贵贱,只要能成就大业,还怕别人笑话吗?”暗笑此人迂腐,接着道:“这段日子我一直在羌部居住,那里的人大都豪爽,众人聚集亦是意气相投,出言不忌。杨兄体健貌端,勇力惊人,应该不是那种拖泥带水之辈吧?”

    杨速笑笑,道:“颜大哥不必生气。杨速一向莽撞粗蛮,只是见了兄长,不知怎么就不敢放肆了。倒叫兄长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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